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魔皇万岁!”
浑身漆黑,冒着黑烟,身高三米的巨大人形魔物发出临死前的呼号。
“小心!”
有人高喊。
接着,“轰隆”一道巨响,魔物的身体猛然炸开,把身体周围的银甲骑士炸得粉身碎骨。
唯一存活下来的,是三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一个是长袍破烂的齐格林,一个是满身血污的精灵少女,还有一个,是靠得最近的金甲骑士,虽然他身穿金属盔甲,但受伤最重的却是他,因为他给后边的齐格林和精灵少女挡住了大部分的爆炸伤害。
离得较远的人已经吓呆了,因为这是前来剿灭切尔诺贝利城中魔化生物的战役中,唯一一只会爆炸的魔物。
“齐格林!”
“爱丝迪雅!”
“劳伦斯!”
很多人都惊叫起来。
身受重伤的三人中,只有齐格林能勉强站起来,但也仅仅只是站起来。
危机,却还没有结束。
在魔物爆炸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的小型旋风正在形成。
“快躲开!”斯图亚特伊西列斯大喊着,朝齐格林这边扑了过来,他甚至把手里的大剑都扔掉了,只为减轻一点身体的重量。
他身后,是同样惊骇焦急的白袍精灵女祭司。
可惜晚了一步。
那个黑色的小旋风瞬间扩张成了一个车**小的黑洞,把毫无反抗之力的三个年轻人吸了进去。
然后,瞬间消失无踪。
伊西列斯和精灵女祭司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
“那是什么?”旁边有个银甲骑士惊疑不定的问。
一个灰袍魔法师说:“黑暗传送门……不知道目标是哪里。”
他似乎是在解答银甲骑士的疑问,似乎又是在跟剑圣伊西列斯和精灵女祭司说话。
“如果是大陆的某处,还有生还的机会。”魔法师继续说,“如果对面魔界……”
他没有说下去,精灵女祭司颤抖着说:“我感受到了黑洞对面的魔界气息,他们,被传送到了魔界……”
伊西列斯皱起了眉头,他雪白的头发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的摇动起来。
“这件事情,真的是个意外。”魔法师说,“按理说黑巨魔自爆袭击不可能生成这样的传送门的……”
“斯图亚特尊者,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精灵女皇陛下,”精灵女祭司说,“爱丝迪雅是在令徒的怂恿之下才会舍身冒险的,不管他的行为是不是出于您的示意,我都会如实禀报。”
“随便你了,大祭司桑图蕾拉,”剑圣有些垂头丧气的走回去,拔出随手扔过去插在墙壁上的巨剑,说,“我的学生行为乖张,你们的公主殿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承认自己教导无方,但是你也不能把所有责任怪罪到我头上。”
“你!”精灵女祭司双眼一瞪。
“两位,现在是为这件事情争吵的时候,”一个白袍老者走了过来,劝解道,“城中的魔物虽然消灭干净了,但残留下来的黑暗魔气还没有清理干净,更多的不确定危险还没有消除,我们应该抓紧时间。”
“老头,那个劳伦斯可是你一手带大的教子,作为他的教父,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伊西列斯剑圣质问老者。
“这是吾神对他信仰的考验,”老者轻轻回挥舞手中的权杖,淡淡的说,“只要持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虔诚的信仰,吾神会给他指引,无论身在何方,他都会回来的。”
“大家都是熟人,不要把这些你自己的不信的鬼话拿出来骗人,”伊西列斯说,“你有十几个教子,当然不担心,我可是只有这么一个亲传弟子,人家精灵族也就这么一个小公主。”
精灵女祭司有些不满的看了伊西列斯一眼,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旁边几个银甲骑士听了,头盔里露出来的半张脸都带着愤愤之色,看着伊西列斯,又不敢多说什么。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我们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白袍老者说,“在这里浪费口水是没有意义的,不是吗?我的老朋友,斯图亚特?”
“回去再说吧。”魔法师这时候也插嘴了。
伊西列斯和精灵女祭司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这只聚齐了大陆各大势力顶尖代表和教廷精锐骑士团的围剿队伍用七天时间,总算把黑暗魔法禁咒肆虐过后的切尔诺贝利城净化完成了。
这次行动,最大的损失,就是大地神庙的守护者伊西列斯剑圣,精灵族和光明教廷。他们失去了三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这三人被意外出现的空间传送门,带到了危机四伏,黑暗恐怖的魔界。
他们能够安全回来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
这场暴雨持续了半夜,停下的时候,乌云散开,月亮已经落到西边,快要消失了。
夏川躲在屋子里,兴奋又担忧的胡思乱想了半夜。
小屋毕竟是猎户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建盖得并不怎么牢固,遮风挡雨的功能也不怎么见效。屋外刮大风下暴雨,屋子里刮冷风下小雨,在这样的环境下,夏川想要安静的思考或者休息,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所以,夏川只能裹紧身上的雨衣,坐在被雨打湿了一大半的木板床上胡思乱想。
兴奋了好半天的夏川在冷冷的雨水刺激下,慢慢的回味过来。
所谓的天人合一,神游太虚,是武道修炼到极致,甚至步入类同佛门和道家的参禅悟道,修金身练元神的修仙境界,才会出现的一种现象。
据说佛道修仙,成就仙神之体,肉身与灵魂可以短暂分离,然后灵魂就可以无拘无束的神游太虚了。
但是夏川知道,自己的修为还远远达不到武道极致的境界。
所以,这次蹊跷莫名的灵魂离体,夏川可以肯定,并不是自己修为到了,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夏川不知道,但有一点线索。
那就是,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种预感未来的直觉。
预感未来,感知危机,也是武道极致,步入修仙之路的特征之一。
这些奇怪的变化,在夏川武道修为仅仅称得上中等以上水平的时候出现,夏川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但是,夏川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也不是杞人忧天的人。他并不觉得这些变化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坏处。
所以,夏川只是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然后就静下心来,继续修炼。
暴雨快要停歇的时候,夏川已经慢慢的进入了浅层的打坐。
雨停之后,夏川醒了过来,走出屋子,借着即将消失的月光,,把屋子前后被暴风雨刮来的泥沙和树枝清理了一下。
东边天空微微发亮,夏川站定身子,开始站桩。
……
时间过的很快,夏川这一次站桩,一直站到大天亮,太阳高高挂起。
原本夏川站桩,都会下意识的绷紧全身,但这一次,夏川觉得自己的身体怎么也没有那种紧绷之后的疲惫和酸痛感。
结束站桩之后,夏川才发现了身体不对劲的地方。
浑身上下布满了黏糊糊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黑色黏液!
夏川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伸手抹了一把脸,夏川只摸到了脸颊和头顶一层滑腻腻的油污。
而且,这些油污不仅仅来自头上和脸上,还来自于手掌上。
“呕……”
夏川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一股又酸又辣的热流从肠胃里翻了上来,直冲喉咙,张开嘴,吐出了一股酸水。然后,嘴唇边的油污又流进了嘴里,苦涩酸臭的味道又勾起了一阵反胃。
“哇!”
夏川再一次干呕,又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呸呸呸!”
夏川吐掉了嘴里的污物残渣,跳了起来,抖了抖全身,大喊一声“啊呀呀!”拎起木桶直奔山涧小溪。
……
好久之后,夏川才洗干净身体和衣服,穿着半干半湿的裤子,回到了小屋。
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夏川准备做早饭。
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夏川把盛水的陶锅放上去,拿出木板床底下的食物。
看着锅里翻滚的肉片和野菜,夏川有些发呆。
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好像比原先白了很多。不光如此,好像还更加细腻了。练毫毛都少了很多。
他以为这是刚洗完澡的原因,毕竟那么油腻浓稠,又臭又黏的脏东西,夏川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搓洗干净的。洗澡之后,皮肤肯定比干燥的时候好一些。
可在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和突然变长的头发之后,夏川才回过味来。
“难道是传说中的洗毛伐髓?”夏川喃喃自语。
吃完早饭,夏川走出屋子,只觉得神清气爽。
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一阵“噼里啪啦”的筋骨爆想又把夏川吓了一跳。
活动了一下手脚,夏川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耳朵和眼睛都比平时灵敏了很多倍。
他看见了远处山脚下的农田里的稻草人,河岸边的水车磨坊,看见了远处树枝上残破的鸟巢,看清了草地边上一株红花花瓣上还未蒸干的露水。
他听见了山涧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比平时扩大了很多倍,他听见了残破鸟巢焦急鸣叫飞舞的小鸟儿,听见了来自山顶,穿林而过的微风。
整个天地,仿佛都清晰了起来。
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内力增长,夏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机缘所致,实力猛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福缘呢!”他扭了扭手腕,笑了。
然后进屋,收拾东西,准备去西海岸。
……
“咦?”
经过水井,夏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便发现井里蓄了好多雨水,都快漫到井口了。
昨晚雨停后没有注意到,天亮以后又因为满身的污垢搞得手忙脚乱,夏川根本没时间注意到水井的变化。
这会儿,雨水已经澄清,清澈见底,夏川甚至能看见水下的杂草。
小心地的走上前,夏川往水面看过去。
一张白皙的西域人脸出现在水面上,夏川伸手摸摸脸颊和耳根,水里的人也摸了一下脸颊和耳根。
夏川看着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笑着摇摇头。
这是“夏洛克”的脸,也是自己的脸。
夏川和那双原本事蓝色,现在已经基本变黑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然后,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击了夏川,他又晕了过去。
他已经晕过好多次了。
……
这一次,仿佛只是瞬间,他就醒了过来。
水面上,没那张脸却变了。
变成了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华夏脸。
夏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啪!”
脑袋上突然挨了一棍子。
是那种细小的竹棍。
“哎呦!”夏川下意识的捂住脑袋,猛地朝前窜出几步,回头看去。
这一看,夏川彻底呆住了。
面前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白胡子老者,穿着长衫,腰里别着酒葫芦,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捏着竹棍,棍尖直指夏川。
夏川脑袋里“嗡”地一下,就懵了。
然后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带着哭腔,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傅……呜……”
接着就说不出话来了。
面前的老人,正是养育了夏川,教导了夏川的师傅。
这里,是清风山,自己和师傅居住的小草屋前。
老人本来是满脸怒容,看见夏川哭起了鼻子,被搞糊涂了,奇怪的说:“臭小子,叫你打桶水,半天不回来,还哭鼻子?发的什么疯啊?”
“师傅!”夏川两步扑上去,抱着师傅的腿,哭的更厉害了。
“行啦行啦,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是不是老道士给你的丹药出了问题?”师傅也被他搞糊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啦怎么啦?”一个大嗓门的黑发老者从草屋后头走了出来,几个老人跟在他后面。
“呦!怎么啦,白老邪你又欺负徒弟啦?”大嗓门老者说。
夏川赶紧摸了一把眼泪,看了一下,惊喜地说:“飞云道长,苦汤大师,巫爷爷,花婆婆,你们也来啦?”
“这小子发了疯了。”师傅无奈的说,“叫他打水半天不来,原来在这里偷懒,教训他一下,就哭成这个鬼样子了,我说,老牛鼻子,是不是你的丹药有问题啊?”
“胡说!”大嗓门黑发老者,也就是牛鼻子飞云道长,跳起来说,“我的丹药怎么会有问题?是你天天打小川的脑袋,才把他打傻了的!”
“哈哈哈!”
旁边光头黑胡子白眉毛的苦汤大师,身上有着奇怪刺青的巫爷爷和拄着拐杖的银发老妇人花婆婆都笑了起来。
“我没事的!”夏川抹干净眼泪,站了起来,说,“师傅,几位老前辈,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准备饭菜去!”
“你看,又疯了,连事儿都不记得了!”师傅白老邪气得直翻白眼。
“呃?”飞云道长也愣了一下,上来摸了摸夏川的脑袋,说,“不是吧,真的不记事了哎!”
夏川愣了:“怎么了,道长?”
飞云道长叹气:“唉,小川呐,你吃我那个丹药的时候,是不是脑袋发晕啊?”
“没有啊?”夏川说,他回想起飞云道长给自己吃过的丹药,“很好吃的,吃完了肚子里热乎乎的……”
“那没道理呀……”飞云道长摸摸下巴,“我们刚吃完饭,叫你来打水,你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
“啊?刚吃完?”夏川也愣了。
“唉,你今天别练功了,老道我帮你好好查一查。”飞云道长转头,对其余几个老者说,“下午水镜湖钓鱼我就不去了。”
“怕输就别去了。”苦汤大师嘿嘿冷笑。
“老秃驴!”飞云道长急了。
然后四个老人争执了起来。
师傅把夏川拉到一边,小声说:“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没有啊,浑身上下好得很,”夏川说,“对了,师傅,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情?”师傅说。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夏川想起来自己的经历,严肃的说,“一个很长很长的和故事!”
“哦?”师傅摸了摸灰白的胡子,说,“什么事情?”
“我们慢慢说,”夏川转头,对几个老者说,“几位老前辈,小川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讲,你们过来一下!”
“哦?什么事情?”几个老人停止了争执,问。
“过来这边。”夏川说着,把几位老人带到到屋后。
屋后正是老人们用餐的地方,一座凉亭,一张石桌,几只石凳。
老人们坐下,师傅说:“快去打水,给几位前辈沏茶。”
夏川高兴地答应:“哎,好的!”
喜滋滋的朝水井走去。
“原来一切只是个梦啊!”他说。
来到井边,低头看了一眼,里面那张脸是属于自己的。
然后,一阵眩晕,夏川又晕了过去。
……
睁开眼,夏川又回到了微风山丘。
“啊?”
他又一次被巨大的失望打击傻了。
“怎么又回来了?”
他脑子里只有这个问题。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
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
“你终于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