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微微笑了下,转过头目光有些凉薄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阴沉的清虞长老,“长老这是想要作甚?”
清虞长老被那样凉薄微冷的目光看着竟有些胆瑟,很快便被压下去,重重一敲拐杖,怒斥道:“宫主想要维护这丫头,也得看看场合不是?这丫头吞了蓬莱至宝,自是要将她开膛取珠!”
长乐明显护短,淡淡道:“长老何必如此偏激,毕竟只是一个孩子,犯的也是无心之过。”
墨竹听着他们二人争论,低头看看自己白白软软的掌心,刚刚那颗紫色的珠子就是从这里没入她体内的,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她也没觉得身体哪块地方凸出一个包来。
只是在那颗珠子没入体内的一瞬间,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是什么空洞的地方被填满了,塞满了松松软软的棉花,充足过后又是更深的一种空洞虚无。
凤涅阳眼神怪异地看着她,食指不自觉地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像是在沉思什么,冰红妖异的唇微微抿着。
清虞长老被长乐几番辩驳,终于恼羞成怒,一针见血道:“这丫头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合,保不准是蓬莱岛上派来的细作,上次吃的亏还不够惨吗?如今将九璃盏留在她体内,难保哪一天不成心腹大患!”
众长老纷纷应和,无尘长老赶在长乐想要说什么之前开口,“清虞长老说得极是。”
长乐于是便沉默了,他没有立场去确保墨竹的清白,因为他认识她也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不知道她的任何事,只知道她是凤涅阳送来陪他解闷的玩伴,如此而已。
墨竹看着他说不清神色的目光,拉拉他的衣袖,认真道:“阿梨,我不是。”
她不是什么细作,也不是什么心腹大患,这两个词她都不甚明白,又岂会是呢?
长乐淡淡笑了下,将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抬眼看向清虞,“一个小孩子,说什么心腹大患。”
墨竹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忽然间就想,师父老说她没有心,可是阿梨,似乎比她还要没有心,她看不穿他在想什么,也猜不透他那苍白美丽的淡笑下,是因何而让其他人对他如此敬畏。
无尘长老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老夫听闻,蓬莱岛上最近……”
“这个丫头,是我带回来的。”凉凉的声音打断无尘的话,凤涅阳眼尾一挑,似是没看到无尘有些难看的脸色,“是我将她从花楼里赎了身,也是我将她带回蓬莱坞的,长老若要追究,第一个追究的怕应当是我了。”
一句话给声讨墨竹的九阁长老扣上了一顶硕大的帽子,众人顿时便不说话了,无尘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老夫惶恐。”
也就是在凤涅阳二人的极力护短之下,墨竹浑然不觉众长老那苦大仇深虎视眈眈的眼神,欢天喜地地拉着长乐回去永乐宫了,在吞了蓬莱至宝之后,居然奇迹般毫发无伤地走出了凝思阁,两道身影撑着同一把伞,慢慢消失在浩瀚雨帘中。
滂沱大雨中,凤涅阳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树下,望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沉思,雨水夹杂着粉白色的桃花瓣落在伞面上,细看过去,苍白得几近病态的手指握着伞柄,拇指上那枚墨玉扳指,黑如曜石,润泽生辉。
漫天粉白花雨席卷成一道人影凝聚,他身后出现一名薄纱遮面的女子,低眸恭敬问道:“坞主为何要放了那姑娘?没了九璃盏,如何能制造得出这些傀人?”
“我想过了,九璃盏自动认主,这绝不是偶然,也不是任何人为可以控制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天意如此。”凤涅阳微不可察地长叹一声,“更何况如今九璃盏一分为二,她吞噬的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真正的九璃珠已经被凤连城抢回了蓬莱岛,那丫头能够吞噬九璃盏,必然也可以吞噬九璃珠,说不定,她会是结束这场闹剧的人。”
女子沉默不语,凤涅阳轻轻叹息,只是那丫头身上还有诸多他参不破的秘密,一开始和那丫头相处会觉得她只是一个烦人的小丫头片子,可后来慢慢觉得不对,她会毫不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会跟他说如果他死了她就不用还钱了,会用脚踢着他叫他不要缠着她,那根本不是童言无忌,淡然无畏得就好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又岂会是无心之人呢?
他思索良久未果,只能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转身缓步离开,徒留树下女子沉默屹立,最终从衣角处一寸寸消散透明,幻化成无数粉白桃花瓣随风而舞,落英缤纷,花雨飒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