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然一出办公大楼，便看见顾曦颜站在马路的对面，知道这次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最近很忙？”顾曦颜笑着问。
“嗯，很忙，大家都想扭转局面，所以都很拼的……”蒋欣然拉起顾曦颜的胳膊往前走，她不想和顾曦颜面对面地站着，怕被顾曦颜看得穿帮。
“那情况怎么样？”顾曦颜从凌展驰那里得不到“实话”，所以只能来找蒋欣然，蒋欣然越是回避，她的感觉就越糟。
“你别担心，已经有几个有意向的投资商了，凌展驰说要选选……”蒋欣然觉得自己随时有卡壳的迹象，凌展驰早就交代过她，她什么都不能说。
“都哪几个啊？这么大一笔资金，应该很出名的。”顾曦颜太了解蒋欣然了，让她“骗骗”别人还行，偏偏她糊弄不住自己。
“这么机密的事情，凌展驰怎么会告诉我呢，再说，设计部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蒋欣然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说得自己都想咬舌。
“凌展驰不让你说，是吗？”顾曦颜知道蒋欣然的难言之隐，也清楚凌展驰的用心良苦，“唉……”
“他是怕你跟着着急，所以……”蒋欣然觉得凌展驰确实汉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资金越来越紧，商场上的老手早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带着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虎视眈眈，而凌展驰绝不会轻易把十几年的心血拱手相让。
“我知道我插不上手，但你们这样，我不更着急吗？”顾曦颜听到蒋欣然这么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其实，具体的我确实不太清楚，只是那天凌展驰突然问我想不想去别的公司，推荐书他肯定会写得很漂亮……”蒋欣然想想那天凌展驰的表情，也觉得他有些四面楚歌了，不然他怎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呢？“其实过完年，公司里已经人心浮动了，前天市场部的副经理递了辞职信，听说是别的公司挖墙脚，凌展驰二话没说就签了，弄得大家更是慌乱，做事的心思都没了。”
“如果大家都想走，那岂不是雪上加霜？”顾曦颜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定。
“反正，我是不会走的。”蒋欣然拍拍顾曦颜的肩膀，冲着凌展驰的仗义，她也不能临阵逃脱。
蒋欣然的话让顾曦颜挤出一个笑，“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会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了，想翻身应该很难吧。”蒋欣然揣度着措辞，资金链上的事情她不太懂，不清楚抵押、贷款这些是不是用一个“破产”就可以抵消的。“其实，一开始大家都倾向和刘明胜合作的，既有资金保障，又相互了解，虽然当时他的条件比JM的苛刻些，但没有JM的图谋不轨呀……”
“刘明胜？”顾曦颜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就是刘苏她爸。”蒋欣然瞟了瞟顾曦颜，还是说了出来，“凌展驰应该是不想跟他们有掺和吧，所以就拒绝了。”
顾曦颜低下了头，蒋欣然不说她也清楚，凌展驰不想和他们有瓜葛是为了什么，她想不到这些居然会影响到凌展驰的决策。
“凌展驰是谁呀？没路他都能给你劈出一条路来的，何况车到山前必有路呢？”蒋欣然看着神情落寞的顾曦颜，心里也是一声叹息。
“那天他喝多了，问我‘如果他什么都没有了，还会不会跟他在一起’，我知道商场上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大起大落是常有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不想让我看那些脏事儿，蒋欣然，如果是你，你也会为他做些什么的吧？”顾曦颜摇着蒋欣然的胳膊，“刘苏应该能帮忙的，一定能帮忙的！”
“刘苏能帮忙，可她回日本了。”蒋欣然摁住顾曦颜的手，“如果凌展驰想那么做，他早就做了，没那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所以你也打住吧，咱急病也不能乱投医。”
然而顾曦颜没有听蒋欣然的话，匆匆去了A市。当她站在刘明胜那间气派的办公室里时，心里依然镇定不下来，厚厚的地毯让她来回移动的脚步声销声匿迹，秘书告诉她十分钟后会议就可以结束，但刘明胜也只能给她十五分钟的时间。
思忖间，门被打开，一个略带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精明，看了看顾曦颜，素淡如菊得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凌展驰派你来的？”
顾曦颜还没答话，刘明胜又说了一句：“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此一时彼一时。”顾曦颜说得简短，大家应该心知肚明，如非情况有变，又何必回头？
刘明胜再次把目光锁定在顾曦颜身上，她一定没谈过生意，会谈生意的人不会这样说话，凌展驰为什么派个新手来谈，难道真的是被逼到无人可用了吗?
“我总该知道是谁在跟我说话吧？”刘明胜继续审视着顾曦颜，突然眯起眼睛，“你是顾曦颜。”
“是，我就是顾曦颜。”顾曦颜按捺住自己的惊讶，刘明胜居然知道自己。
“你要和我谈什么？”刘明胜倒是好奇起来，凌展驰很清楚当初自己的条件，此时却让顾曦颜来谈，到底是用什么蛊惑住了这个女人？
“融资。”顾曦颜没有任何谈判经验，面对刘明胜，她自然不是对手，索性单刀直入。
“这个事情，我们谈过，他当时没答应，怎么？现在想通了？”刘明胜抽出一根烟，点了火，“年轻人，总是要吃些苦头的。”
“您说的对，教训有了，所以，如果您还是当初的条件，我们都可以接受。”顾曦颜说话尽可能的严谨，以免自己掉到坑里。
“当初的条件？”刘明胜玩味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顾曦颜，“当初我可是合同都拟好了，只等凌展驰签字的。”
顾曦颜接过那份合同，看到第20几条，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妥，她只当自己的外行看不出门道，直到最后的附加条款“以上条款均在直系亲属范围内执行”，直系亲属？凌展驰显然不是！
“看来你来找我，凌展驰并不知道。”刘明胜看到顾曦颜一脸的茫然，“直系亲属，中文系的才女不难理解吧？现在不是，以后可以是。”
顾曦颜极力清醒了一下脑袋，刘明胜是要凌展驰当女婿，怪不得凌展驰不答应！
“可他们不都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吗？”顾曦颜把合同放回到刘明胜的桌子上，“刘苏也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感情看起来也很好。”
“我的女儿我最了解，都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但刘苏可以有。”刘明胜弹了弹烟灰，“如果要选一个以后可以帮刘苏的人，我更愿意是凌展驰，而不是那个日本艺术家。”
“这只是您的一厢情愿。”顾曦颜脸上露出的是苦笑，心里却又涌现出一丝欣喜，凌展驰的心思处处在自己身上。
“当初凌展驰不明不白地甩了刘苏，他接着我的生意，还欺负我的女儿，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但我也确实欣赏凌展驰，白手起家到现在，不容易啊，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一念之差，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谁都不忍心也不甘心呐！”刘明胜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顾曦颜的跟前，“我赞同你说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看热闹的人多，伸手的人你能找到几个？”
顾曦颜不能回答，包括蒋欣然告诉她的那几个所谓的投资商，迟迟不拍板决定，他们无非想把凌展驰磨到最后，束手就擒罢了。
“我可以连他承诺的股份都不要，公司还是他自己的，项目收益的分成比例也可以再商量，我的流动资金目前也还算充裕，之前或许我的沟通方法有问题，以至于凌展驰不能接受，今天你既然来了，或许有更好的办法呢？”
“既然他当初没有答应你，那我现在也不能替他答应。”顾曦颜的手紧紧地握着，握住内心的那是动摇，她自然不愿意看到凌展驰潦倒落魄，她更不想他之后一蹶不振！
“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作为长辈，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当然，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顾曦颜走出那栋楼，背上依然觉得冷飕飕的，刘明胜的笑脸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他可以和颜悦色地戳到你的心窝子，不动声色地给你加砝码，不急不缓地抛着诱饵……而自己更像是自投罗网！
欧阳逸宸站在篱笆外看着顾曦颜由远及近，“我，又回来了！”
顾曦颜被欧阳逸宸那欢快的声音下了一跳！
“看起来我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啊！”欧阳逸宸看出了顾曦颜的心不在焉。
“听赵教授说，跟你们学校的合作项目通过了，你可是大功臣呢！”顾曦颜看着一脸兴奋的欧阳逸宸，不想减他的兴致。
“以前我爸就想做这个事情，条件不成熟，现在居然被我做成了！以后你也可以去澳洲那边体验一下了，和国内的学术氛围完全不同。”欧阳逸宸说着递过来一张卡片，“我女儿让我带给你的卡片，说很想见见没让他爸爸饿肚皮的阿姨呢！”
“谢谢。”顾曦颜打开那张贺卡，一看就是出自孩子之手，“这是画的我吗？她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的样子？”
“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的，你不嫌她把你画丑了？”欧阳逸宸说着指着那幅画，“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穿玫红色的裙子，头发上也不会扎这么大朵的花，她说这样的阿姨好看……”
顾曦颜听着不由地笑起来，“她是叫Angle吗？”
“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欧阳’。”欧阳逸宸说起女儿嘴角也挂着幸福的笑。
“一定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过貌似抢了你的名号。”顾曦颜推开了篱笆门。
“不不不，我是‘老欧阳’。”欧阳逸宸跟着顾曦颜进了院子。
“那欧阳天教授又该怎么办？”顾曦颜觉得一大家子被一个小丫头搅和乱了。
“哈哈哈，什么时候见着了，让他俩解决去。”欧阳逸宸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前后摇了摇，“你这里有茶吗？以前我爸很喜欢在这里喝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