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换好了衣服,喊莲仙进去,莲仙将脏衣服收起,嘱白氏郎躺下休息,白氏郎问她睡哪,莲仙说她去看看楼下有没有房间,白氏郎不同意,问万一他伤势反复又找不到人帮忙怎么办,莲仙听他这么一说不放心起来,环顾了一眼四周,正要说她伏在桌上将就一晚,白氏郎身子往床里挪了挪,先一步开口:“要不,你睡我对面吧,反正这床这么大,睡两人绰绰有余。”
莲仙再信任白氏郎,也不会忘守男女之防,羞赧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晚安,走到桌前,以臂当枕,紧紧闭起了秀目,其实她哪里睡得着,只是想尽快度过这个充满暧昧的尴尬之夜。
再说百灵鸟,它飞到了镇妖塔,才发现莲仙没有跟来,只得又折回头去找她,白氏郎和李斜阳以为它带来了救兵功成身退所以才飞走的,可它倒是走了,救兵的影子却没看到,弄得白氏郎和李斜阳一会欢喜一会空的。
百灵鸟乃是神鸟,要找一个人不是很难,很快就找到了莲仙身处的那个院落,此时,白氏郎,不,确切地说是钱達,看着近在咫尺的莲仙,已经无法伪装淡定了,魔爪蠢蠢欲动,竖起手指,就要隔空点去莲仙的昏睡穴,就在这时,百灵鸟扑棱着翅膀飞进屋,落在莲仙趴着的那张桌子上,莲仙和钱達皆微微一惊,百灵鸟看着床上又有一个白氏郎,有些犯糊涂了,莲仙伸出手掌,百灵鸟落在她的掌心,莲仙刮了刮它的小嘴问:“你打哪来,要做什么呢?”
钱達下了床,凑到莲仙身边,左手状似无意地搭在莲仙肩膀上,心不在焉地道:“这就是一只普通的鸟,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目光放到莲仙脸上,身子逐渐向她靠去,莲仙察觉到他要做什么,霍然起身,心跳乱了步骤,若无其事地道:“天就快亮了,装心哥哥上床休息吧。”
“我睡不着,只想和你说说话。”钱達现在整副心思想的都是怎样让鱼儿上钩,哪有心情睡觉,故作深情地问:“你还爱我么?我忘不了你,怎么也忘不了。”
一语牵动莲仙哀肠,莲仙的心霎时跌进一片愁云惨雾中,过去的记忆那么深刻,她又怎么忘得了,可她不敢说真话,她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和他诉衷肠的资格,深吸了口气,言不由衷地道:“仙儿早已把过去放下,你不也希望仙儿如此么?别再想那些了,把伤养好,争取早日和你父亲团聚,仙儿也很想见见你的父亲。”
钱達并不太了解莲仙和白氏郎之间的纠葛,但这并不妨碍他设圈套,走近莲仙,故作忧伤地道:“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可能,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莲仙静静地听他说,只要她能做到,她绝不会推辞,钱達抬手放在莲仙香肩上,柔情似水地看着她道:“我想让我们的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让我拥有你一次,可以么?过了今晚,我们就再也不纠缠,分道扬镳。”
莲仙刚开始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后倒退几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以,这是违背伦理道德的。”
钱達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使用激将法:“你根本就不爱我,否则怎会连我这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肯帮我实现?枉我那么爱你,为你付出那么多,根本就不值得!”
莲仙听罢觉得心里异常难受,难受眼前这个男子对她的不理解,转身跑了出去,钱達怕她丢下他一走了之,用力咳嗽起来,莲仙下楼的脚步如他所料地顿住,莲仙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很矛盾,她想照顾他,可已经害怕面对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大计,钱達走到门边,强装认错:“对不起,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下次不会了。”
莲仙是个心软之人,再加上“白氏郎”这是第一次犯,她把这归结为他太爱她之故,也就将疙瘩放下,原谅他了,此时天已经亮了,莲仙让他去休息,她则去买些吃的,钱達怕她不回来,忙说不饿,说神仙根本就不用吃东西,莲仙说她饿了,然后跑到楼下的花丛里,摘鲜花充饥去了。
钱達又气又恼,他还以为只要用激将法莲仙就一定会就范,谁知却没有如愿,转念一想,这样也好,随便两句话就把自己献出来的女子就算他得到了也瞧不起她,现在怎么办?目光瞥到放在衣柜下的两坛酒,有了主意,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莲仙余光瞥到“白氏郎”进了屋,暗松了口气,本来一个女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爱的那个人的目光永远只追随你一人,可莲仙得到了,却倍觉压抑,只因她的心里有一座名为伦理的大山压着她,让她不敢享受白氏郎给予的特殊待遇,这样的相守她感觉不到一丝快乐,反而迫切希望尽快结束它。
百灵鸟当塔里的白氏郎是这屋里之人的孪生兄弟,现在塔里的白氏郎还需要搭救,于是它又用嘴扯着莲仙的衣袖往外拖,莲仙知道它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可无缘无故的它要带她去哪呢?问它又等于白问,只好说:“仙儿去和装心哥哥说一声,我们再走好不好?”
可到房间一看,“白氏郎”正自斟自饮,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莲仙夺过他手中的酒碗,埋怨他不爱惜自己身体,钱達事前吃了醒酒药,却装作酒醉的样子,发起了酒疯:“我要爱惜自己身体干什么?想要的得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根本不会明白我心里的苦。”
莲仙觉得今天的白氏郎和以前判若两人,想他是积压的太久,加上酒醉,才会失了常性,十分心疼,噙着泪水道:“仙儿怎么会不明白?你的苦不就是我的苦么?你可以埋怨发泄,却不能自暴自弃,没有爱情,我们还有父母,为了他们,我们也应该好好活着。”
钱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眼迷蒙地看着莲仙,“我会为他们活着,在这之前,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眸含春水,手伸向莲仙如玉脸颊,莲仙身子一侧,躲了开去,转身想走,却已不及,被钱達紧紧拉住一只胳膊,转了个圈,给推倒在了桌上,莲仙本能地欲起身,却被钱達死死用一只胳膊压住了脖颈下方处,无法动弹,钱達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似奔腾着的脱缰的野马,眸中欲火燃烧,俯下身去亲莲仙,莲仙真想甩他一耳光让他清醒一下,可力不从心,就在这时,百灵鸟腾地飞起,直往钱達的手背啄去。
钱達吃痛地哀叫一声,松开了莲仙,莲仙起身,又羞又怒地扬起了手,却没舍得打下去,百灵鸟飞过来,死命拖着莲仙往外走,莲仙也觉得再待下去无益,转身就走,这时,钱達运功一吸,百灵鸟已经到了他手中,但见他脸色一阴,手便欲握紧。
“不要!”莲仙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不明白曾经温文尔雅的白氏郎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在她心里一直是天神一般圣洁无瑕的存在,原来喝醉后的天神会变成恶魔,仿佛一直珍藏的宝物被打碎,伤透了心,下一秒决绝转身,“嘭”地一声撞破窗棂自窗口跳了下去,紧接着便响起她坠地后的惊痛声。
钱達吃了一惊,将百灵鸟一扔,跟着自窗口跳了下去,亏得是从二楼跳下,莲仙只是手背蹭破了块皮,有惊无险,见百灵鸟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钱達吃天鹅肉的梦还没实现,怎肯放她走,拦住她,自责与懊恼地道:“对不起,我喝了点酒,酒虫上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你相信我。”
莲仙心里很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像海潮一样久久不能平静,她迫切需要安静一下,“你的伤势看起来已无大碍,仙儿就不留下照顾你了。”
执意离开,钱達想强留,又怕把事情搞砸,想了想只好作罢,他现在要做的是力挽狂澜,而不是急于求成,以致暴露身份,从而鸡飞蛋打。
莲仙走到湖边,吹了很久的风,心绪逐渐平静下来,脑子也变得清明起来,她问自己,你相信白氏郎会这么对你么?答案是否定的,那么,真的只是因为醉酒才导致他与往昔判若两人?或许吧,心里很难受,就像看着一块白玉沾上了抹不去的黑点,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与白氏郎走得太近,让他的完美形象得以永远保存在心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想到他,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莲仙妹妹你怎么在这?陶朱正到处找你呢。” 身后传来欧阳怜的声音,莲仙回身,看到第一情深和欧阳怜并排向她走来,莲仙现在挺怕见到出双入对的情侣,这会让她触景伤情,以微笑掩饰伤感,答非所问:“你们见过醉酒的人么?是什么样子?”
欧阳怜和第一情深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欧阳怜接过话茬:“我见过,小时候我爹有一次喝醉了,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开始絮絮叨叨,后来又骂骂咧咧,最后还砸东西,把我吓坏了,后来我娘严令我爹不准喝酒,这样的事情才没有发生第二次。”
莲仙听完她的话,压在心里的石头轻了点,原来喝醉酒的人大同小异,都会失了常性,下次见了白氏郎,便劝他不要喝酒,这样他就还是她心里的装心哥哥,她到底阅历太浅,人说酒醉三分醒,一个人真的爱你,即使喝醉了,也不会伤害你,她涉足江湖两月有余,还是没看清楚江湖险恶这个道理。
此刻有心情随百灵鸟去它想带她去的地方,和欧阳怜两人告辞后,便上路了,可没走多远,竟看到白氏郎从对面走来,莲仙心想这样也好,趁此时机和他谈谈,不等她开口,白氏郎先一步道:“仙儿,你怎么在这?一个人出来很危险,要找个人陪同才是,不要让我担心你。”
莲仙被他的话弄糊涂了,难道白氏郎酒醒后把什么都忘记了?百灵鸟的想法则是,真正的白氏郎可能从塔里出来了,为证实所想,决定跑一趟镇妖塔看个究竟。
白氏郎见莲仙一脸疑惑,笑问:“你怎么了?几天不见,难道你就不认识我了?”
几天不见?莲仙的秀眉皱的更深,她说他们昨天才见过面,白氏郎一听连称不可能,他说他这几天都在外头做事,目光转了转,看起来是想到什么,失声道:“一定是有人假冒我的样子接近你,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如果让我知道他是谁,一定饶不了他!”
莲仙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里的阴云一下子散去,难怪她的装心哥哥会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提出那么难堪的要求,原来是这样,恨自己学艺不精,竟然看不出对方底细,目光放在白氏郎脸上细看,怕再一次受骗,白氏郎笑道:“如果我是假的,那就让我死于雷劈之下!”
莲仙见他发这么重的誓,暂且相信了他,不过还是要考考他,问他她喜欢什么,白氏郎脱口而出:“你喜欢我啊,难道不是么?”
莲仙脸上现了现红晕,白了他一眼,白氏郎这才正经起来,说她喜欢花,莲仙问他是什么花,他说是莲花,莲仙问他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白氏郎的脸上不再有微笑,道了句往事不堪回首便沉默下去,莲仙确认他是真的白氏郎无疑,因为他哀伤的表情那么真切,别人是伪装不出来的,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江湖的尔虞我诈,盼归之心更甚从前,只是这一天也不知是哪一天,叹了口气,“仙儿该回家去了,装心哥哥你也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白氏郎冲着她的背影嘶声问:“你整天陪着陶朱,就不能留一点时间给我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仙儿只是怕耽误你的正事,何况我们在一起,只是伤心人对伤心人,说的也是连篇累牍的伤心事,何苦呢?”莲仙说的是心里话,白氏郎也和她说心里话:“那我们就不说话,静静地相守一天就好,你和陶朱就快修成正果,我们以后想再见,就难了。”
莲仙看着他渴望无限的目光,那道目光像一道汹涌的漩涡,将她吸了进去,身不由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