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大丈夫生来便当统强军纵横天下,尤其是在这烽烟四起的乱世,沙场征战、建功立业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梦想。
不但正常男人是这样想,便是高起潜这等没胡子的阉人,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想为国平贼,以报效万岁爷的恩宠的。
高起潜志得意满地纵马而来,白净的脸上掩不住高兴的神色。受到打了胜仗和高公公豪情满怀的感染,护卫高起潜的一众京营骑兵也都一个个挺直了身子,横刀挺枪,簇拥四周,光从那份神气看,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支当初在浦台和叛军一触即溃的无能官军。
平心而论,自从提督监军出京平叛后,高起潜确是真想早日剿灭孔有德的叛军,做一番大事的,为此,在祖大成和墨离的辽东军还没赶到之前,他就已经率领大内御马监勇卫营的八百骑兵和京营的两千人马出了京畿,南下追击叛军,试图凭着自己的力量先击败一部叛军,脸上也好有光彩,到时万岁爷也更加信任自己。
但是京营的无能使得他的豪情受到严重打击。在浦台时,两三千京营兵和不足两千人的叛军遭遇,还没怎么打呢,京营就不住的溃退,以致于不得不狼狈逃到滨州,再紧急调墨离的新辽军前往浦台剿匪。
这一次,真是让高起潜自己都感觉十分丢脸。而墨离和新辽军在浦台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叛军杀得大败而逃的表现,则更加让他这种丢脸的心理催发到了极致。
高起潜既然能够成为内廷的兵部尚书,御马监掌印,可见他在用兵论兵上还是有一定见解的。他认为,要想击败以东江辽兵为主力的孔有德叛军,非得同根生的辽东军不可,这一点他是笃信不移的。
新辽军的表现更是让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墨离部下仅两千余人都有如此强悍的战力,取得这样的战绩,可见以墨离为首的新辽军一系的实力有多强,同时,也让他暗暗心惊,这墨离要是忠于朝廷还好说,要是心怀异志的话......高起潜更加觉得这次调墨离所部前来剿灭孔有德的建议是何等正确。
刚才这一仗可是自孔贼吴桥起事后,高起潜亲眼所见官兵打赢的头一仗,方才远远见了,叛军又是大炮又是骑兵又是步卒围攻,打得好不惨烈,一看就是叛军的精锐主力,要不是新辽军奋勇拼杀,怕便是自己一开始将祖大成部辽军和京营、鲁兵都投进去,这仗也未必能赢。
高起潜身后的亲信,御马监的随堂太监崔大宝也如此作想。
崔大宝见高起潜脸露笑意,不知他心中如何作想,但见打了大胜仗,以为公公是因为见了新辽军悍勇而高兴,当下笑着说道:“公公,这仗打得真漂亮!这下叛军怕是要元气大伤噜!平定孔有德叛贼,指日可待也!”
高起潜微微一笑,也不知想着什么,并不答话。
崔大宝又说道:“要奴婢说呀,这还真得公公慧眼识珠啊!当初公公说要他墨离率兵进剿浦台叛贼,奴婢们还有些不太明白,都说咱们京营两三千人马都败了,他新辽军也不过区区两千兵马,又能顶什么用?没想到原来这新辽军这么能打啊!
刚才这一仗,大家伙都以为新辽军指定完蛋,可哪想到他墨离竟然又撑住了。”
崔大宝见高起潜脸色似乎微微有些变幻,赶忙又说道:“当然,要不是公公当机立断予以援救,这新辽军这会也肯定完蛋了,所以大家伙都觉得,这一次打胜仗,主要关键还是公公指挥有方。要不然,这墨离再能打,他也打不赢这一仗啊!论功行赏,这头功啊,还是得记在公公头上......”
“大宝啊,你看你这话说的!”高起潜陡地脸色一整,不悦的道:“咱家指挥有方倒是不错,但是呢,将士们用命才是关键,这主次无论如何不能颠倒了,这仗可都是将士们拿命去拼才有的胜利,这头功肯定是要记在将士们头上的,如何能记到咱家头上?”
“是、是......”
“你莫要再乱说话,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高起潜要抢将士们的军功呢。”高起潜狠狠的瞪了一眼崔大宝,又说道。
麻蛋,老子当机立断是不错,可要不是山东巡抚朱大典帐下兖州副将陶克旺率领三千鲁兵及时赶来,咱能这么当机立断吗!只要再待上小半个时辰,到时咱们再杀出,哼哼......
山东巡抚原是余大成,一开始是极力主张剿灭孔有德叛军的。但后来随着叛军发展越来越迅猛,声威大震而且登州失陷,孙元化被擒之后,余大成就吓得一改之前的主张,力主招抚孔有德,再也不敢提平叛了。
结果崇祯得知后,龙颜大怒,一纸圣旨让东厂曹化淳将余大成抓捕起来,押解进京候审。
之后便由吏部提议由朱大典出任山东巡抚。朱大典吸取了余大成的教训,当下不敢再怠慢消极平叛,加上当时高起潜也向朝廷请求调派各地兵马协助剿灭孔有德,于是朱大典上任伊始,便派兖州副将陶克旺组织了三千余鲁兵协同辽军平叛。
“是,是,公公教训的是。”崔大宝呐呐的道,脸色尴尬,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去了。
高起潜一甩马鞭,指着前面正朝自己奔来的祖大成等将领,扭头又对崔大宝说道:“看见没有?咱家早就听闻祖总兵麾下儿郎骁勇善战,方才亲眼所见,果然不虚!那祖总兵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冲进贼军之中,神威凛凛,吓得叛军是纷纷倒退啊!想当年赵子龙亦不过如此吧!
还有祖大弼、祖泽传、祖宽等,不愧是将门虎子,所向披靡啊!厉害,厉害......看来,这辽东祖家还是对朝廷挺忠心的,祖大寿虽然一时糊涂降了建奴,但他的弟弟和儿子如今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啊!咱家上表时,可得好好给他们记一笔,叫皇上也高兴高兴。”
“这......”
崔大宝却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是墨离领着锦州军和叛军激战半天,怎么到高公公嘴里就成了祖家人在与叛军英勇交战呢?
崔大宝有些郁闷,不过却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又说错了话惹高起潜不快。
高起潜也不再理他,微笑着策马前行。
祖大成等人匆匆赶到,马还未停住,就在马上迫不及待抱拳道:“末将参见高公公!”翻身下马,便行了大礼。
祖大弼、祖泽传等人也纷纷下马,恭恭敬敬的向着高起潜行了大礼。
高起潜心花怒放,抬手假作谦逊道:“祖镇台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咱家不过天子家奴,如何能当祖镇台这等大礼,真是折杀咱家了。”
说着,高起潜翻身下马,满脸带笑的说道:“众位将军快快请起!这如何使得!”
“公公乃钦差提督京营总制太监,如今更是替天子监诸军进剿叛军,如何当不得末将这礼了?”祖大成恭敬的说道,坚持行完了礼,才站了起来。
高起潜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祖总兵真是良将之风啊!麾下战将如云,能征善战,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好!好!咱家替皇上由衷感到高兴啊!”
高起潜一连赞了两个好字,眼光一转,瞥见祖大弼,见其相貌威武,双目炯炯有神,于是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人称祖二疯子的祖大弼祖将军了吧?”
祖大弼赶紧上前施礼,洪声道:“末将祖大弼见过公公!”
“祖将军果然神勇过人,真是一员虎将啊!哈哈,有诸位将军剿贼,何愁孔贼不灭!”高起潜开怀大笑道。
祖大成、祖大弼等人见高起潜兴致颇高,当下也是笑逐颜开,要知道,高起潜乃是大军监军,现在各路平叛军队都要归他节制,这权力不可谓不大,要是能和高起潜搞好关系,再立下些战功,祖家不愁没有翻身之日。
兖州副将陶克旺也随后赶到,赶紧上前行礼道:“末将陶克旺拜见公公!”
“好,好!多亏陶将军及时来援,陶将军辛苦了!”高起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哪里哪里,为天子杀敌,死而后已!不辛苦!不辛苦!”陶克旺赶紧说道。
“好一个为天子杀敌,死而后已!”高起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正说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末将参见高公公!”
高起潜扭头望去,却不是墨离是谁?当下脸上笑容陡然一收,淡淡的说道:“墨参将也来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墨离,径自和祖大成等人说起话来。
只见高起潜扫了一眼尸横遍野的战场,感慨万分道:“祖镇台千里迢迢率军剿贼,首战就重创叛军主力,力保莱州城无虞,真是将军虎威啊!不仅打出咱官军的威风,更打出天子的威风,咱家可得好好的上表向天子为你们请功才是!”
“嗯?”
祖大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