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二楼,临江雅间,薄雾浓云,檀香缭绕。
舞未央皱着眉头将墨竹熬的药给喝下去,右手经过半个月的精心调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仍旧不灵活,凤连城下手过重,骨头被捏得粉碎,好在及时请了大夫来接骨医治,不然只怕这只手也废了。
墨竹撑着下巴看她喝药,小脸皱成一团,好像喝药的人是她一样。
以前从来都是师父给她熬药, 她从没碰过药罐,只是这半个月来为了照顾舞未央,她硬是和大夫学会了煎药,舞未央行动不便,每日端茶送水洗脸擦手都是墨竹代劳的,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照顾人的辛劳。
如果不是舞未央的法力被封住了,这伤哪里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好,她在陌生的地方待了半个月,除了舞未央一个人都不认识,比上次被掳去蓬莱坞还倒霉,蓬莱坞至少还有长乐陪她玩,在这里每天除了给舞未央熬药送饭,她几乎连话都不跟她说的,她一个人对着墙沮丧,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不想留在这里,她想师父了。
虽说她原本就盘算着和秉烛一起离开师父,可那至少她还留了书信让师父放心的,可现在她是莫名其妙在师父面前消失了的,师父肯定放心不下她,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是走也要走回去让师父放心的,可无奈多了一个舞未央,她走都走不了,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不过现在看舞未央的脸色,她的身体应该已经没了大碍,既然她痊愈了,她也想走了。
她跟舞未央开口说这件事的时候,话还未说完,舞未央便打断了她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想回去?”
墨竹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犹豫地点头。
“你有没有搞错?你不是惹你师父生气了吗?你还敢回去?”舞未央立刻急了,她还没来得及修书一封告诉长乐她的下落,墨竹怎么能走?她若走了,那九璃盏……
墨竹低下眼眸,“可是,我已经不见这么久了,师父会担心的。”更何况秉烛还在师父身边,她就算要浪迹天涯,也要带着秉烛一起走,秉烛没了她,会很难过的。
舞未央放下药碗,冷笑着擦嘴,“担心?你离家出走这么久,连封信都不写回去,这是什么罪过?你要是现在回去了,你师父会更生气,没准还会打你一顿。”
墨竹有些惶恐不安地看她,“师父会打我吗?”
“我啊,小时候和爹爹吵了一架,躲在蓬莱坞的某个山洞里待了一个晚上,被找到后险些让爹爹打个半死,还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墨竹被吓得不轻,“那……那我该怎么办?”
原来离家出走的罪过这么大,连娇蛮任性的舞未央都挨了一顿打,她不过出走一个晚上,而自己如今已经出走半个月了,照这么推来,师父岂不是把她打死?
师父从没打过她……只怕这回自己真的把师父惹怒了,她怕他打她,更怕他一生气把她关起来,这辈子也不让她出门了。
舞未央似笑非笑,“你说呢?”
墨竹不说话了,刚才还一心想要回去见师父,现在却是被她说得连想也不敢想了。
舞未央看着她沉默着端起空碗出去,松了一口气,面上荡开淡淡的笑意。
墨竹端着空碗走在二楼长廊上,低着头在心事重重,丝毫没察觉到对面缓缓走来的那人,淡笑如故,步步生莲。
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走过的空气中残留着发间海风的气息,墨竹只觉得有一瞬间的失神,却也仅限于那一瞬间,奇怪的感觉过后,甚至连回头看上一眼都不曾做到。
浅江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淡淡苦涩地笑,声音如海水一般空灵温凉,“千竹姑娘,我回来了。”
那一刻瓷碗落地,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她惊慌回头,身后长长的走廊空荡一片,再也不复存在那人的身影。
墨竹呆呆地将手指抚上自己的心口,那空洞的地方莫名地疼,如同针扎一般,细密地痛成一片,慢慢渗出血来,直至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