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斜阳把八宝几人找到,带去找陶朱,见了陶朱,八宝抱着陶朱喜极而泣,陶朱推了几下没推开,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他把鼻涕眼泪留在自己身上,谁让他有个爱哭鼻子的跟班呢?
折腾了两个时辰,莲仙的高烧才渐渐退去,李斜阳觉得野外天气太热,不利莲仙养病,提议把她送回山庄去,白氏郎就要去抱莲仙,李斜阳拦住了他,掩着嘴压着声音快速地道:“你又忘了你说过的话了,这个时候,是陶朱表现的时候,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说完,又用正常声音和陶朱道:“我和公子还有事要去办,莲仙姑娘就交给你了,你送她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不等陶朱接话,白氏郎忧虑地先开了口:“这离山庄这么远,等他把仙儿送回山庄腿都走断了,天黑也未必到得了家,反正我们送一下他们,又要不了多久,不如……”
话未说完,李斜阳手一挥,一辆马车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偏着头看向白氏郎,意思是说,您老还有问题么?
白氏郎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不得已将未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送陶朱和昏昏沉沉的莲仙上车后,白氏郎掀开车帘,看到陶朱将莲仙紧紧拥在怀里,心撕裂般一痛,却故作平静地叮咛:“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让飞鸟传信给我。”
陶朱点头,八宝一挥马鞭,马儿撒开蹄子奔向远方,白氏郎目送至马车消失,才无精打采地收回目光,踏上征途,他们刚走,菱星现身,她最近对白氏郎和莲仙的情况像猎人对猎物一样观察得很勤快,如今见白氏郎恢复了记忆,对莲仙依旧情深意浓,十分不快,脸色阴郁的好像涂了层锅灰,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再说欧阳怜那边,转眼间七日之约便过去了,第一情深这几天对欧阳怜言听计从,千依百顺,欧阳怜对这种日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第一情深却预备送她回去了,欧阳怜让他去买点干粮带在路上吃,第一情深费心地挑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可回头一看,欧阳怜却已经不见踪影,想她不可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回梭合国,一定是改变主意决定留下,于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想到这,付了钱却顾不上拿点心,心急火燎去找欧阳怜。
欧阳怜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到一个荒草丛下,无精打采地坐下来休息,忽然听到有阵奇怪的声音传来,还夹着怒气冲冲的斥骂声:“白氏郎,第一莲仙,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欧阳怜起身扒开齐人高的杂草看去,但见一个锦衣女子背对着她,拿着把利剑拼命挥砍着杂草,嘴里一遍遍说着刚才的话,欧阳怜正猜想此人和莲仙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恨她,盛怒中的菱星察觉身后有人,想也不想,手中的剑往后一挥,可怜的欧阳怜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把剑便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心房被刺穿,鲜血像山泉一样冒了出来,身子晃了晃,然后犹如坠落的纸鸢一样直直仰倒在地。
菱星并非故意杀人,只是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很快跑过去打算救人,可等她跑过去一看,发现是莲仙身边的人时,伸出的援手又缩了回来,神色冷峻的站起身,闪身离去,离去之前丢下一句没有任何温度的话:“她让我伤心,也该她尝尝伤心的滋味。”
欧阳怜的瞳孔开始涣散,不能视物,但头脑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眼角滑下一滴泪,果然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只是想晚几天回去结果却送了命,最难过的是在死前不能见父母和爱的人一面,死有遗憾,拼命打起精神,想等第一情深,可双眼却像沾了胶水,无力地黏在了一起。
第一情深找到欧阳怜的时候,欧阳怜已经形如枯槁,身下血流成河,气绝多时,第一情深痛苦不堪,抱着她痛哭许久,几乎像又死了一回,后来黑白无常来勾魂时,他才收起悲伤,抱起欧阳怜,亲自送去地府。
白氏郎和李斜阳忙了半天,原地休息一会,白氏郎取下挂在腰间的小酒壶,这个酒壶可是宝,平时是空的,只需摇一摇,里面就装满了酒,正要一饮而尽,李斜阳扣住了他的手腕,劝道:“公子,我们身在外头,情况变化莫测,他们随时会反扑,还是保持清醒为好。”
“我自己心里有数。”白氏郎挣脱出他的钳制,其实他想说的是人生有太多遗憾,好酒一定要喝完,曾几何时,他滴酒不沾,时过境迁,如今的他酒不离身,可见时间到底太强悍,想要改变什么一点也不难。
什么好酒要喝完,不过借酒浇愁罢了,时间久了,肚子里就像住了个勾魂的酒虫似的,时不时的挠挠你,自然让你身不由己的醉生梦死。
李斜阳想的不是大醉一场,而是长醉不醒,如果可以的话,多少年了,那些难以启齿的心事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时刻觉得被它压得喘不过气,唯有靠深呼吸才能排遣一些。
每个深夜,对有心事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炼狱,多情的人多伤,只有活得没心没肺,才不会撕心裂肺。
莲仙的身体慢慢康复,她在想,如果心伤也能以这种速度复原的话,该有多好,看着陶朱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感激自不必说,也仅限于感激,眼前总是萦绕着白氏郎为她奔波的身影,他当时焦急心痛的神情仿佛一幅画般镌刻在她脑海,每每想起都不禁热泪盈眶,她还可以享受他的照顾,却不能陪他风雨同渡。
隔得开空间,隔不开思念,即使天高路远,依旧魂牵。愁眉紧锁地将一切情思付诸于指尖琴弦,拿余生隐忍地弹奏属于自己的天上人间。
陶朱听到有阵阵哀鸣传来,从睡梦中醒来,推开窗往外看,便看到披着一身月华弹琴的莲仙,月色映照得她的容颜更加白皙,两只蝴蝶在她周围翩翩起舞,梦幻和唯美都难道其中意境。
猜想她又在思念白氏郎了,陷入无边的沮丧之中,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里只有我?
第一情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莲仙眼前,莲仙怔了怔,看他一脸木然纹丝不动地站着,起身过去问他怎么了,第一情深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住。
陶朱吃了一惊,陷入爱河的人就是这样,任何同性对自己而言都是威胁,他曾向乐小倩打听过第一情深的身份,知道他曾喜欢过莲仙更不免对其心怀戒心,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莲仙对第一情深的这个拥抱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叫他情深哥哥,显然早已经把他当成父兄,谁会介意自己的父兄抱自己呢?只是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第一情深松开她,嘶声一字一顿地道:“我害死了怜儿!”
莲仙如遭惊雷,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问:“欧阳姐姐她……死了?”
第一情深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痛心疾首地道:“我本来铁了心送她回家的,可她说要我陪她七天,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想到以后我们很难再见,便想趁这个机会弥补她,所以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是到了时间她却恋而不走,结果,我一个疏忽没看住她,找到她时,她已经死了,我不能原谅自己,仙儿,我真的很痛苦!”
陶朱见过欧阳怜两面,虽然对她不是很了解,可听说她香消玉殒,还是深感惋惜,见莲仙和第一情深他们谈的是正事,默默地回了房间。
莲仙听闻噩耗,想到前几天欧阳怜还兴高采烈地邀她去做婚服,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觉现在像在做梦,伤心地道:“她到底没能嫁给你,你可知她有多想嫁给你?”
原本想说第一情深不该一直拒绝欧阳怜,这样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可事情已经发生,责怪他也没有用,毕竟世事无常,有谁能料到以后的事呢?
“欧阳姐姐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她。”第一情深现在乱了方寸,莲仙亦是,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算去看看欧阳怜是系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那就要找出凶手让她瞑目。
第一情深愣了一下,他无法告诉莲仙他把欧阳怜送去了地府,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她已经变回原形,我把她埋葬了。”
莲仙听罢十分惋惜,追根究底地问:“你去时她就变回原形了?她是为情自尽还是他杀你可清楚?”
一语惊醒梦中人,第一情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见欧阳怜死去,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为他而死,现在想想,这其中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也未可知,想到这,赶忙和莲仙告辞,迟了恐来不及,因为他在来之前给欧阳怜找了个好人家投胎,如果欧阳怜去投胎去了那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幽冥帝都。欧阳怜的魂魄飘了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灰飞烟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在她发愣的时候,黑白无常走到她面前,说要带她去轮回隧道,送她去投胎,欧阳怜仿若充耳不闻,目光左右四顾,颇感新奇地道:“这就是幽冥地府啊,伯考哥哥就是在这里办公?”
“姑娘,别看了,快跟我们走吧,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如果换做别人,黑白无常早就用锁链把她锁起来,直接拖到轮回隧道去了,可因为欧阳怜是他们帝君的朋友,以致不敢造次,只能软声哀求。
“耽误了时辰会怎么样?”欧阳怜问,黑无常严肃地回答:“耽误了时辰就再也投不了胎,只能做一辈子孤魂野鬼,怕了吧?怕就快走吧,帝君已经为你挑了个好人家,保管你来生衣食无忧。”
欧阳怜双目左右乱转,她在想,以前她和第一情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不可以在一起,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此刻已经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只要她不去投胎,不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想到这,坚定地道:“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
黑白无常吓了一跳,黑无常目光暗了暗,抖了抖手中铁链威胁欧阳怜:“你可不要逼我们!”
就在这时,第一情深回来了,见还来得及,张口就问欧阳怜:“你告诉我,你的死是自尽还是被人所害?”
欧阳怜一心想留下来,她在想,如果她说自己是为情自尽的话,第一情深看到她对他的情深,说不定就会同意她留下来,于是道:“我十分不想离开你,一时迷了心窍,引剑自尽,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怪我也没用了,我只希望你让我留下来,不要让我去投胎。”
“你留下来干什么?”第一情深异常吃惊,把能让其改变主意的话通通搬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做鬼有多惨?白天不能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空气一热就感觉要被烤化了,晚上呢,凡人在睡觉,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亮,无趣的不得了,还有,他们吃东西大快朵颐,我们只要一嗅就饱了,根本就不知什么叫美味,你说多凄凉……”
“正因为无趣凄凉,我才要陪着你啊,有了我,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不等他说完,欧阳怜截过话茬,执拗地道:“我不想忘了你,我已经决定留下,你就别再浪费唇舌劝我了,听说阎君可以娶一个阎后,我要做你的皇后。”
“我不会同意的。”第一情深一口回绝,他有他的不忍心,“我不会让你步我的后尘,我已经没得选择,你可以,黑白无常,把她带走!”
有了他的命令,黑白无常朝欧阳怜扑了过去。
钱達路经酒肆,意外地发现菱星在里头自斟自饮,他对这个女子无感,每次见了她都恨不得绕路走,正要这么做,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转身走到菱星身边,谄媚地笑问:“师娘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知有没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
菱星看也不看他,继续喝闷酒,钱達索性在菱星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你把第一莲仙交给那小子,倒不如交给我,我帮你解决这个心腹大患,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逃脱了。”
菱星刚开始是想随便找个人毁了莲仙出出气,联星知道后让她收敛点,毕竟如果被白氏郎知晓后后果不堪设想,菱星不得已改变了战略,看到陶朱对莲仙有意,便暗地里做起了红娘,虽然一样是阴招,但方式柔和多了,只是收到的效果微乎其微,这便是她今晚的郁闷所在,不过就算没有效果,也不能半途而废,当下呵斥钱達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你是不是聋了?”
钱達没有吱声,怕惹祸上身,暗恨自己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磨着牙想,看来要想得偿夙愿,还得靠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