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的办法治标不治本,并没有给那十万灾民带来好处,只是让粮食能够运到狼居胥山而已。但是单于很高兴,一匹马换一人一月的口粮,十万灾民至少还得三四个月才能度过难关,也就还需要三四十万匹马。但是,苏任说了牛羊、兽皮、药材、银器等一切匈奴的出产都可以折合成马匹的价格进行交换。一个这么大地方的单于,凑三四十万匹马钱还是可以的,最主要的是单于保住了自己十万大军。
第二次开会的时候,苏任的位置又往前提了提,就坐在单于下手。不知道内幕的人还在猜测,是不是单于选定了攻击的目标。但进到帐篷里面之后才发现,事情和他们猜想的不一样。
“吾刚刚得知,苏先生愿意给我们购买粮食,价格虽然高了一些,却保证运到王庭,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筹集到足够的货物,立刻就能开始运粮。”
屯头王已经知道消息,坐在那里手捋须髯盯着对面的伊稚邪。伊稚邪不说话,抱着胳膊闭着眼睛。
中行说皱着眉头:“单于,一匹马换一人一月的口粮是不是……”
单于摆摆手:“事急从权,一匹马身上的肉可不够一人吃一月,的确是贵了些,可苏先生已经答应会把粮食送到此地,也就是说我们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月口粮,为了十万灾民此事就这么定了!除非你们还有别的办法。“
众人保持了沉默,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谁也没有本事换来更多的粮食。一个月的口粮虽然少,若是吃的稀一点或许能吃一个半月。而且,苏先生不是说了,配上肉食、野菜,坚持两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境况已经很好了,那十万灾民会对单于顶礼膜拜的。
事情就这么商议妥当,第二天苏任派霍金回去将此事告诉韩庆。并非他不愿意亲自去,而是走不了。第一批粮食没有来到之前,苏任就是人质。
草原上的日子过的很慢,像苏任这样的人就更觉得慢。没什么事干,认识的于单也回去准备了。苏任的帐篷成了整个单于王庭最清净的地方。黄十三迷上了纵马,大清早便出去直到傍晚才会回来,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
这一日,苏任和往常一样坐在土山顶欣赏王庭的忙碌,蛮牛坐在一旁,精心的照顾火盆中烧着的水壶。茶碗和茶杯已经摆在小几上,还有几块奶酪是单于派人送来的。奶酪这东西,苏任不喜欢。非但不甜,还带着酸味,吃进嘴里浓重的羊膻味让人实在受不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黑点,最先露头的是一匹马,马上骑士手中擎着一根巨大的旗杆。旗杆上一面画着黑底红虎的旗子迎风飘扬。随着旗手前进,一条长长的马队出现了。还有车辆,上面装着高高的货物。马队走的很慢,想必车上的货物比较重,时不时会有人推一把。最先发现的匈奴骑兵已经冲了过去,一遍跑一边呼喊,马队听话的停在路边。
苏任没有望远镜,更没有顺风耳,看不见马队里人的样貌,也听不见匈奴人和那些人说什么。但苏任从哪些人的衣着上判断,其中有几个人不是匈奴人。宽大的袍服和高耸入云的发冠更像汉人打扮。
屯头王骑马来了,几日不见老头竟然红光满面起来,一说话口中还带着酒气。苏任起身行礼:“大王这又喝到了什么美酒?”
屯头王笑道:“的确是美酒,只是名字太俗,叫什么二锅头,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
“哦?二锅头可是我们汉人的名酒,大王从何得来?没听说大王这几日出去过,时不时那队人是我们汉人商贾?”
屯头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块奶酪塞进嘴里:“是左谷蠡王送的。”
“左谷蠡王?”
屯头王点点头:“不知道这家伙从什么地方弄到的,好像送的不止我一个,王庭中几乎人人都有,这还真是好酒,入口辛辣,喝过之后全身暖洋洋的,就算是冬天光着膀子也没问题。”
“左谷蠡王要走吗?”
屯头王摆手,又拿起一块奶酪:“他才不会这么早走呢!这是在堵我们的嘴。”转身一指远处的那队马队:“看到没有,那是伊稚邪的人送粮来了,如此浩浩荡荡还将自家的旗号挂出来,生怕旁人不知道,苏先生,看架势他是冲着你来的!”
苏任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汉人商贾呢,不知大王可知其来历?”
屯头王点头道:“知道,说是晋阳一个大户,在晋阳一带颇有些势力,好像叫什么籍少公,本王也和他打过交道,此人也是个聪明人。”
“哦?籍少公!”听见这个名字,苏任有些意外。在晋阳的时候和这个籍少公打过交道,此人豪爽也很有眼光,只是没想到竟然和伊稚邪搞到了一起,由此看来郭解、刘宏、籍少公、伊稚邪、中行说全都有联系,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屯头王笑呵呵看着苏任的表情:“别怕,他们不是来卖粮的,说是送,伊稚邪还要亲手将粮食送给灾民!这家伙竟然还不死心,不得到这些人是不会罢休了。”
“送?他们运来多少粮食?”
“那就不知道了,看架势应该不多,关键是还有食盐、铁器,这可都是我们最需要的。”
吃完了苏任的奶酪,屯头王起身拍拍手:“好了,先生继续晒你的太阳,我也该回去了,这些人一来不知道单于会怎么想,本王还得去看看!”
苏任知道屯头王跑来告诉他这些,应该是单于的意思。除了让苏任尽快将粮食送来之外,还带着担心的情绪。能这么快就把粮食送到两千里意外,伊稚邪提前早有计划,要不然绝没有可能。常言道生米恩斗米仇,伊稚邪就用这一点点粮食让十万灾民记住他,因为他在这些人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们。
单于也做的很光明磊落,没有阻止伊稚邪的人将粮食分发给灾民。因为只有十几车,即便运的再多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于是伊稚邪只给那些老弱和孩子,每人也就三两斤,尹稚斜只是为了显名声,至于那些灾民能不能活下去和他没关系。
籍少公专程来拜访苏任,依旧面带微笑,依旧客客气气。礼物是一包地道的翠香楼糕点,特意向苏任声明是从长安钟鼓楼翠香楼买回来。当苏任打开一看,他信了籍少公的话,因为糕点上的绿毛都有两寸厚了。
“哎呀!这……”籍少公很惊讶,手足无措起来,连连给苏任赔罪。
苏任呵呵笑道:“籍先生不用在意,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在,凭先生的心,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
籍少公再次施礼:“还是小人疏忽了,下一次定然快马加鞭,务必让先生吃到最正宗的翠香楼手艺。”
苏任笑着点点头:“籍先生这次可做了一笔大买卖,从晋阳将货物送到此处,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吧?”
籍少公叹了口气:“哎,实不相瞒,此次来单于王庭绝非在下本意,不但没能赚到钱,反而赔的一塌糊涂,看来这做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似苏先生这般天下也就一人而已。”
苏任笑着摆摆手:“我也是运气好,既然不是籍先生自愿,难道……”
籍少公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冲着苏任点了一下头。
苏任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籍先生是受左谷蠡王相邀而来,单于缺粮,只要籍先生能将粮食送到这里,价钱很好说,实不相瞒这要比汉地多赚一倍!”
两人聊的很开心,送粮的事情虽然重要,但籍少公总是将话题拐到苏任这边来。从运粮,说到匈奴近况;又从苏任的处境说到于单相助。苏任很实在,他知道事情全都对籍少公说了,听的身旁的蛮牛直皱眉,不知道苏任搞什么名堂,竟然对这个籍少公如此信任!
从中午一直说到日落西山,籍少公这才告辞。临走的时候,拉着苏任的手,眼泪汪汪:“先生深入虎穴千万小心,匈奴人可都是野人,一旦觉得先生没用了,说不定就会……!”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籍少公压低声音:“先生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救你,请先生稍等!”
送走了籍少公,苏任身旁的蛮牛冷哼一声:“这家伙不是好人!”
苏任看了蛮牛一眼:“哦?你也看出来了?”
蛮牛点点头:“既然先生知道他不是好人,还将咱们的事情全都告诉他,若他向伊稚邪报告了,咱们岂不是……”
“行了,只能这么告诉你,我是故意的!”苏任神秘一笑:“专心做好咱们的事情就行,只等粮食一到就可以回去了,哎!这草原上什么都好,就是吃的太单一,也不知道匈奴人是怎么在这里坚持下来的?”
黄十三终于回来了,一整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突然回来身上竟然带着伤。蛮牛连忙上前将黄十三搀住,黄十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先生,伊稚邪这下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