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太守府门外人头攒动,不少人更是扶老携幼。从这些人的身份上就能看出来,绝不会是富人。一个个面黄肌瘦不说,有些都能用皮包骨头来形容。见到文党出来,这些人呼啦啦全部跪下,黑压压的一大片,看着都让人震撼。
“太守救命呀!”
“太守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呀!”
众人一边说,一边开始哭泣,有好几个竟然晕倒在地。
文党心惊肉跳,一面吩咐公人将那几个晕倒的抬下去找医官诊治,一边下的台阶,亲手将最前面几个干瘦的老人扶起来:“诸位快快请起,有什么事情只需对本官说,我一定为诸位做主!”
当先一位老人,用破烂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太守呀,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要不然也不敢前来劳烦太守!”
文党点点头:“老人家,有什么话告诉我,谁欺负了你们,我为你们做主!”
“哎!”老头叹了口气:“欺负不敢说,也怪我们这些人没有本事,连吃食都挣不到嘴,我们都是城中人,自从苏校尉的蜀中商会开始大量购买城中的粮米和食盐之后,咱们成都的粮米价钱是一日三涨,从当初的八钱,已经涨到现在的三十钱,我一大家子人,老婆子死的早,只留下一儿一女,老朽今年已经七十二,全凭儿子一人张罗,全家七八口人,每日的口粮就得三五钱,儿子做工有一天没一天,我家已经好几天没有粮米下锅了,呜呜呜……。”
文党一惊,抬头望向众人,心中全是不忍。
又有一人接着道:“是呀,我家也是,粮价太贵,雇工的钱却越来越少,而且很多人都不愿意雇工,太守,我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是呀!真的活不下去了!”
众人一片叽叽喳喳,传进文党的耳朵里如同电闪雷鸣。使劲压下火气,文党道:“老人家,让你们受苦了,来人,开仓放粮,按照以前的价钱,一石米粮八钱卖给各位百姓,若那家实在没钱,就先欠着!”
常事连忙道:“老师,没有朝廷的旨意,私自放粮可是要被杀头的!”
“照我说的做!去!”文党满脸的暴怒,手下众人不敢再劝。常事答应一声,招呼百姓跟着自己去粮仓。
得到了太守的承诺,围在太守府门前的众人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一大群人,来得快,走的也快。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太守开仓放粮,平抑物价的消息便在成都传开。在成都人争相传送太守仁德的时候,苏任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一拍桌子:“怎么把这事忘的死死的,老崔,你小子也不提醒我一下,太守肯定饶不了我!”
“一石米粮才三十钱,我算过只有这样卖出去咱们才不会亏本,若是再低,就卖不成了!”
“糊涂!咱们收米粮只是为了逼迫那些成都商贾就范,本就没想着挣钱,这下好,叛军没把成都搅乱,却让蜀中商会做了,蜀中商会在成都百姓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信誉全被毁了!你赶紧回去,将粮价降下来,就八钱,绝不能涨一分!”
“咱们是商贾,商贾就是为了挣钱!”崔久明撇着嘴,一脸的不愿意。
“是商贾不假,我问你,你要命还是要钱?”
“啊!不会吧?你是说,太守这一次要整治我们?你不是太守的学生吗?”
“屁!咱们这位太守可是好官,他才不会看我是他的学生就手下留情,不重罚就不错了!赶紧的!想活命就快去!”
崔久明还没动身,来福就来了。苏任一看,对崔久明无奈道:“完了,还是晚了!”
太守府的大堂上,文党一脸怒气正襟危坐,一边是天使董仲舒,一边是别驾常事。除了在粮仓放粮的官员之外,蜀郡所有官员基本都到齐了,甚至连唐蒙都到场。看门的公人腰里都别着兵器,气氛严肃而沉闷。
“呵呵!各位都在呀!”苏任笑着对众人拱手行礼。谁也不说话,冰冷的看着他
任找了半天,才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刚准备坐过去,“啪”的一声,文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几案上。
“大胆苏任,你可知罪!”
“呵呵!”苏任依然嬉皮笑脸:“老师明鉴,小子知错了,已经命人将我收购上来的粮食以八钱的价格出售,并且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出这件事,同时为了补偿因为我们蜀中商会对蜀中百姓造成的麻烦,凡是没饭吃的百姓,都可以去蜀中商会的粮米店领取粮食十石。”
常事长出一口气,对文党道:“看来子恒这次是知道自己错了,就请太守看在子恒知错能改的份上,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哼!”文党冷哼一声:“按《大汉律》烦囤货居奇者,论罪,当削爵为民,交由廷尉处置,并没收所有货物,你作为成都校尉,不思安定地方,知法犯法,更应该重罚!来呀,将苏任拿下!”
呼啦啦涌进来五六个公人,不由分说便将苏任摁倒在地。满屋子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任凭苏任被摁在地上,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这些人的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有人幸灾乐祸,或许有人看热闹,又或许有几个不忍,却也没有办法。
常事深吸一口气,连忙跪倒:“太守,苏校尉对朝廷有大功,乃是陛下点名要褒奖之人,何况苏校尉也做了弥补,若是这个时候将此事上报,让陛下的脸面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岂不是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笑话?”
董仲舒沉吟良久,不得不承认,常事这几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慢慢起身:“文太守,常别驾的话有些道理,这件事的确不易操之过急!”
“哼!”文党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公人放开苏任。说实话,文党也不愿意治苏任的罪:“死罪可免,活罪难绕,从今天开始蜀中商会所有货物全部按照以前的价格,不仅仅是粮米,你听明白没有?”
“是是是!小子明白了。”
“下去吧!”常事挥挥手,让苏任下去。
如此的虎头蛇尾搞得苏任莫名其妙,一边揉着被弄疼的胳膊,一边扫视大堂里的人。刚才没看仔细,这时候竟然发现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卓王孙,果然是你个龟儿子在背后捣鬼!”苏任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住卓王孙的衣领。
“住手!”离卓王孙最近的唐蒙竟然出手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轻易将苏任的胳膊就弯了过来:“这里是太守府,不是你的蜀中商会,更不是你苏家,太守和天使都在此,卓掌柜是我请来议事的,难道苏校尉觉得有何不妥?”
苏任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望着唐蒙,苏任的眼睛迷了起来,盯着唐蒙的眼睛:“放开!”
唐蒙冷笑一声,一抬手,将苏任推了出去,苏任踉跄两步。唐蒙忽然的变化,让苏任很奇怪。前几天乖的和猫一样,怎么今天就如此强势,还是为了维护卓王孙,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人有些想不明白。
常事站起身,将苏任拉住:“都是为了成都百姓的生计而来,坐下慢慢说!刚刚苏校尉说了,愿意低价出售货物,当然各位也要紧密配合,尽快恢复成都的物价,让成都百姓的日子好起来,太守的心病也就能早日除去!”
苏任看着唐蒙,对众人道:“除了粮米、食盐、布匹、木材等货物低价出售以外,我今日还向老师保证,会雇佣那些无业的百姓,争取不让一名百姓饿死街头。”
文党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脸上的神色也平静不少,扭头和董仲舒说了几句话,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了,除了蜀中商会,立刻以太守府的名义下令成都所有商贾,所有商品恢复到叛军围城之前的水平,敢有抗命者,严惩不贷!”
“喏!”众人连忙起身应诺。
文党没有单独留下苏任,苏任走的一步三回头。从进入太守府开始,苏任就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诡异,好像有人专门给他下了个套,而自己跳进来之后,全没有还手之力。
霍金和黄十三望着灰头土脸的苏任,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苏任摇摇头:“没事!”一转身,正好看见唐蒙和卓王孙两人出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说着什么听不清。路过苏任身边的时候,卓王孙望着苏任笑了一下。
霍金眼睛瞪的老大:“他们不是已经……”
“别说话,先回去!”
苏任在太守府差点被下狱的消息很快传遍苏家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仆役还是护卫纷纷前来问好。冷月一边给苏任重新梳头,一边掉眼泪:“文太守不是你的老师吗?怎么关键时候对你这么狠!”
苏任道:“你不懂,这是老师和常别驾在保护我,若真的要下狱,我连太守府的门都进不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到了今天什么事情都不顺,就连我在今早做饭的时候,都差点切到手。”冷月的手法很轻柔,苏任一点也感觉不到不适。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苏任抬头望着冷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