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铁、残阳似血。大汉帝国的承明殿在余光的包围下显得凝重而威严。这个自高祖刘邦建立的刘氏政权近数十年来一直屹立如山,但在这一刻却遭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生死考验。
刚从祭天坛归来的汉景帝双眉紧锁一声不吭,殿下诸臣见皇上如此又谁敢出声?而且他们暂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前方战报!”“前方战报!”……一连串昂扬而急促的战报声打破了宫殿里的沉默,传讯兵持羽旗飞奔上殿。
“怎么了,前方战况如何?匈奴人到了什么地方?”景帝不待传讯兵出声已急声探问道。其余众臣也都伸长了脖子。“不好陛下,前线战情紧急,上谷、代郡、代谷、定襄皆已失守,匈奴自高阙北下以来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目前已渡过黄河,估计不出数日即可兵指长安。”
“什么?”“啊,匈奴人竟如此嚣张?它们欺负我们大汉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从未像这次大规模进犯。”“狗匈奴,我们跟它们拼了!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的。”
“唉,还是想想办法才好,想当年高祖何等英明神武也还得向匈奴人议和,拿它们没办法呀!我们如今实力未能将它们剪灭,又能如何?”“总之,什么办法都好,不能坐以待毙了,应该趁它们还未杀至长安时主动出击才对。”
“不错,若京师丢失了那全国可就大乱了呀!”“陛下”……群臣闻讯一阵议论纷纷,叹息悲愤不已,有的将军却已扼腕请战。
“唉,匈奴果是猖狂,然联又能怎样,当年周亚夫何在?”景帝环视众将一眼,却一时不知该派谁出战。“飞将军在这就好了,如今唯有他不败,但却被敌人兵困雁门,有心无力,难以回援。”一些大臣低声窃语道。
“好吧,车骑将军,你且率领众将固守京师城楼,观敌情势再灵活出击。”景帝叹口气摆手道。“诺。”韩安国抱拳领旨退下。
“城上的汉猪听着,快快交出你们的女人和牛羊,否则我们攻破城门后必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两匈奴将领手举弯刀跃骑近城下喝骂叫嚣,身后却是密如蚂蚁般地排列了二十万的匈奴兵。旌旗蔽日,铺天盖地。
“放你的狗屁,我们大汉岂会怕你们,放马过来,我们汉军才杀你们一个屁滚尿流!”城上的汉军不甘示弱,虽见对方人数众多,但仍激烈回骂。
“哼,不识抬举,大单于。”两匈奴将领同时望向那立于大军正中前列那着单于服装之人。那个点了点头,不作一声,右手却高举之后用力向下一切。
“好,攻城!”“杀啊!”两匈奴将领瞪起狰狞而血红的眼睛,举刀率众向城池攻去。战梯齐涮涮地搭上了城楼,也只瞬间,匈奴兵已如飞蝗般的密密麻麻地爬上了战梯。
“放箭!”城上人喊道。一阵箭雨袭来,匈奴兵倒下一片,但余下者毫不畏惧,借盔甲盾牌之掩护继续持器向上冲杀。那匈奴单于军臣更悠闲而安静地立于马上观望,毫无表情变化,似乎拿下城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无任何悬念,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果然城上的汉军抵抗不了多久就已被匈奴人攻上城上,双方刀剑齐出,混战一处,匈奴 人恃人多势众,疯狂斩杀,汉军哀号声中成批成批地倒下,血染城墙。 剩下受伤者仍继续奋战,但被领头的两匈奴将领围而歼杀,每人身上皆被劈斩数十刀,死无全尸,惨不忍睹。
攻进大门后,匈奴人更是杀红了眼,不管男女老少,生禽家兽,见到就杀,不消多时,代郡已成一座死城,白骨累累,血流成河。“看你们这些汉猪还敢不降?与我们大匈奴对敌,简直是在找死。”两匈奴将领舔着手上那还滴着鲜血的弯刀,桀桀怪笑起来。
“大单于,拿下这边关四郡就相当于拆掉了汉人的后院屏障。我们渡过这黄河后就可以兵逼长安,染指中原了。哈哈!”军臣单于身旁的右贤王哈哈大笑道。“好,那我们就加速进军吧。昆仑神的儿郎们,随本单于捉拿汉人皇帝去!占领了长安,有你们享受了。”
“好!”“大单于万岁!”匈奴大军一阵震天山呼,驱起战骑漫天遍地虎狼奔驰,向他们贪恋已久但又从未得手的汉朝之都长安城奔去。匈奴单于另一边的左贤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见全军上下如此已知说什么也没用,也只好驾骑向前奋力冲去。
正当匈奴兵如黄河崩堤般向长安涌去的时候,前面却马蹄声同样震天响起,旗帜招展,正向已方冲来。“有敌情,是汉军,估计有数万人吧。”单于前面将领回来报道。
“哼,这里是平原地带,是我们匈奴人最善于战骑作战的地势,汉军前来那不是送死?不要停,边战边前进!”军臣命令道。“是,大单于,弟兄们,冲啊!”匈奴人果是骑术了得,边挽弓边前进,一面冲进汉军阵中,一面急箭如雨扑天射来,汉军啊声不断,纷纷倒地,战马哀鸣,声振四野。
“退,快退!匈奴人是挡不住了,快退回城中。”汉军将领忙引军回撤。混乱当中又死伤一片,数万军骑转眼被除匈奴人灭了三分之一,这其实是韩安国将军派出的前锋军,本想一探敌情且暂时克制一下敌人的进军速度,那想匈奴人如此锋税,非但不能奏效,反而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
“大单于,前面就是拱卫长安城被称作铁三角的霸上、棘门、细柳了。只要破了这三处,汉都垂手可得”“是吗?离此还有多远?”“离此不足百里,而三角距长安仅六十余里。”右贤王道。“好,太好了,急速进军,兵分三处,一举将这铁三角摧毁。”军臣单于大喜,跃马扬鞭道。
匈奴大军得令,十多万人马兵分三处,似三条粗莽毒蛇吐着毒舌, 扭着身躯伸向那霸上、棘门、细柳。
“陛下……陛下。”传讯兵跌撞上殿,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道:“匈……匈奴人已杀向长安城来了,距此不足二百里。”“什么?匈奴人杀来了?”“那……那不是连辅京三角都失陷了吗?”
“天哪,这可怎么办呀?安国将军派出的先锋军呢?”“还不都惨败而归。”“看来我们大汉真的大难临头了,陛下,我们还是去祭天坛再祷告一次列祖列宗吧,以求他们保佑我大汉。”……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联自有主张。”景帝烦燥地制止了众臣的议论,背手长叹一声道:“唉!看来是要起用‘断奴沟’了,即使不敌,也要战后再议条件,那有不战即降之理,那才是亏对先祖啊!”,咯出一口鲜血后掩巾接道:“传联令谕,叫安国将军等誓死保卫长安。”深思一下再道:“京师中所有王候将相的家奴马匹皆充军,开赴京城各门以迎敌军,血战匈奴!”“诺!”
汉朝这一战实在是壮烈了,为了保卫家国,几乎把京城中所有的男丁都征军了,其中包括了近六十岁的老者及十余岁的少童。
“甚么铁三角?在本单于的铁蹄下还不是破三角,杀啊!”军臣单于一挥手,三路匈奴军同时发起了对三村驻军的进攻,此时的汉军已开始对匈奴人忌惮起来,没交手多久就已败退,让出了这守卫京都的最后阵地,匈奴人更得意起来,大肆烧杀劫掠三村村民,百姓哭走相奔,但被匈奴人追上皆成刀下冤魂,也只半日,铁三角三地却已成一片废墟。
“大单于,过了前面这个大峡口就仅离长安六十余里了,汉朝的皇帝如今可能在吓得发抖吧,哈哈!”右贤王得意之极,仰首怪笑。“大峡口?”军臣一震,朝前望去,却见前方左右各是连绵的高峰,而中间峡口却宽达近达十里。
“这也算峡口,太宽阔了吧?”军臣一笑,不以为然,但身边的左贤王却道:“大单于,我们不如派前锋前去探一下两边山峰看又无埋伏?这样或许安全些。”“嗯,也好,快去快回。”军臣虽内心并不在意。但还是接受了左贤王的提议。
闻回报兵说并无发现埋伏,反而汉军在前方大张旗鼓的排兵布阵,正朝大峡口而来,数量极众估计有十余万之数。“是吗?看来汉朝皇帝可不想与我们在长安城决战,把兵力都放在这里了,哼,等我们冲破此关,你就完蛋了。儿郎们,给我杀!”军臣大力一挥臂,匈奴大军立如过江之鲫峰拥向前冲去。
眼见已冲至峡口线,领先的数万匈奴兵跃马扬刀凶狠而骄横地呼啸向前杀去,然而奇怪的是汉军却似乎熟视无睹,巍然不动,静静地只等匈奴人冲来。“奇怪,不好!”左贤王惊叫了一声。
但为时已晚,却见数万匈奴兵即将兵塞峡口之时地下却突地连线一塌,灰尘四起,战马悲鸣,声振山谷,上万匈奴兵连人带马深陷鸿沟之中,汉军迎上前来,一阵箭雨过处,立把落沟之人射杀,哀声震天。其余匈奴兵紧忙撤退,狼狈之极。但汉军堵截上前,凭沟而据,却把整个长峡口封住。
“混蛋!汉人好卑鄙,竟挖此巨沟作陷阱,老子偏不怕,跟你们拼了,冲啊!”军臣单于大怒挥令。匈奴军又再急冲而上,但深沟却深达数丈 ,委实难以以跨越,战骑冲至沟前却无法再上前一步,汉军之箭却铺天盖地,急如密雨。眼见不弃马下沟去是无法深入敌方阵地,军臣单于只好命弓箭手上前对射掩护,以让部分匈奴兵爬上沟去与敌作战,但战骑优势全无。
双方于是在这条长鸿沟上垒战,惨烈之极,死伤累累,杀声遍地,但由于汉军的坚守,而鸿沟又太深,匈奴人实在无法大举攻上沟去,即使上去的人也被汉军围而杀之,激战之下,相持之中,“断奴沟”已成一条血河!
匈奴自以为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攻破长安也并非是太难的事情,不想长安在望时却半路杀出一条鸿沟来,守沟汉军众志成城,斗志昂扬,虽死伤众多,但却决不投降,这倒令到军臣头痛起来,恨声道:“真是混蛋,在此作战已近十日了,还毫无进展,再这样拖下去,我们的脸往那搁,难道自动退兵吗?”
“这……大单于。”右贤王欲言又止,而那左贤王却立出道:“大单于,我看不如见好就收吧,逼那汉朝皇帝议和进贡罢了,我看汉人也非好相与的,这深沟显然早已有备而置,再战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虽然攻近了他们的都城,但这也是他们的中心阵地,他们只要城池一日不破就可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兵源以抗我军,但我匈奴远离大漠,兵士是死一个少一个,经不起损耗呀!如今已不足十万之数。”“你是说的是有些道理,让本单于考虑一下。”军臣略点一下头道。
“而……而且,有一件事是本王所担心的。”左贤王似意犹未尽地道。“什么事?”“那就是闻兵士道近日那黄河水微涨,我恐万一黄河决堤阻拦归路,而汉军又倾城而出,那我匈奴岂非背水死战,难寻退路?这样可就危险了。”“是吗?”军臣深思一下,终点头道:“嗯,不错,汉人奸诈,这样吧,就依左贤王之意去办。”
“皇上,匈奴遣使者前来,要与我大汉休战议和。”“喔,是吗?”景帝精神一振,道:“那他们提出的议和条件是什么?”“除了进贡物品翻倍外,仍是和亲。”“和亲?”“是的,不过他们认为以前嫁过去的没一个是真的公主,都以宫女冒充,这是瞧不起他们,没有诚意,他们这次要求嫁的是真公主。”
“陛下,不可,公主千金之躯岂能去此苦寒荒蛮之地。”一些大臣劝阻道。“唉!只要能令匈奴退兵,还我黎民百姓安宁,联又岂能顾自之私心疼儿女。”景帝仰起头来,眼中却已饱含热泪……
“不好了,大单于,黄河水暴涨,再不过去可能就被困于此了。”后队将领来报。“甚么,这是何人捣的鬼,说来就来,这么快。”军臣大惊,掠起南宫公主,急掉大军,风卷残云急退了个一干二净。
“爹”“娘”“姐姐”……“你们在那里啊?”“在那里啊?”“为什么抛下我?”一个衣服破烂满脸血污的少年发疯地奔走于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不停地用手挖掘,希望把他们的身子找出来。
然而,村庄早已面目全非,遭匈奴兵火烧又遇黄河水浸袭所有房屋与农田都已破败不堪,一片狼籍,也不能耕种了。
“唉!我等把黄河水引来,虽是吓退了敌军,但也使得这数十里地一片荒芜啊,今年的收成是没指望了。”不远处走来了十余个幸存的村民,领头的是一健壮老翁。
“那,那我们去那里好呢?都没吃了。”“我们不如进京城吧,那里总归比我们好点。”“未必,平时是这样,但经此大战,京城之内也必饥民成群,供给不足啊。”“那……那我们去那好呢?偃父。”“嗯,不如去南方吧,那里远离北地边防,战乱比较少,相信我们能找到吃的。”“好,我们就……咦,看,那不是卫青吗?他怎么傻了一样。”一人前指道。
“唉!可怜的孩子。”偃父上前摸着卫青的头,叹口气抚慰他道:“不用找了,你找不到他们的了,跟我们去吧。”众人拉住他的手,但小卫青却屹立不动,仰天悲嘶一声,声振天宇,把众人吓了一跳后却突地身子一歪,一头栽了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