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小眼微眯,神色不明斜了眼那女子,笑眯眯道:“王爷,这个是下官的小女,名唤若莲,仰慕王爷久矣,今日得知王爷驾临寒舍,硬是求着我带她来见见王爷。下官对她一向疼爱,就放纵了一回,王爷万乞恕罪。”
话音刚落,那童若莲便双手托着杯,一副娇羞模样,怯怯言道:“奴家自小便仰慕英雄,听闻王爷在紫云拒敌千里,英勇杀敌,奴家甚是仰慕,今日自愿为王爷执壶沽酒,请王爷满饮此杯。祝贺王爷凯旋!”
这女人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看着杨煜,满面的娇羞,粉面微微抬起,两颗贝齿轻咬下唇,这样一副羞怯怯,娇滴滴的模样,也不知她对镜练了多久,才有如今的尺度,拿捏得十分自然。
可杨煜却越看越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恨不得把这女人扔出去。
可是,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做不出太伤脸面的事情。正在犹豫要不要接过这杯酒。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净白如玉的小手,接过了酒杯,隔着幕离在鼻下闻了闻就把酒墩在了案上,随着清脆的响声,酒液也洒出了几滴在桌面上。
董若莲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不觉气得粉面通红,又不好在杨煜面前发作,只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贝齿紧咬着朱唇,两行珠泪无声自两腮滑下,好个梨花带雨的柔弱芊芊模样。可这边的姿势刚一摆好。那幕离后清脆软糯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江南的名酿梨花白,且是三十年醇酿,果然是好酒,气味芳香,口感甘醇,本是十分难得之物,可惜那虎狼之药放得多了些,有了些副作用。短时间倒是能提高些性致,但若是长期服用的话,恐怕对身体就有害了。王爷乃是千金贵体,此等助兴之物,还是能免则免了吧。”
杨煜自九儿接了酒,便知道有异常了。丫头既然要装侍卫,定是有她的打算。这会儿提前出头,定是这酒有些不妥了。
果然,九儿一说,杨煜便是明白了。只是有些讶异于这胖子的急躁,即便是想要做什么,是不是也太过于草率了?心思一动,不禁有些莞尔。
那童若莲闻听此言,心里便是一惊。这药确实是下了,且还是她亲自下的。但自己分寸拿捏的十分小心。只是放了一点,若说有效果,也不会太过,她又不是那等急色之人,只不过是想要让这人对她生出些好感来罢了。怎么就那么一点点的剂量竟还是被人识破,而且听起来竟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看他和安王互动,定是极受宠之人。既是这样,那便是自己的敌人!
这童若莲不愧是宅斗的行家,精心挑选出来装“白莲花”的高手。
短暂的惊诧过后,胆气反而是更壮了些。她自信,这药是特殊渠道而来,入酒既化,又不是毒药,银针也是测不出来。没有证据,正好能够反咬一口,看你能耐我何?!
她冷笑一声,心内得意。脸上却作出一副气愤难言,委屈莫名的表情,无声珠泪断线般滚滚落下,一副我见犹怜,柔弱隐忍模样,边哽咽道:“你是何人?奴与王爷敬酒却无故被你打断,又在此胡乱诬蔑奴家清白,王爷便能仗势欺人了吗?奴家不过仰慕英雄威名,你又何苦在此羞辱奴家,奴大小也是一个正经的官家小姐,竟遭你如此折辱,真是欺人太甚。叫奴家以后可如何有脸见人!?”说完竟捂着脸呜呜大哭了起来。
这童贯本来听得九儿点破酒中的乾坤正在暗自着急,听得女儿把此事歪楼到了王爷的不是上面,暗自竖了竖大拇指,这个女儿果然有些急智,也不枉自己的一番栽培。
遂也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悲愤模样道:“下官诚心实意邀请王爷来舍下饮宴,既有照顾不周,也是绝不敢行那加害之事。若是王爷有何不满,也请当面告知,但请看在小女一片濡慕之心,全无恶意的份上,查清事实,还我儿一个公道。”
“公道是吧?”九儿也不多言,招手唤来了风耳语几句,只见风点了点头,几步掠出了大厅。片刻后,却抓进来一只公狗。
九儿拿起童若莲放在脚下的玉壶,递给了风。风也不迟疑,拎着壶就灌进了那狗的嘴里。
众人皆愕然以对,唯有那女子略有些惊疑,眼神也慢慢得慌乱了起来,连手脚都在隐隐地发起抖来。
这童贯只觉得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吩咐下人把狗拖出去打死。又命人拖走了已经软倒在地的童若莲,自己又忙不迭跪倒请罪。
杨煜只觉得恶心无趣,漫不经心道:“这一日,又是刺客又是毒药的。我也是倦了,都散了吧。”说完,竟不顾众人还跪在身后,扬长而去。
九儿唇角微勾,盈盈起身,跟着男人向着殿外走去。突然,不知自何处飘来一阵清风,竟将那案台之上酒樽吹倒。晶莹酒液顺着几角淋淋洒在了地上,在那一方地毯之上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污渍。
自有府中下人诚惶诚恐为杨煜一行领路去休息的地方。
不说这边鸡飞狗跳的众人,且说杨煜拉着九儿的小手,一路行至一处精致院落。只见面前一座月亮门,门上有匾额,写着《雅园》二字。两边还站着自己的护卫,知道是给自己安排的住处了。便挥退了下人,领着众人鱼贯而入。
酒宴上的一番折腾,也是让两人有些厌烦和疲惫了,不经意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已是月上稍头了。
九儿总算能摘掉幕离,大大地吸了一口气,道:“这东西虽然挡尘,却着实不透气,真是不舒服。翼,我明天就这样出门行吗?有你在,别人也不敢怎么样的。”
杨煜看着面前这张如玉般白皙的俏脸,这一副颠倒众生的出尘模样,登时忍不住亲了一下,道:“九儿听话,我家的宝贝可不能被别的臭男人看了去。你要是嫌闷,就戴个面纱好了。”
九儿撇撇小嘴,轻轻哼了一声。四处打量起这个庭院来。
门外,吴嬷嬷的声音却在此时响了起来:“王爷王妃,奴婢吴红燕求见。”
自从九儿毫不客气的也给这两个嬷嬷喂了清心丹之后,这二人倒是依旧会时常唠叨些规矩礼仪之类的言语,却是再也没有流露过一丝对九儿的轻视或不敬来。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两人真正的心腹之人。
“进来吧。”
九儿给杨煜倒了茶,又唤吴嬷嬷坐下,道:“嬷嬷辛苦一路了,怎么没早点歇息?”
这吴红燕轻声细语道:“王爷王妃,奴婢是有下情回禀。”
杨煜心道,这吴嬷嬷一向稳重,又重礼仪,一般这么晚,她是绝不会跑到主人房中来无故打扰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遂正色道:“吴嬷嬷,你慢慢讲来。”
这吴嬷嬷稳了稳心神,道:“今日奴婢几人被安排进了这里,那童夫人就问王妃是哪个。奴婢们只按王爷吩咐地,说是王妃身体不适,没有跟王爷在一起。那童夫人就道奴婢们一路辛苦,让奴婢和护卫们都去用饭。奴婢几人也没有多想。那童夫人寒暄了片刻也就走了。
奴婢因想着王妃这几日的小日子就要到了,就想去大车上取些东西。却在大车上发现了一个黑色匣子,咱们带的那些个东西都是奴婢和知墨收拾的,有什么东西奴婢自是清楚的,那个黑匣子奴婢却是从未见过。不过,王爷一直没回来,奴婢也没做声,直等看到王爷王妃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知会一声。”
九儿听说,倒是想起了那盯着大车的刺客了。
“嗯,肯定是趁着刺客行刺的时候放进去的。那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刺客的身上,自是没人盯着这几辆车了。早前我就有些疑惑,那胖子是如何得知我们确切的到达时间的?我们此行高手众多,竟然都没发现有人跟踪,他童贯是派了什么样的高手才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还有,他提出的那修水渠之事,这应该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事情,难道他以前就没有想过要修渠,怎么就那么巧赶我们来了,他就要修渠了。就算赶巧了吧,可我看他这府中上上下下的用度,可不像他说的那么清贫可怜,叫你一讹就是五千两。哪有这样的穷人啊?”
杨煜闻言点点头,唤道:“来人。”
门外风闻声进到了屋内,杨煜附在风的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众人纷纷退去,只剩下了杨煜和九儿。两人倒是不累,索性摆上了棋盘,自顾自下起了棋来。
“说也奇怪,这童文宝若说前一番布置是为了放那个黑匣子,后面这下药,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这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显得太急迫了些,不太像这个人的风格嘛!”
杨煜捏着一粒白子,皱眉说着,落下了一子。
“噗嗤。”九儿憋不住笑出了声来,倒把杨煜吓了一跳。看着九儿笑得花枝乱颤的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女子的脸。
将捣乱的大手打掉,九儿呼了口长气道:“敢在我神医陈九儿的面前做鬼,还要抢我的男人,她就要做好被羞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