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斜阳又回了仙乐山庄,一见莲仙,便问她事情处理完了没有,他还有话和她说,乐小倩让他缓会再说,李斜阳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走到莲仙面前,语气急促地道:“我希望你帮我劝劝公子,让他打消那个念头,那是以卵击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有胜算的。”
顿了顿,语气放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像公子这样的情深之人,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如此,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情恋仙小筑实是公子为你而建的,对此我是十分不赞成的,这不是为自己建一座牢笼么?可公子听不进劝,我知道他是想为自己留一点念想,也就随他去了,眼下公子下的这个决定不一样,这个决定会影响到很多人,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是希望你父皇母后醒来,和他们团聚么?你忍心把他们牵扯进这场战争,令他们时刻陷在生死未卜的惊恐里么?公子的母亲对这些还一无所知,她若知道,一定会反对到底,你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得他们母子反目吧?你更不想因为自己而令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希望破灭,对不对?请容在下送姑娘六个字,错,错,错,莫,莫,莫。”
莲仙头脑里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打架,整个头几乎要像红透的枣子一样爆裂,迫切需要安静一下,一言不发径直往房间走去,李斜阳在身后大喊,让她以大局为重,乐小倩挡在李斜阳面前,压低声音不满地问:“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你一下将两个噩耗丢在小姐姐面前,不等她喘口气,又要她去劝她最爱的人去娶别人,你是不是想逼死她?”
李斜阳似乎也觉得自己操之过急,垂下眸,不吭声,乐小倩将他拽远了些,感叹地道:“不得不说世事难料,真想不到在小姐姐的身上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这份伤心恐怕要跟随她一辈子了,我求你,不要再逼她了,如果她想通了,会做出抉择的。”
李斜阳神情低迷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乐小倩再次开口:“你这人倒是挺重情义的,啥事都为白氏郎着想。”
李斜阳大概没想到她会夸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应该的,没有公子就没有我的今天,做人就该感恩图报。”
乐小倩用一种和以往不一样的柔和的目光凝视了他一瞬,捋了捋秀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们了,我一直以为你和白氏郎是坏人,我看事情太浅薄了。”
“因为不想莲仙姑娘伤心,所以当初我们选择了不辞而别,是我们没把话说清楚,怎么能怪你误会呢?若非迫不得已,那个秘密我还会继续埋藏下去,直到,直到何仙姑愿意告诉莲仙姑娘为止。”
乐小倩见他说话时目光一直看着莲仙房间的方向,劝道:“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小姐姐一时半刻很难下决心的,虽然她有些相信你说的话,但不向她娘亲证实她很难死心,也不知怎么回事,留魂珠竟然不能让帝母醒来,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拿颗假的留魂珠欺骗我们?”
李斜阳不由得叫屈:“这你可就冤枉好人了,这颗留魂珠是公子破例收了钱達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为徒才换来的,若有一字虚假,天诛地灭,至于它为何没有发挥功效,我就不得而知了,难道是何仙姑冥冥之中感应到什么所以不愿醒来?”
“说的挺玄乎,不过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我明明看到留魂珠进了帝母体内,却又跑了出来,摆明是帝母拒绝服用,怎么会这样呢?”秀目转了转,自问自答:“莫非帝母的灵魂追着小姐姐,因为不想告诉小姐姐关于她的身世,所以选择了长睡不醒?若真是这样,这可怎么办?”
“别担心,这只是猜测,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何仙姑是一个慈母,她不可能看着女儿伤心却置之不理,到那时她就一定会选择醒来的。”顿了顿,神情变得异常忧虑:“我现在担心的是,等不到那个时候,那两位天庭公主已经对公子起了疑心,公子如果继续胡闹下去必然会令双方翻脸,届时可就遭了。”
说完,目光重又投放到莲仙所在的房间上,乐小倩知道他的忧虑,可惜她帮不了他什么,毕竟她不是莲仙。
再说莲仙,她正处在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那么多的事积压在她的心头,令她的心犹如在烈火中燃烧,痛不欲生,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场噩梦,梦醒之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紧紧抱着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以自己力量,就在这时,一只纸做的小篮子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了床上,莲仙原本不屑一顾,那只篮子居然像长脚似得移到她的面前,莲仙这才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平铺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要见你,立刻。
从纸上的讯息判断是白氏郎。莲仙拿起那张纸条,心潮翻涌,她若是不赴约,白氏郎一定会找上门来,可她若是去了,她该和他说什么?劝他偃旗息鼓,回到他该回到的位置上去?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来到神女瀑布,莲仙凝望着面前这个她爱的柔肠寸断的男子,一想到他极有可能是她的亲兄长,心里就好像有把刀在翻搅,疼痛不堪,往前一步,正要开口,白氏郎却侧过了身,他看起来有些奇怪,明明是他强烈要见莲仙的,可见了莲仙,他的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变,并无多少热络之感,相反十分冷淡:“我约见你,是想告诉你,我会和我的未婚妻好好过日子,我们的婚礼也即将举行,你我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莲仙没想到他找她来,要和她说的是这个,有些诧异,毕竟他转变的快了点,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衡量之后就会发现,打一场没把握的仗不值得,意识到这些,只得心如刀割地接受了,不接受又能如何?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资格阻拦,扯起一抹苦笑对白氏郎道:“你,你想开就好,仙儿会祝福你们的。”
原本心里还堆积着千言万语要和白氏郎诉说,可白氏郎却似乎没有想听的意愿,背过了身去,这不是他第一次对莲仙表绝情,莲仙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心伤一次比一次浓烈,你爱的人总是伤你最深,现在她总算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更伤她的还在后头,白氏郎清了清嗓子,蹦出一句看似充满感情实则极无情的话来:“你若真心祝福我,就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只有你有了美满的归宿,我才能离开的安心,你会成全我的,是么?”
“你……”莲仙看不到白氏郎在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却也听不出他说这些话时语气里包含悲伤,想她在听到李斜阳的请求时已经撕心裂肺,遑论来劝他去娶别人,不明白白氏郎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她去嫁给他人的话来,抑或他心里有悲伤,只是拼命伪装,所以她感觉不到?如果是这样,她的心里稍感安慰一些,明知不该奢求白氏郎的在乎,可总是心不由己。
既然白氏郎选定了他要走的路,而她又没有理由阻拦,那只能让他离去,即使她会很疼,甚至疼上一辈子,强颜欢笑道:“你放心吧,但有良缘,仙儿会抓住的。”
白氏郎道了句“那就好”,不等话落音,便闪身离去,莲仙看着他站立过的地方久久出神,就这么再见了?有种置身在梦里的虚幻感,过往的记忆不期然跳入脑海,想起三年前在桃源谷,她说起从没出过远门,很想去外面看看,白氏郎当即说,等他们的关系稳定下来,就带她去游历江湖,走到哪就把家安到哪,莲仙对这种日子心怀无限向往,她一直都在等那一天,现在看来,她永远都盼不到那一天了,都说相见不如怀念,此言非虚,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还能重温一次两人一马共赏桃花的温馨之举。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一个声音在心底冒起,莲仙沉沉地叹了口气,生命中没有白氏郎,她还有父母,日子还要继续,只是失去感太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直将自己比作大树,视白氏郎为土壤,大树离不开土壤,可离不开又如何?人总要学会适应失去。
魂不守舍往回走,过了会,一道玄光降落,赫然是菱星,目送莲仙远去的背影,嘴角噙起一丝得逞的笑:“第一莲仙,算你识相。”
原来刚才的白氏郎是菱星所扮,联星说要去找白氏郎谈谈,性子急的菱星沉不住气,她便化成白氏郎的样子来找莲仙,意图分化白氏郎和莲仙的感情,原以为会很困难,结果没想到倒挺顺利,这让她颇有成就感。
而真正的白氏郎此时才刚刚苏醒,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想起发生什么事,对李斜阳的行为气愤不已,此时李斜阳恰好回来,白氏郎便忍不住炮轰他:“枉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对我阳奉阴违!”
李斜阳低下头,愧疚之情写在脸上,嘴上却没有认错的意思:“公子知道我没有恶意,我不想你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样吧,我陪公子去见义母,如果她同意公子的决定,我无话可说。”
白氏郎陷入沉思,不用去见白牡丹他已经知道结果,如果他一意孤行,莲仙被掳的事恐怕会再一次上演,白牡丹的警告响彻耳畔,将他鼓起的勇气通通击溃,如果说自家人都不团结,那怎么和所向披靡的天庭争斗?
这时,联星走进门来,李斜阳识趣地退下,联星在白氏郎对面坐下,凝视着白氏郎时双目里尽是如泉水般的温柔,心疼地道:“你越来越憔悴了,别让自己太累了。”
白氏郎嘴角泛起一抹薄如云烟的笑,他也想让自己轻松下来,可遇到的每件事都像一根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打成了死结,他没有倒下,就已经是奇迹了。
联星身子往前倾,偎依在白氏郎胸膛,温言软语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别憋在心里,如果你愿意,都可以和我说,我非常愿意倾听。”
白氏郎对联星的感觉和对菱星的感觉不一样,联星温柔可人,和莲仙性格相近,这一点让白氏郎对联星的态度软化许多,当然,这其中是不夹杂任何感情的,顶多是兄妹之情,可就算亲兄妹,有些话也不能推心置腹,何况他们的关系还在亲人之外,推说道:“没什么,我自己能解决。”
联星的笑容变得有些生硬,她心细如尘,自然知道白氏郎有意拒她于千里之外,坐起身子,有些伤感地道:“你我认识那么久,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足五十句,我一直很想关心你,可你总是来去匆匆,以前就算了,现在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就不能,不能和我说些体己话么?”
白氏郎陷入尴尬中,和莲仙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很多话要说,可面对联星姐妹,喉咙顿时像堵了棉花,说不出话,正不知如何应付过去,联星再次开口:“我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令我们之间有距离,是我和妹妹不够好么?”
白氏郎连连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出生在凡间,以致对凡间的人和事倍觉亲切,而天庭的氛围严肃拘谨,所以我对你们也就觉得陌生了点。”
联星再次靠在白氏郎肩头,小手放进白氏郎手心,握紧,温情脉脉地道:“相信我,距离是可以缩短的,只要你敞开心扉,就会发现,我和凡间那些姑娘没什么区别,我和她们一样,需要一个结实的依靠,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丈夫。”
躲在窗口偷听的李斜阳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还是联星棋高一着,懂得用柔情打动白氏郎,如果她起了疑心就什么也不顾地找上门责问,那只会将白氏郎推得更远,反之,像现在这样,顺着毛捋,反而有可能收服白氏郎的心,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李斜阳很了解白氏郎,白氏郎心慈,吃软不吃硬,如用软攻,十有八九能打动他,只不过如今面临的是感情问题,就不一定了,绝世美人在怀,按理说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血澎湃,可白氏郎除了不自在,并无任何异样的感觉,对白氏郎而言,心只有一颗,心动也只有一次,他已经把第一次心动交付给了另一个女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其实他也问过自己,到底爱莲仙什么,莲仙体弱多病,又是个多愁善感的泪人,和她在一起要多花很多心思,可只有她,在走近他靠近他的时候,能令他的心擂如战鼓,久久不能平复,就凭这一点,他就只会对她动情,且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