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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言

自从两个人有了这样的约定后,杨铁汉和魏大河似乎一下子挪走了心里的一座大山,浑身上下顿时轻松起来。

一次,县大队在转移时路过小南庄,小南庄正是杨铁汉的家。县大队在庄外休整了两个小时,杨铁汉就带着魏大河回了一趟家。

杨铁汉的家还是那个家,两间小草房寂寞地立在村旁。

杨铁汉越走近这个家,心里就越发不是个滋味。以前,这个家充满了生机,房前屋后晾晒着各种粮食,门梁上挂着一串串红艳艳的辣椒,可自从来了日本人,老百姓的生活如同惊弓之鸟,人也三天两头地躲到山里。日子从此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人心惶惶。

县大队的行动也随着鬼子神出鬼没的,队伍经常会路过小南庄,每次经过时,只要时间允许,杨铁汉就会回去看一看,陪父母说句话,看一眼小菊。即便没时间在家里吃顿饭,哪怕喝上一口水,他的心里也是幸福和踏实的。

这一次,当魏大河知道杨铁汉要回去看望父母时,也不由分说地跟上了。在这之前,杨铁汉无数次地向他提过自己的父母和小菊,在魏大河的心里,杨铁汉的父母他已经很熟悉了,如同自己的家人。和杨铁汉聊天的时候,他也张口闭口地跟着铁汉咱爹咱娘地喊,就是说起小菊时,他也会用咱妹来称呼。当然,在杨铁汉的心里,也早已把李彩凤和抗生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两个人再说起双方家人时,在情感上仿佛就又近了一层,无形中,他们都把对方的亲人悄悄地揣在了自己的心里。

杨铁汉走在前面,魏大河跟在后面,很快就望见了庄口那两间小草房。魏大河问道:这就是咱爹咱娘的家呀?

杨铁汉的鼻子就有些发酸。当年,就在要娶小菊进门时,爹娘就计划要把两间草房翻盖一下,变成三间。可惜的是,爹娘的愿望还没等实现,鬼子就来了。一切就全被打乱了。

当杨铁汉和魏大河出现在家门口时,杨铁汉一连喊了几声,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小菊,她打量着杨铁汉和魏大河,好一会儿才惊喜地喊出来:哥,是你?

这么多年了,小菊一直这么喊着杨铁汉,就是进了杨家的门,她也没有改口。

这时候,母亲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杨铁汉她就哭了。她拉着杨铁汉的手呜咽着说:铁汉,你可回来了,你爹病了。

杨铁汉走进里屋,才看见炕上躺着的父亲。父亲显得很苍老,他一生的精力都花在了一家人的身上,现在老了,终于没有了气力,身体有个风吹草动,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他躺在炕上不停地喘着。

杨铁汉的回来,还是给一家人带来了生机。母亲和小菊忙着做饭,杨铁汉和魏大河陪着躺在炕上的父亲说话。父亲看到儿子和他的战友时,似乎病就轻松了许多,他撑着身体从炕上慢慢坐了起来,打听着县大队的事。一提起鬼子,父亲杨大山就恨得牙根痒痒,他气喘着说:铁汉啊,小鬼子太不是东西了,他们又抢又杀的。你是个男人,就要扛枪打鬼子。家里不用惦记着,只有把小鬼子赶走了,咱的日子才能过下去。

杨大山说到这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魏大河忙安慰着杨大山:大叔,你别动气,别伤了身子。你放心,有我们县大队在一天,就不让鬼子安生一天,我们迟早要把鬼子从中国赶出去。

杨大山听了,慢慢地向魏大河伸出了手,冰冰凉凉地握着。从魏大河走进屋里,杨大山就喜欢上了魏大河,他从魏大河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男人的豪气。他抓住魏大河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大河呀,叔老了,身体不行了,要是时光倒退个十年八载的,叔就跟你们一起去扛枪杀鬼子。

魏大河听了,用力地握了握杨大山的手,掷地有声地说:放心吧,叔,把日本鬼子赶走那是迟早的事。

母亲和小菊很快就把饭做好了。青黄不接的季节,又有鬼子一次次的扫荡,每个庄户人家差不多都是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好嚼咕了,端上桌的也只有一锅稀薄的粥了。杨铁汉和魏大河蹲在地上就吸吸溜溜地喝起了粥。

两个人放下碗,小菊就又要给他们盛粥,魏大河就说:不用了,吃好了。说完,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小菊。小菊正是唇红齿白的年龄,怎么看都很受用,魏大河看了眼小菊,又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他发现眼前的小菊和李彩凤竟然有几分相像,但究竟像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总之,一看见小菊,他就想到了彩凤,心里暖暖的,平添了几分亲近感。

告别的时候,杨铁汉从怀里掏出钱递给了母亲,他拉着母亲的手说:娘,让小菊给爹抓点药吧。

这是杨铁汉这几个月的津贴费,在县大队里钱没有更多的用场,他每次都攒起来,带给家里。

魏大河也从怀里拿出钱,趁没人注意,塞到了杨大山的枕头下,但还是被杨大山发现了,他努力地欠起身子,不住地说:孩子,这可不成,你也有家人,这钱还是捎给家里吧。

魏大河赶忙解释说:大叔,我家在城里,回不去。这钱放在我身上也没啥用,您就留下吧。

杨铁汉也想冲魏大河说两句什么,张张嘴,看到魏大河投过来的目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杨铁汉知道魏大河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他们已经把对方的后事都作了交代,两个人已是不分彼此了,但这话又不能当着家人的面说出来。

杨铁汉终于冲父亲挥挥手说:爹,大河给您老的钱跟我给您的一样,您就拿着吧。

他又回过头,冲母亲和小菊叮嘱道:记住了,大河是我在县大队最好的兄弟,以后这个家也就是大河的家。

一家人并没有理解杨铁汉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但还是很受感动,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只知道用自己的真诚和实在去表达情感。当下,杨铁汉的母亲就红了眼睛:孩子,那你可记下了,这儿不光是铁汉的家,也是你的家,有啥难处就回家来。

魏大河从小就是孤儿,爹娘的温情只停留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到了杨铁汉家,虽然停留的时间很短,但仍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心里一热,双膝就跪倒在两位老人的面前,热热地叫了一声:叔,婶儿,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亲爹娘。

杨铁汉的母亲赶紧把魏大河扶了起来,泪眼蒙眬地望着他,一迭声地唤着“孩子”。

一旁的杨铁汉和小菊也是两眼潮湿,那一刻,杨铁汉便在心里暗暗发誓,魏大河的亲人也就是自己的亲人。尽管李彩凤和抗生他至今还没有见上一面。

杨大山缓缓地从炕上爬起来,坚持着要把两个孩子送到门口。

两位老人倚在门前,一直冲杨铁汉和魏大河挥着手。直到两个人离开家门有一段距离了,才发现小菊仍然跟着他们。

魏大河回头冲小菊笑一笑,对杨铁汉说:铁汉,我在前面等你。

说着,魏大河拔腿快步向前走去。

杨铁汉立住脚,望着身后的小菊,忽然竟觉得眼前的小菊既熟悉又陌生,现在的小菊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黄毛丫头了,她现在正娉婷地站在那里,让杨铁汉的心一阵“别别”地跳个不停。面对小菊,他竟有些口干舌燥,在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后,终于说: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让你受累了。

小菊早已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再去看他。

杨铁汉盯着小菊的脑瓜儿顶又说:我有空还会回来看你们,等把小鬼子打跑就好了。到那时,我就回来和你们一起过日子。

小菊听了这话,红着脸飞快地抬了一下头,她的目光只和杨铁汉对视了一下,就慌慌地移开了。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杨铁汉的肩上,那里正好破了个洞,她伸出手一边去摸那个洞,一边喃喃着:等下次你回来,我把这个洞给你补上。

两个人很近地站在那里,杨铁汉似乎嗅到了小菊头发上的气息,他就多了分冲动,伸出胳膊,结结实实地把小菊揽在怀里,用力地抱了一下。他听到怀里的小菊轻叹了一声,就很快地松开了她。两个人又一次紧紧地凝视着对方。

小菊终于垂下了头,低声地说:铁汉哥,俺想你,天天盼你回来。

杨铁汉喘着粗气道:我会回来的。小菊,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说完,杨铁汉一转身就腾腾地走了。走了一程,他回了一次头,见小菊仍立在黄昏里,他似乎看到了小菊满脸的泪痕。他冲她招了招手后,就硬下心肠,再也没有回过头去。

那天,走在路上的杨铁汉和魏大河就有了如下的对话——

魏大河说:铁汉,你有一对好爹娘啊。

杨铁汉看了眼走在身边的魏大河道:他们是我的爹娘,也是你的爹娘。

魏大河还说:小菊人不错,等赶走了鬼子,你一定要娶她。

杨铁汉点点头道:别忘了,她也是你妹子。

魏大河又说:这话你不用说,在我心里,你们一家人都是我的亲人。

杨铁汉抬起头,扭脸冲向魏大河,声音很大地说:李彩凤和抗生也是我的亲人。

两个人几乎同时立住脚,伸出了手。两个男人此时被一种特别的情绪包围着,动了感情。魏大河用拳头捣了一下杨铁汉:铁汉,有你这个兄弟,以后我就放心了。

杨铁汉也回捣了魏大河一拳,呵呵地笑了起来。

鬼子又一次扫荡时,县大队打了一场阻击战。杨铁汉和魏大河谁也没有料到,这场战斗竟成了他们的永别。

鬼子开始扫荡的时候,县大队的野战医院正在转移。野战医院不像部队,说走就走,有伤员不说,还有一些医疗用品,行动起来就麻烦了许多。野战医院设在一个山坳里,平时没有要紧的事医院也不会轻易搬家。以前鬼子扫荡都是在平原,说是扫荡,其实就是出来抢东西。县城里的鬼子和伪军每天要吃要喝的,日本人的供给也很有限,他们便隔三差五走下炮楼,走出城门,去抢些东西回来。每到这个时候,也正是县大队出击打鬼子的时机,平时鬼子都龟缩在城里的炮楼里,县大队这些鸟枪火炮无论如何也难以对鬼子构成威胁,只能是做一些小小的骚扰,用这样的形式,向日本人证明抗日力量的存在。而鬼子一旦走出炮楼,走出城门,县大队便有机可乘,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声东击西,每一次的游击战都会有所斩获——缴获几支枪是肯定的,有时甚至还能捞上一门小炮什么的。县大队的弹药大部分都是通过这样的战斗获取的。

县大队的存在,的确令城里的鬼子感到头痛,鬼子在筹划扫荡时是下了决心的,他们不仅出来搞掠夺,还要给县大队一些颜色看看。按照鬼子的计划,是想一举消灭县大队,以除后患。

鬼子先是扫荡了村庄,接着又对山里进行了清剿。

鬼子出现在山坳里是在一天的中午。

鬼子来的很突然。昨天,县大队刚打了一场伏击战,战斗中又有两个战士挂了彩,伤员正在医院里养伤时,鬼子就出来了。

野战医院目标大,想藏是藏不住的,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搬家。为了给野战医院留出足够的时间撤退,杨铁汉和魏大河的两个排接受了阻击敌人的任务。

两个人各自带着战士,匆匆地进入了阵地。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鬼子和伪军便呈扇面状向他们包围过来。魏大河看了眼杨铁汉,两人对望一眼,杨铁汉就说了:兄弟,没有退路了,打吧。

两个人手里的枪就响了,紧接着,战士们手里的枪也爆竹似的响了起来。

伪军和鬼子在最初一瞬受了惊吓,他们没想到在这里会和县大队正面交手。以前的县大队可不是这样的打法,他们声东击西,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现在,县大队摆开了阵势,在正面和鬼子打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很快,稳住阵脚的鬼子和伪军,便认为可以抓到一条大鱼了。他们整理好队形,兴奋地向县大队的阵地扑了过来。

鬼子历来的战术是先打炮,后冲锋,这次也不例外。县大队的战士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对鬼子的炮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听着鬼子炮弹的啸叫,该躲就躲,该卧倒就卧倒。鬼子的炮弹零零碎碎地在阵地上爆炸了,这样的轰炸,并没有给杨铁汉和魏大河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鬼子终于开始了冲锋,枪声顿时响成了一团,猛烈得像刮过一阵狂风暴雨。

县大队两个排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四十人,面对上百名的伪军和上百名的鬼子,战斗的惨烈便可想而知了。

敌人一度冲上了县大队的阵地,杨铁汉和魏大河带领战士们端着刺刀冲上去,和鬼子展开了一场白刃战,终于把鬼子的又一轮冲锋压制了下去。身后的医院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转移了出去,但他们还要牵制敌人一段时间,以确保伤员的安全。

又一轮冲锋到来的时候,魏大河已经杀红了眼,他抱起一挺机枪,骂着鬼子,挺身站了起来。鬼子和伪军在一阵猛烈的扫射下,倒下了几个。也就是这个时候,魏大河的身体中弹了,像被人当场打了两拳似的动了两下,就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此时,他怀里仍然抱着那挺机枪,胸前殷红一片。

杨铁汉眼见着魏大河倒下了,他扔出一颗手**后,奔了过来。他把魏大河抱在怀里,摇晃着喊:兄弟,兄弟——

魏大河此时的样子很平静,他从喉咙里往外挤着说:真是应……应了那句老话了,好汉难免……阵前亡。

说完,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了子弹壳,脸上勉强地挤出一丝笑。他张张嘴想说,却被一阵巨大的疼痛遏住了,接连喘出几口气后,才气弱游丝地说下去:兄弟,我的诺言是完不成了,就看你了——

清醒过来的杨铁汉,喊来两个战士,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背上魏大河去追赶撤退的医院。

战士背着魏大河撤出阵地时,魏大河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想和杨铁汉招招手。手刚伸出来,又无力地垂下了。魏大河眼睁睁地看着杨铁汉抱起那挺自己用过的机枪,冲上了阵地。

杨铁汉带着战士们撤出阵地,与大部队会合的时候,魏大河已经牺牲了。他的伤太重了,两粒子弹洞穿了他的胸膛。魏大河死去的样子并不安详,他的一只手微微向前伸着,眼睛圆睁着,嘴巴也张着,他似乎有话要说,还没有说出来,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铁汉站在魏大河的面前,绕着遗体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就蹲在了那里。许多的干部、战士也都表情凝重地站立在周围,肖大队长很激动也很悲伤的样子,他搓着手,拍着腿,一遍遍地说:大河身经百战哪,咋就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我们县大队失去了一员猛将啊!

肖大队长说到这儿,眼圈就红了。

最后,刘政委总结性地说:魏大河同志是我们八路军和县大队优秀的干部,他的牺牲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损失。

杨铁汉知道,刘政委的话已经给魏大河作了盖棺定论,接下来就要将魏大河掩埋了。从此,一个土丘就隔开了阴阳两界。

杨铁汉这时抬起头,冲肖大队长和刘政委说:大队长、政委,请你们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大河说。你们看见了吧,他的眼睛还没闭上哩。

杨铁汉说这话时,眼泪已经下来了。县大队的人们都知道,平时杨铁汉和魏大河的关系最好。现在,杨铁汉要向他最亲的兄弟做最后的告别,众人回避一下也是应该的。

肖大队长走过来,拍一拍杨铁汉的肩膀,转身走了。接下来,刘政委和众人也都自动离开,只剩下杨铁汉和魏大河了。

杨铁汉“扑通”一声,跪在了魏大河面前,他拉住了魏大河微伸出的那只手。此刻,那只手已经冰凉,一股凉意直抵杨铁汉的心里,他的身子抖了一下:大河,我是铁汉。

说完,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他又说:大河兄弟,我们的诺言我不会忘记,彩凤和抗生就是我的亲人,我吃干的,就决不让他娘儿俩喝稀的。

说到这儿,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弹壳,伸到魏大河的面前:大河你看看,我们的诺言都在这里装着呢,你就放心地去吧。兄弟,你救过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以后,我就是彩凤的哥,是抗生的爹。大河,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该闭上眼了。

魏大河的眼睛仍然那么空洞地睁着。

杨铁汉伸出一只手,在魏大河已经冰凉的脸上抹了一把。魏大河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他又拍了一下魏大河伸出的手,那只手也放下了。

这时,杨铁汉的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他扑在魏大河的身上,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大河,我的好兄弟,你就安心地走吧。

天陡然就黑了。

那天晚上,杨铁汉在魏大河的坟前坐了许久。他想到前些日子,两个人才立下的诺言,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那一晚,他们也是这么坐在战友的坟前。他还想到了那次和魏大河一起回家时,大河就已经把他的爹娘和小菊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河的妻子彩凤,也没见过抗生,但在大河一次次的描述中,彩凤和抗生在他的心里正一点点地清晰起来,仿佛他们就站在他面前,用热切的目光望着他,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变得沉重起来,他喃喃自语着:彩凤、抗生,你们以后就是我杨铁汉的亲人了。

杨铁汉又一次流下了热泪,他欷歔着,感叹着。魏大河和他朝夕相处的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过。

后来,他哽着声音冲躺在坟地里的魏大河又说了一番话:大河兄弟,杨铁汉是个男人,说过的话就要兑现,你就安心在这里歇着吧。等不打仗了,我就领着彩凤和抗生来看你。

夜色中,他慢慢站起身,举起了右手,向躺在那里的魏大河敬了个礼。然后,转过身,一步两回头地走了。

他走出几步,似乎清楚地听到魏大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立住脚,半张着嘴,眼泪又一次热热地涌出,他回过头,喃喃着:大河兄弟,我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听清就好,你放心吧。等不打仗了,我就来看你。那我就走了,大河兄弟。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再没有回过头去。

魏大河牺牲了,杨铁汉的心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他开始变得寡言少语,没事就卷烟吸,深一口、浅一口,让或浓或淡的烟雾把自己包裹起来。他想自己,也想魏大河,想起魏大河时,他就会想起李彩凤和抗生。

彩凤和抗生住在城里。城里已经被日本人占据了,彩凤和抗生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们还不知道魏大河已经牺牲了,说不定,他们还在眼巴巴地盼着大河回家呢。一想到这儿,杨铁汉的心就一跳一跳的,一种隐隐的痛慢慢在心底里弥漫开来。

杨铁汉这些反常的举动,引起了肖大队长和刘政委的注意,他们分别找他作了谈话。

肖大队长说:铁汉哪,我知道你和大河的关系很好,但大河牺牲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振作起来,拿出勇气和狠劲,替大河把小鬼子赶出中国。

杨铁汉冲肖大队长点点头。

刘政委也来找杨铁汉做思想工作,刘政委亲切地说:铁汉,你和魏大河都是县大队的中坚力量,大河牺牲了,我们也心痛。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听党的指挥,在八路军的领导下,把鬼子赶出中国。我们目前的形势是这样——

刘政委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他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了清晰明了,从县里讲到省里,又从省里说到延安,再说到国外反法西斯的国际形势,未来就在杨铁汉的眼里变得充满了希望。

杨铁汉听完刘政委的讲话,又深吸了口烟,然后闷声闷气地作了表态:放心吧,政委,县大队就是我的家,我服从组织,一切行动听指挥。

刘政委就重重地拍了拍杨铁汉的肩膀。

不论谁做工作,杨铁汉的心事是少不了的。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想起魏大河留下的孤儿寡母,担心他们饿了、冷了。想起这些,杨铁汉的心里就阴晴雨雪的不是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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