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是他先打我的。”
凤涅阳默然,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她竟然还是没有抓住重点,不知是真的单纯,还是刻意装傻。
墨竹气恼地将头别到一边去,只见长乐就站在不远处那柱桃树下,身形依旧纤细修长,单薄得弱柳扶风,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粉白的桃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凉薄之意。
墨竹迎着那样的目光,忽然觉得被一片海水淹没,压迫窒息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凤涅阳眉微微一皱,多亏他煞费苦心地将墨竹弄到这里来,看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阿梨……”墨竹看着长乐缓步走近,想像平常一样扑上去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却因他眼底的凉薄寒意生生止了脚步,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大。
长乐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一如既往的苍白透明,却多了一分淡漠疏远,淡淡无情的声音自苍白的唇间传出来,“来人,将墨竹抓起来。”
“阿梨?!”墨竹还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身子便被两名弟子钳制住了,她手臂被抓得生疼,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不可置信的抬眼看他。
“关入幽水境。”长乐只淡淡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甩袖离去。
墨竹还在发呆,被那两人带下去还浑浑噩噩不知反抗,直到被推入一个巨大的雕花铁笼,一阵响亮的落锁声过后,才蓦然反应过来,她被阿梨关起来了。
所谓的幽水境,正是一片绿盈盈的山洞水域,五颜六色的钟乳石倒映在水中,竟折射出一种奇异的颜色,高不见顶的雕花铁笼被吊在幽水境上方,底部将将触到水面,微微一晃动便荡起盈盈水光。
纤细五指握紧了铁栏,墨竹只觉得心里气不过,凤涅阳不相信她,她可以理解,但是她和阿梨在一起已经这么多天了,他竟然一句解释也不听她说,直接将她抓了起来,他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是应该有信任的吗?
她愤愤地拔下头上长乐亲手刻的桃木簪子,只想扔到外面的水里去,出手之际却莫名地迟疑了。
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才会非常想念师父无条件的宠爱和纵容呢。以前只觉得师父啰嗦又操心,现在怎么才明白,师父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趴在铁杆上,望着外面幽幽绿水叹气。
自从被拐来了这里,第一次开始想念师父了。
正当墨竹听山洞里巨大空灵的水落声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 忽然听到沉重的石门被打开,她刚睁开眼,冰凉的泉水直直浇在脸上,冻得她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
“你干什么啊!”她急急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水,半边脸还是被冻得麻木。
那人隔着铁笼抓起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紧接着便是舞未央气恨又讥讽的声音,“贱人,我还以为长乐哥哥有多疼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墨竹听是舞未央的声音,这人看她不顺眼她一直知道,如今她又伤了她的爹爹,只怕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舞未央看她一脸淡漠的样子,只恨得牙痒痒,用力将她扔在地上,怒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装镇静,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你看这是什么?”
墨竹抬头,她手中拿着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冷笑道:“这叫穿肠丹,浮尘长老的得意之作,服下后肠穿肚烂七日至死,是上好的……毒药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舞未央的声音明显有了瑟瑟寒意,她扣住她的下巴,不顾她的挣扎将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一被喂下去,墨竹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抱着肚子痛苦地弯下身子,血腥气慢慢从腹部蔓延到口中,潺潺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她倒在地上动弹不能,血慢慢染红了雪白的衣裙。
她倒在地上的血泊中,手指无力地抬起,眼前一片朦胧,只剩下漫天桃花纷飞之下,那一抹清冷又遥远的淡蓝色,她想要抓住那片衣袂,身子却痛得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低低地唤,“师父……”
舞未央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满意地冷笑,忽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舞儿!”
上官寂不可置信地看着铁笼中血流不止的墨竹,当即从岸边飞身过去,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再用内力一催,将那粒药丸生生逼了出来,握于手中直接摧成粉末。
“上官寂!你想干什么!”舞未央怒极,他明明应该和她站在同一边,却处处维护墨竹与她作对,他忘了谁才是他喜欢的人吗?忘了一身修为被废的正是他的师父吗?
“舞儿,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到了宫主耳朵里,别说是我,就连长老也护不得你?”上官寂厉声喝斥,完全不敢想象,若是他晚来一步,事情会发展到怎样不可收拾的局面,“现在宫主将她关起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可她再怎么说也还是宫主的人,你若是现在就杀了她,你以为宫主会放过你吗?”
“长乐哥哥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不会为了这个丫头惩罚我的!不会!”舞未央几近绝望地嘶喊,泪水却慢慢划过了脸颊,汹涌到淹没了整个面庞。
上官寂看着她满脸是泪地跑出去,浑身一阵无力虚脱,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挥袖将笼中血迹掩去,再渡了些真气给墨竹,脚步略有踉跄地离开了山洞,沉重石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墨竹如死尸一般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