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松了一口气,眼中立马涌出泪来,她扑入墨竹怀中,“姑娘,你吓死我了!”
墨竹强忍着剧烈咳嗽的冲动,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有些愧疚,自己昏迷这么久,这孩子一定是吓坏了。
“诶?姑娘,你头发怎么变白了?”秉烛窝在她怀里赖着不肯起来,忽然发现了什么,拈起散落下来的一缕长发,前一刻还满头乌黑,这一刻已经开始慢慢变灰变白,最后变成银色,银发夹杂在青丝中,看起来鬓发斑白如霜,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五十岁。
墨竹在指间轻轻揉搓着几根银丝,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中神情,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忽然抬起头,认真问道:“秉烛,你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师父?”
秉烛虽然诧异,却也实话实说,“看见了,不过他没理我,拿着药材去厨房煎药了。”
对于墨子离的冷漠,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自从小竹昏睡后,公子加起来就没开口说过几句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墨竹沉默了下,抬眼朝她温柔笑笑,“秉烛,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你能不能去师父书房帮我取些笔墨来,我记得师父用的墨,就算碰到水也不会轻易掉色的。”墨竹朝她笑笑,想了想又叮嘱一句,“别告诉师父,悄悄帮我拿来。”
秉烛站起身来,“好,我马上去给姑娘你拿来。”
取回墨后,秉烛按照墨竹的意思在门口把风不让人进来,墨竹下榻走到镜前,执起玉毫,开始为自己染发,笔锋过处银丝刹那成黑,浓黑水墨顺着发梢滴入砚台中,发出清脆悦耳的水落声,荡起一片墨波涟漪。
素白的手轻轻放下玉毫,墨竹看着镜中的自己,墨染过的发太过浓黑,衬得脸色更加苍白,显得有些不自然,却将这种浓烈极端的颜色发挥到了极致,若是唇色不那么苍白,面上再红润一些,看上去应该会好很多。
墨子离煎好了药从厨房端过来,秉烛老远看见他,急得手足无措,连忙迎了上去,笑语盈盈道:“公子,你来看小竹吗?”
“送药。”墨子离轻轻皱了眉,看着她一副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堵墙堵在这里的架势,眉梢微微一挑,目光落在她后面虚掩着的房门上。
秉烛连忙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药,“姑娘现在不方便,我去给她送进去吧。”
“不方便?”墨子离拿着药碗的手一抬,不动声色地避开。
“呃……她不方便,因为她在……在……在沐浴!”秉烛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编什么不好,编了个最不靠谱的谎话。
“沐浴?”
“嗯!”她也不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既是沐浴,怎的不去厨房烧热水,三月的天,还不适合凉水洗浴吧,让开。”墨子离将她挥到一边去,径直朝房门走去。
秉烛在他身后内牛满面,她就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小竹,你自求多福吧。
墨子离刚走到门口,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墨竹站在门口,身形纤瘦,面色还有些隐隐苍白,她朝他笑,“师父。”
“能下床了?”他朝房内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
墨竹点头,看到秉烛垮着张小脸,朝她笑了笑,示意没关系。
她接过墨子离手中的药,当着他的面喝下,忽然一阵微微带着凉意的清风吹来,庭院中的梨花纷纷扬扬地飞落下来,满庭花香穿堂而过,还隐隐夹杂着一丝……墨香。
墨子离眼底神色一动,定定地看着她,满头青丝散落身前身后,像是白衣上泼开的一幅水墨画,确实是浓黑得有点过分。
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墨竹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他,“怎么了?”
“没事。”他收回目光,接过她手中的空碗。
墨竹也不在意,忽然想起了什么,“长渊呢?”
秉烛蹭到她身边,拉拉她的袖子,“司马公子去给你买药了,小竹你昏迷这么久,府中的药材早就用完了,司马公子说,就算你醒过来了,药还是不能断,要喝半年呢。”
她苦着一张小脸,她家姑娘太可怜了。
墨竹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房门,望着这满园春意,梨花开了满树,燕子也在屋檐下筑起了新巢,一片鸟语花香,生机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