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秉烛早已安然入睡,殿内白纱轻盈纷飞,黑暗中浮动着淡淡迷醉的清香。
似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秉烛呢喃着从迷梦中醒来,怔怔地望着那坐在窗边月光下的人影出神,如同失了魂魄。
窗外巨大皎洁的银月挥洒下清冷的月光,三千青丝如银河落九天般倾泻到窗台上,长长的华丽流苏顺着雪白的纱质裙摆直垂下地,月光下被笼上了一层遥远缥缈的薄纱,淡淡的白色光晕笼罩全身,她坐在窗边安静望月,澄澈透明的眼眸中,仿佛承载了整片星空的浩瀚璀璨,轮廓柔和得融入那片皎白月光,几乎快要乘风化去。
“……姑娘?”秉烛微微有些吃惊,今天的她好像有点不一样。
墨竹的目光落到秉烛身上,面色有些淡淡惨白,“秉烛。”
秉烛心里没来由地一慌,着急着便要起身下榻,“姑娘你怎么了?”
墨竹从窗台上起身,走到床沿边落座,眼中仿佛笼罩了一层夜雾,声音有些隐隐悲伤。
“秉烛,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总是会给师父添很多麻烦,那两个师姐,一定不会像我们这样碍手碍脚的。”
关于青芜的话,她有好好地想过,以前不知道,以为师父只是简简单单的师父,可现在才发现,师父有他的责任与担当,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该时时刻刻为了解决她们两个的烂摊子忙得不可开交。
以前不管惹了什么祸,师父都纵容着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她也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应当,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师父的纵容与宠溺,可是这一次,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如果师父没有醒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她微微倾身向前,澄澈眼底满是认真,“所以秉烛,不要再给师父添麻烦了,离开这里,我们浪迹天涯好不好?”
秉烛看着她隐含悲伤的脸,眼中渐渐多了一丝心疼。
“别难过,小竹。”她伸手捧上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管到哪里我都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地方,那我们就走好了。”
墨竹看着她笑,眼底蔓延出璀璨星光,唇边开了一朵宁静的花。
趁着天色尚晚,秉烛很快便收拾好了行装,只简单收拾了两人的衣物,加起来也装不满一个包袱,背在肩上一点重量也没有。
秉烛打开房门,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人才回头朝她伸出手,“小竹,我们走吧。”
考虑到也许会惊动墨离,秉烛打算先从偏僻小径下山后再变身凤凰带她离开,离开之际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记忆追溯到那一天,漫天纷飞的花雨下,银袍的少年拿着红亮亮的冰糖葫芦俯身笑得灿烂,想到也许今后再也不会相逢,竟然开始后悔以前没对他好一点。
墨竹在庭院中驻足许久,远远望着那座漆黑的宫殿,默默在心中做无声道别。
再见了师父,今晚她就要离开去往天涯海角,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也许很快他就会将她忘记,再也想不起生命里她曾经来过。
夜色寂静,淡淡月光笼罩着蜿蜒山路,无数萤火虫在空中上上下下地飞,划出一条条绚丽的流光莹绿,不时草丛中便有虫鸣声传出来,在夏夜中显得格外喧闹。
秉烛先跳下一块嶙峋山石,转过身再来拉墨竹,“小竹,小心点。”
墨竹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从山石上跳下来,顺利落到地面上。
秉烛拨开丛丛草木,带着墨竹顺着山路往下走,一直到了偌大的山门前。
忽然感觉到秉烛拉着她的手一紧,夜风忽起,满山的桃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往日压满枝头的粉白桃花竟红得艳丽诡异,她没来由地一慌,惊栗地向不远处那漆黑的树影下望去。
月色染霜,烟水迷蒙,大开的山门外桃花灼灼而开,树下白衣绝世独立,右手负于身后,面上淡到看不清神情,眸色比月光清冷,此刻正定定地看着她,却又像天下万物都不曾入过他的眼,正是这种让人看不透的淡然,才更加令人心生惧意。
“这么晚了,你们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