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接秉烛。”她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
墨子离呆住,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眼中透出几近绝望的灰白,慢慢放下放在门上的手,恢复了淡漠的表情,转身道:“进来吧。”
宫千竹垂下眼眸,身后白芷将伞柄塞进她手中,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陪你?”
宫千竹微微勉强地笑了笑,“不必了,我很快就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垂挂着华丽流苏璎珞的轿帘上,对里面的楚摧城道:“楚殿若是等不及,不妨先去姐姐那边,我随后便与白芷和你们会合。”
楚摧城的声音透过轿帘传出来,“不必,公主记得莫要久留,魔界事务繁忙,我们今天晚上就得赶回去。”
“知道了。”
宫千竹应道,举着伞踏上台阶,跟着墨子离进了墨府大门。
墨府的长廊可以直通各个厢房,宫千竹刚一踏进大门便收了伞,随手放在门口,雨水从长廊檐上流下,几乎要淹没了整个墨府。
二人穿过长廊一路无言,墨子离打开房门,案上烛火被风吹灭,屋里一片漆黑,他将灯掌上,昏暗的烛光满室流动。
宫千竹坐到秉烛床边,她似是睡熟了,没再说酒话,只是小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墨子离见状道:“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们收拾东西。”
宫千竹一愣,还未开口,他已经脚步匆匆地消失在门口,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熟睡的秉烛。
不知过了多久,墨子离拿着两个包袱走回来,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她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想了又想,将那一盒她用来染发的墨块也放了进去,这才装下了两个包裹。
“她还没醒?”墨子离有些诧异,本以为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会把秉烛叫醒洗漱穿衣,没想到他回来秉烛还在床上睡着。
宫千竹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喝了多少酒?”
“今天公子翌带她去白马寺求符,她一高兴喝得有点多,不过刚刚给她喝了醒酒茶,应该很快就醒了。”
“公子翌?”宫千竹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看着秉烛,神色中隐隐透出些挣扎。
墨子离将包袱放在桌上,“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还想带些什么吗?”
她摇头,“没什么好带走的,那些东西都扔了吧。”
墨子离去拿包袱的手就这样停住,他忘了,这里有的那边全都有,宫玄月不会委屈了她。
“那,秉烛喜欢什么,我去给她收拾。”
宫千竹沉默半晌,秉烛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唯一的东西便是那条水晶手链,可那也是当初常翌送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那么多年,即使忘了前尘往事,也没有把它丢掉。
她忽然想,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在这里秉烛能生活得很好,墨子离会好好照顾她,公子翌会陪她玩,任她欺负替她背黑锅,秉烛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千岛湖是她的家,不是秉烛的家,她去了那里没有人陪她玩,她会很孤单的。
她知道秉烛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可她又怎么狠得下心,让她为她舍弃一切。
眼前闪过无数影像,每一幅画面都那么记忆犹新,她哭她笑,她欢喜她淘气,还有她一次一次挡在前面保护自己,这个孩子太单纯了,单纯到她都不明白这一生,自己不是为了一个名为宫千竹的人活着的。
所以秉烛,就算以后生命中没有了她,也要好好地生活,至少她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比她要幸运得多。
宫千竹将被子细心地给她盖好,对墨子离道:“我把秉烛留在这里,你记得替我好好照顾她。”
“不带她走了?”他看着她。
她慢慢摇头,“不了。”
留在这里是她最好的归宿,正因为舍不得,所以更不能带她走。
“那我就先走了,秉烛明天若是醒过来,你就告诉她,就说长渊来找我,我和他一起去游山玩水了。”宫千竹起身告辞道,这么说秉烛顶多气几天她不讲义气,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就是永别,不说她会难过,没准还会天涯海角地去找她。
墨子离安静地站在原地,宫千竹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应声,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欲走,他忽然开口道:“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宫千竹一怔,沉默了一下,眼中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承蒙你的照顾了。”
承蒙你的照顾……
他忽然想笑,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问题,竟然就得出这么个答案……
他想过无数个她的答案,也许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也许会洒脱说再见,甚至想过她会讽刺地说出一句对不起,却单单没想过,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真是比对不起还要讽刺。
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又是一道闪电,房内被照得通明惨白,雷声震耳欲聋,伴随着秉烛惊讶的声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