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来得及把人们身上的衣物沾湿,就已经停了。
这似乎就是棕叶城的特色。
红龙佣兵团成员们只有少数的人回屋子拿雨具,他们出来的时候,小雨早就停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街道拐角,夏川继续往前走。
其实他也没有太明确的目标,只能到处走走,碰运气。
……
不知不觉,夏川就来到了一处广场。
刚下过雨的广场地面没有完全湿透,已经有不少摊贩在做生意了,光仓中央还有小丑在表演杂技。
夏川发现广场四周有几条石板覆盖的排水暗沟,石板之间留着一指头宽的排水口。
夏川在广场上转了一圈,没有任何人来和他搭讪。
他有些失望。
然后,一个看小丑表演的小孩大叫了一声:“飞空艇!”
附近的人都抬头看去,连小丑也忘了手里的杂耍。
一艘飞空艇正从西边飞来,越过棕叶城上空,往城东的方向飞去,高度正在一点点下降。
“朝着东树林那边去了。”有人喊着。
“快去看呀!”一群小孩放下手里的事情,追着飞空艇去了。
一些闲着没事的大人也好奇的跟着去了。
“今年到底怎么了,往常半年都难得见一艘,今年已经飞过去了四五艘了。”广场边一个卖棕叶制品的老人看着急匆匆敢去凑热闹的人,叹了一口气。
“是呀,上次那艘过去还不到十天,又来了一艘。”旁边摆小摊的中年人已经在收拾摊子,准备去看热闹了。
“你也去看?”老人说,“有什么意思,看了也不会让你坐上去走一圈!”
“毕竟是一辈子都坐不起的玩意儿,多看一眼又不吃亏。”中年男子说。
“冒险者,要买棕衣吗?”老人看夏川站在摊位旁边,就不再理会中年人,开始招揽生意。
“不要了。”夏川说,抬了抬手臂,示意自己有了一套。
“备用的也好啊,反正这玩意儿便宜轻便,坏了再换一身。”老人说,“你那身一看就是新叶子,不结实,我这是二十年以上的老叶,别看颜色灰扑扑的,结实着呢。”
“暂时用不着。”夏川说。
“以后要是用得着就来我这儿,”老人说,“我在这里卖了三十年的棕衣了,附近的人都知道我老雨人的棕衣最好。”
“这话是真的。”中年人收好货物,扛在肩上,插嘴说,“老雨人的棕衣真的挺好,我都穿了三年了还不烂。”
老人得意的笑了:“就是嘛。”
“可惜编的样式太丑!”中年人说了这一句,赶紧跑了。
“你,臭小子!明天你要是敢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老人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骂了起来,中年人却跑远了。
远处,中年人笑着说:“老雨人,我明天去大广场,你来找我呀!”
夏川看着两人,笑了笑,准备走。
“真的不能卖一件吗?”老人说。
“不了,过两天再买。”夏川说。
“那行,我这这个摊子一直在这里,”老人说,“附近的老冒险者都知道的。”
“嗯,”夏川点头,又问了一句,“请问,大广场在哪里?”
“那边,”老人指了一个方向,问,“第一次来这里吗?”
“是的。”夏川说。
“这里有一个大广场三个小广场,”老人说,“天晴的时候有好看的表演,阴天雨天不好玩。”
“谢谢。”夏川说。
往前走,路过正在收拾道具的小丑,夏川给了他一枚银币。
“谢谢,冒险者先生!”小丑高兴的说。
他涂着颜料的惨白脸上,鲜红的大嘴巴开心的张开来。
“表演很不错的。”夏川说。
“我最近都在这里,不怎么赚钱,”小丑说,“明天我去大广场,再不行,我只能去边境城试试运气了,您是最近七天以来给得最多的一个观众,谢谢了。”
“别去边境城了,”夏川说,“去雨林城那边会更好。”
“是吗?我会考虑的。”小丑说。
“祝你好运。”夏川说着,转身就走。
这一刻,那种奇妙的预感又出现了,它告诉夏川,边境城将会发生位置的动乱,很多人将会遭遇灾厄。
夏川对这种预感并不是特别相信,而且它并不影响的行程。
就像边境城的经历,预感告诉他没有危险,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这些危险能威胁到他。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已经可以和黄金级武者相抗衡,甚至还占有一定的优势,并不用担心什么威胁。
除非是,像巨岩城那个深藏不露的剑圣伊西列斯一样的高手。
除了伊西列斯,夏川还不知道这西大陆上有多少圣域武者,但夏川知道,自己这具肉身的身份,似乎还没有高到惊动圣域武者的地步,要不然,一年前的“夏洛克”绝不可能活到绿雾镇才被杀害死。
所以,目前来看,夏川的处境并不危险。
但瓦夏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夏川入网。
而夏川能做的,除了努力修行,将自己的武功练到更高的层次,就只能多收集一些关于“夏洛克”的消息了。
从花园城的老黑猫和塔克,到边境城钟楼下的老头,还有“没有见过面”的混混头子阿历克斯,这些线索人物都隐隐说明了夏洛克的一些行为特点和处境。
“夏洛克”的身份和脾气,都有比较明显的特色,肯定是那种有身份的家族少爷特有的高傲和纨绔。
而一路的东进说明,来自瓦夏的追杀基本没有停止过,但是追杀的程度不是那么频繁,说明追杀者的势力也不是特别大。
最后死在绿雾镇,也是东大陆陷害格斗家的黑手掺和进来的结果。如果没有他们插手,夏洛克说不定不会这么轻易被害死。
当然,也就不会有夏川的“借尸还魂”。
……
来到大广场,这里也是人迹稀少。
似乎大多数人都去看飞艇了,只有少数老人或者看守店铺的伙计没有走,但也好奇的往东边张望着,好像这样就能看见那边的情形一样。
“诸天神佛,”夏川低声说,“弟子夏川夏子山不知何故身死魂飞,投生在这西域蛮荒之地,且深陷迷局,不得脱身,不知何处寻找回乡之路,更不知恩师以及各位对夏川有教导之恩的前辈是否也同样身陷囹圄,但求各位神佛菩萨,道尊教主,能给弟子些许提示,指点迷津。”
“以往弟子不曾膜拜众神诸佛,却也不曾怠慢天地神祇,”他继续低声自语,“见识过西域之地的诸多神迹之后,弟子深知以往目光蒙昧,不识神佛大能,如今弟子幡然悔悟,虽身处异域,却下定决心,遵从华夏天道之旨要,修身养神,寻求天人合一的真武之道,不求光大天朝神威,但求不堕华夏风骨!”
他说完这一段话,看见路边有个小孩被大人喝骂不准去城东看热闹,脸上浮起苦笑。
“哇!”小孩哭的很响,“我就是要去嘛!”
“去什么去,到时候被人贩子抓起来卖到南边荒地,做苦力,最后切碎了喂给蜥蜴人当早点!”店铺里的大人骂骂咧咧的训斥小孩,“回来帮忙收拾铺子!再不听话就把你卖了,喂给蜥蜴人当早点哦!”
“呜……”小孩明显是被吓到了,止住了哭喊。
夏川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摇摇头,走开了。
他要去城东边,毕竟那里人多。
……
这一艘飞空艇和上次在边境城看见那一艘差不多大,都是灰褐色的热气球吊着小艇一样的船身。
一大群士兵围在飞空艇周围,把看热闹的人群拦在外围。
人群里,夏川看见了几个红龙佣兵团的成员,但是没有熟人。
“怎么又来了?”
“听说是运货。”
“棕叶城还有什么货物,值得派这么多艘飞空艇来运?”
“我哪知道?”
“我听说附近的城市都要经过的,看来是什么稀少又值钱的东西。”
“魔晶石?还是炼金原料?”
“我哪知道?”
“没问你!”
“听见没有,刚才他们说,飞空艇要去东边沙漠那头的花园城呢,问有没有人要去的。”
“哇,要去东大陆啊?”
“啧啧,要是我也有钱,真想去玩一趟呢。”
“就你?攒五十年大概就够了,买一张单程票,然后死在那边,回不来了。”
“嘿嘿嘿!”
“哈哈哈……”
“笑个屁,你有钱你去啊!”
“我没钱,我也没说要去啊。”
“别吵别吵,看仔细了。”
“哇,那不是咱们城主吗?”
“是啊,城主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你们才来,城主早就上去了,现在下来的。”
“哦。”
“城主真年轻啊。”
“年轻?你不知道吗?城主今年四十五岁了。”
“哇,四十五岁,比我还小一岁,怎么这么年轻?”
“人家是贵族,又不干活的,吃的又好,当然显得年轻了。”
“你们这些土包子,城主是魔法师啊?这都不知道?”
“啊?原来是魔法师啊?怪不得年轻了。”
“你们不是本城人吗?”
“是啊?”
“怎么连着这些都不知道?简直就像是外边来的。”
“呵呵,平时吹牛没记下来嘛……”
“都是本城人,连这些都记不住,你还真是笨啊。”
“我告诉你,别骂我笨,我最听不得!”
“说你怎么的?”
几个围观者的谈论给夏川提供了一些,但其中不必要的废话也是不少,看起来,再说下去,他们能打起来了。
“安静!退避!”
“安静!退避!”
护卫城主的士兵们大喊起来。
人群中忽然就让开一条道来,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城主在士兵们的护卫下走出人群,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
期间,这位城主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围观者们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忘了看他身后神奇的飞空艇。
城主的马车走后,仍有一批士兵留下来,守在飞空艇周围,不让围观人群靠近。
夏川在人群退开的时候被挤了一下,头上的斗笠掉了下来,夏川赶紧去接。
露出来的脸被不少人看到,但谈们都没有主意到他。
只有一个额头有一块疤痕的冒险者斧斗士看到了他的脸,随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夏川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把斗笠戴上,记住了这个人。
斧斗士就是使用斧头的武者,他们的斧头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就像剑士中有使用双剑的人一样,斧斗士也有单手斧和双斧的区分,但总体来说,单剑和单斧、单刀一类的武者,都是本职业的主流。
还有一种投掷斧头的武者,他们不属于斧斗士,而像标枪手一样,是独立的职业,他们叫做投斧手。
这个斧斗士用的是单斧,而且是双手齐握的长柄大斧。这柄大斧的把柄又一般枪客的枪杆这么长,斧刃有洗脸的盆子那么大,只是有点薄,但也有两根指头厚。
加上这个斧斗士吓人的身高,其实还是很显眼。
他挤在人群外边,而夏川在人群中间,本来是没有太注意他的。
斗笠掉落的时候,夏川其实是怕被红龙佣兵团的人看到,没想到却让他发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熟人”。
斧斗士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夏川也小心地跟了上去。
……
跟到一条热闹的街道,夏川终于感觉肚子饿了,顺便在路边买了几个棕叶城的特色面包。
这些面包里夹着本地特色的水果粒和坚果仁,味道有些奇特。
夏川连吃了四五个,又喝了本地的特色果汁,不紧不慢的继续跟在斧斗士身后。
斧斗士似乎察觉了夏川的跟踪,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夏川笑了一下,跟了进去。
满大街的棕树虽然绿意盎然,但其实棕叶城没有花园城那么绿。棕树的叶和果实都长在靠近顶端的地方,光溜溜的树干看起来空落落的。
这条小巷并不深,夏川一走过拐角,就看见一脸警觉的斧斗士正盯着他。
夏川摘下斗笠,友好地朝他笑了一下。
“你跟踪我。”斧斗士说。
“是的。”夏川点头。
“说吧,”斧斗士并没有取下背后武器的打算,只是有些以外的问,“看来不是寻仇的。”
“你见过我,”夏川说,“不对,是我哥哥。”
“有点印象,”斧斗士说,“不过你的头发,是黑的。”
“我哥哥是黄头发。”夏川说。
“对了。”斧斗士说。
“我在找他,告诉我你知道的。”夏川说。
“可以,开价就行。”斧斗士说。
“哦,你倒是爽快。”夏川说,“多少?”
“十枚金币。我是冒险者。”斧斗士说,“你不也是吗?”
“这倒也对,”夏川说,“这么便宜吗?”
“两兄弟都是菜鸟,就算背后有大家族,也就值这个价。”斧斗士嘴角斜斜咧开一角,“他看上去有点小少爷的架势,你可没有,怎么,家族败落了?”
“这个不用你管,”夏川掏出金币,拿在手里,“说完了就是你的。”
“去年夏天,其实快到夏末了,就在教堂小广场那边,你哥哥,和一个剑士发生了口角,两人都是伪斗气。”斧斗士说。
“你哥哥,那个黄毛小子,还挺有两下子的,把剑士小子三拳两脚打翻了,结果剑士小子是城里一家剑技馆馆主的儿子,于是你哥哥就被本地一大堆剑士通缉,最后跑了,据说是去了雨林城还是边境城。”斧斗士说,“我当时就在旁边,说实话,你哥哥说话比你狂多了,要不是脸蛋像,我还真不觉得你们是兄弟俩。”
“好了,告诉我那家剑技馆的名字,”夏川说,“钱就归你了。”
“你要找他们?”斧斗士诧异了一下,说,“我劝你别去,他们可不好说话。”
“说了你不用管。”夏川说。
“呵呵,说这句的语气倒是有点儿像了,”斧斗士笑了,“我这是提醒你,爱听不停,去找梅森剑技馆,很好找的。”
“好了。”夏川把金币扔了过去。
斧斗士张开熊掌一般的大手,把十枚金币一个不漏的借接住,说:“要是你也被他们追着砍,我可以提供帮忙,价钱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