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条见短枝,止缘幽恨减芳时。
年来几度丝千尺,引得丝长易别离。
......
扁舟载得秋多少,荡过闲云又荡风。曾记荻花枫叶外,斜阳输我醉颜红。
这些委婉而激烈的诗句,均是出自“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柳如是之手。
“民妇柳隐。”而眼前身着喜服的少女,说出的一个这样的名字。
柳隐是谁?墨离自是清楚。前世他对明末的秦淮八艳可是颇感兴趣,柳如是、马湘兰、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顾横波、寇白门、陈圆圆同称“秦淮八艳”。
而柳如是本命杨爱,幼即聪慧好学,但由于家贫,从小就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妙龄时坠入章台,后改名为柳隐,在乱世风尘中往来于江浙金陵之间。
崇祯五年,也就是今年,柳如是嫁与年逾花甲的大学士周某为侍妾。周某状元出身,才学出众,家财亦巨,可是谁想到,却被流贼掳走,至今生死不明。
柳如是此时尚未取号如是,仍叫柳隐。大年刚过没多久,柳隐的养母、江南名妓徐佛就将她嫁于周学士,怎知道迎亲队伍才走到信阳附近,便遇上了流贼。
“柳姑娘,你们是在哪里遇上流贼的?贼寇人数有多少?”墨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有些小激动。
“回将军的话,民妇是在九里关附近遇上的贼寇,当时混乱无比,民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大概、有三四千人,也许更多。”柳隐有点不安的说道。
“九里关?”墨离愣了一下,命人拿出行军地图,粗略看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道:“九里关离这里只几十里,想不到这流贼发展的这么快!”
转头对关锋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注意警戒,继续前进,随时准备战斗!”
“是!大人。”关锋点头离开。
“看来这一带都不太平,柳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墨离看了看天色,对柳隐说道。
“妈妈既将民妇嫁给周学士,周学士就是民妇的相公,也是民妇的天,如今相公被贼寇掳走,民妇恳求将军解救出民妇的相公,拜谢了!”柳隐双膝一曲,拜了下去。
“柳姑娘不必多礼。”墨离忙说道:“本将军乃是新上任的湖广征寇总兵官,保境安民乃是我们这些将士的职责,你放心,本将军一定尽力把你相公救出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柳隐不迭连声道谢。
“不用客气,如今兵荒马乱的,路上不安全,你们也没个去处,就先跟着我们大军的辎重营行走吧!等救出了你家相公,你们再大礼成婚吧!”墨离笑了笑说道。
天黑之前,大军在一个叫茶口的小镇外扎营歇息。
前锋接到消息说流贼王嘉胤等人几天前因为襄阳城久攻不下,于是便分兵大肆劫掠周边府县,打算先从外围长期围困襄阳城。其中王自用、张献忠、马守应等人往西攻取保康、房县、谷城等地,王嘉胤与惠登相、贺一龙等人往东攻取,枣阳、随州、应山、桐柏等地。
其中王嘉胤与惠登相又分兵,王嘉胤、贺一龙攻取桐柏,惠登相部则攻取信阳,目前围攻信阳的正是惠登相部流贼。日间柳隐所遭遇的流贼也是惠登相所部。
墨离于是命人请来监军太监卢汉章,以及曹变蛟、关锋、马进忠、周遇吉等诸将商议如何进兵。
崇祯派卢汉章监军,这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了,对于朝廷的不信任,墨离也早就看透了,看开了,而且这个卢汉章虽然也是太监,但和高起潜还真不是一个样的,墨离对他还真说不上厌恶,相反倒是颇有好感,因为卢汉章一直对他持之以公义。
不得不说卢汉章这人也真是好性子,随军以来但凡军务是从来不过闻的,每日只将大军行了多少里,到了哪里写成奏疏上报朝廷,除此之外便是途经府县时,以监军身份出面要地方供应一些粮草,顺便出席地方官员的宴请,大宴小宴下来,收获倒也丰盛。
在登莱战场上见识过了新辽军的战力后,有新辽军这强悍的数万大军护卫,随卢汉章来的一众宫里的随员侍从们可没对南下平贼有什么害怕,提心吊胆更是没有,而墨离等将领一直以来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这时见墨离开口相询,均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被卢汉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卢汉章说道:“咱家本是天子家奴,又是在司礼监行走,对于行兵布阵一道向无研究,墨将军是大军主帅,又久经沙场,咱家却想听听墨将军和诸位将军的看法。”
墨离笑道:“卢公公岂非太过谦虚了。小曹,关锋,你们认为呢?咱们是先进兵桐柏还是先解决信阳的流贼?大家都说说。”
曹变蛟认为王嘉胤是大贼首,若能一举击败必能使贼寇胆寒,新辽军也可扬名天下,震慑敌胆,对接下来的平寇将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
马进忠想了一下说道:“将军,这攻打桐柏的王嘉胤好是好,可是王嘉胤、贺一龙等几部人马也是流贼中实力最强的,其部下还有贺锦、刘希尧、蔺养成等好几支队伍,而且目前已经攻下了桐柏,凭城而守的话,恐怕不是一天俩天能够攻的下,若是待得久了,士气也将受其影响,最要紧的是,咱们的粮草并不多,而地方官府也难以承受大军旷日持久的粮草供给啊。”
马进忠的话触动了墨离的心思,新辽军在登莱受制于高起潜之时,可是吃够了无粮的苦头,虽然如今的卢汉章不是当初的高起潜,不会故意扣押粮草,但是如今朝廷也是有难处,处处受灾,处处缺粮,这万一弄不好哪天真断粮了,几万大军可怎么办。
“不错,桐柏有贼首王嘉胤的重兵驻守,我们还不如先拿下信阳的惠登相。”关锋接口说道:“信阳现在还在官军的手中,而且离这里也近了二十多里地,只要我们快速发兵,出其不意的包抄过去,惠登相肯定逃不掉。”
李过忽然站起来说道:“将军,末将与那过天星惠登相过去倒还有几分交情,如果将军放心李过,不如围住惠登相部流贼后,再让末将去劝降惠登相弃暗投明如何?”
“当真?”墨离大喜,“你可有把握?”
“末将只能说有七成把握。”李过想了想说道:“如今咱们大军压境,先将过天星部围了起来,末将再去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必那惠登相不会做不明智的选择的。”
墨离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又说道:“可是惠登相要是把你扣押起来怎么办?”
“这点将军请放心,惠登相这人还是颇讲义气的,而且末将与他平时交情不浅,他不会做出那等不仁不义的事情来的。”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他们对你不利......”墨离很诚恳的说道:“补之,我什么都不缺,就是怕失去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知道吗?我不想、也不绝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去换取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更不会让你们去冒险。”
“谢谢将军!”李过颇为感动,心里暖暖的,跟着这样的将军,真的是一种幸运。抽了抽鼻子,说道:“将军不用担心,那惠登相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去年末将还曾救过他一命,想来他再浑,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大家尽管放心。”
“哦?是吗?”
李过点点头,说道:“嗯,惠登相起兵比较早些,好像是崇祯元年还是天启六年就开始聚众造反了,在义......在流贼当中算是老资格了。
去年三月的时候,惠登相在延川误中了官军谢国豪部的包围圈,死伤惨重,差点就被官军剿灭了,当时末将也率人转战到那里,于是带领弟兄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将惠登相救了出来,不过他那时身边也就只剩下两三百人了。后来,我们就辗转到了河曲。”
到了河曲以后的事情白之城、萧阳等诸将大都清楚了,墨离率兵进剿河曲的王嘉胤等流贼,惠登相、贺一龙等人随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等人突围而出,李过却为了掩护李自成突围而被留在河曲城抵挡追兵,最后与墨离打赌而加入墨离麾下,并渐渐成为了新辽军的核心战将。
墨离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那就依你之法吧!不过,你不能进入过天星营帐,等我们大军杀到,到时你就在阵前劝降好了!他惠登相若是听你劝自然最好,要是冥顽不化,那也只好下杀手了!
为了保证突袭的奇效,不让惠登相闻风而逃,传令下去,今晚早点歇息,到了子时,除了辎重营和白之城、巴老刀、佟大锤等部留下,其余人等,全部轻装突进,连夜包围过天星部流贼!”
茶口镇距离信阳不过两三十里,如果是骑兵奔袭的话,只要两个时辰左右即可以到达。当然,新辽军也不可能是全骑兵,除了七千骑兵,大约还有一万五千步兵参与这次突袭。
子时一过,新辽军两万余人马悄悄拔营起寨,趁着月色,朝信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