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真是杀人放火的好天气。苏任和孙二麻子等人趴在蜀商口不远处的野地里,露水打湿了衣服,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孙二麻子扭动了一下身体:“你真有把握救出那些僰人?根据我们探子的消息,唐蒙这次可弄来了一千多兵卒!”
“放心,做好接应就是,等着吧!”
“好吧!但愿你的那个秘密武器有用,万一你派去的那些人被官军合围,就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乌鸦嘴,闭嘴!”霍金转过脸瞪了孙二麻子一眼。孙二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丧气话的确不合适,也就乖乖的闭嘴了。
唐蒙的军营扎在一处空旷的地方,离着树林和田地都很远。山匪们擅长偷袭,唐蒙知道。所以他预留了很大的空间,如果山匪来了,至少能及时被自己的哨兵发现。营地的外围,几十堆大火将整个营地围起来,照耀着周围的一切。
唐蒙没有睡,被蒙必吵的睡不着。自从唐蒙说出了实情之后,蒙必就变得很焦躁。从苏任手里抢马的主意是蒙必想出来的,甚至蒙季都不知道。蒙必偷偷来到江源给唐蒙一说,唐蒙竟然没有拒绝,这让蒙必很高兴。当真的执行起来之后,虽然不怎么顺利,也还弄了几百匹战马。
“唐都尉,你快想个办法,要不然我和你就都完了!”蒙必见唐蒙一声不吭,气的都想上去打唐蒙一顿。
唐蒙摇摇头:“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办法?只能说你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考虑好,出了事情找我也没用。”
“姓唐的,你别忘了,这件事可是你出的面,出了事第一个遭殃的是你!”
唐蒙直起身子,面带微笑:“蒙公子这是威胁我吗?”
“是又怎样?”
唐蒙摇摇头笑道:“我这里可有长史的命令,我奉命行事有何过失?至于那些战马,我也是交给长史大人了,还有长史府接收的证据,至于是谁将那些战马送到淮南国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蒙必气的说不出话。
唐蒙接着道:“小子,在我面前玩这些,你还嫩了点,背着你父亲搞这些,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害了你蒙家,蜀郡有你蒙家父子一天,就不会安宁,今日我便替陛下分忧,擒下你这叛逆!来人!将叛逆蒙必拿下!”
账外立刻涌进来三五个兵卒,不由分说一拥而上,任凭蒙必怎么反抗,在这些兵卒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蒙必咆哮道:“唐蒙,你个卑鄙小人,今日的我就是你来日的下场,就算死我也把你拉上!”
“哼!死到临头竟然口出狂言,割了他的舌头,连夜押往成都,交给太守处置!”
“轰!”一声巨响,参天的火光一闪而逝,大地都为之震动了一下。唐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军营里瞬间乱了起来,呼喊和喝骂声一阵阵传来。
唐蒙一把抽出自己的宝剑,就往账外闯。一名兵卒浑身漆黑,一脸的震惊,冲着唐蒙跑过来:“都尉,后营的僰人跑了!”
“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
兵卒愣了半天,连忙摇头:“是后营的库房忽然间就飞了起来,里面的东西四处乱飞,伤了不少看守库房的兄弟,僰人就是从那个地方跑的!”
“那还不赶紧追?”
“轰!轰!轰!”又是连续三声巨响,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三个巨大的火球升空,然后消失。惨叫和惊恐在军营中弥漫,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的兵卒吓的到处乱跑。有甚者扔下手里的兵器,跪在地上,朝着发出巨响的地方一个劲的磕头。
唐蒙的心里猛然一紧,他想起了两件事,一个是苏任在夜郎的那个秘密作坊,另一个是温水县老君观的那场天罚。
“都尉,都尉!”报信的兵卒喊了两声,唐蒙才回过神来。
“让兄弟们都回来吧!再追下去只能增加不必要的死伤!”
“那些僰人怎么办?”
唐蒙叹了口气:“我就没打算和苏任作对,既然他要救那些僰人就让他救走好了!”
已经能看见远处的人影。苏任一挥手,孙二麻子第一个冲出隐藏的地方,大喊大叫:“龟儿子官军,有本事和爷爷大战否?”
冷峻拉着司马相如,一路疾跑,不断的回头张望。发现唐蒙的人并没有追上来,司马相如这才稍稍放心,忽然间听见孙二麻子的吼声,心中又是一惊:“这官军早有埋伏?乡亲们,停下!”
冷峻连忙解释:“先生不用担心,这是咱们元山的人,是接应大家的。”
“元山盗?先生真的将元山盗收服了?”
冷峻点点头,司马相如这才彻底放心。
再见苏任,司马相如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好好的都江堰一派生机勃勃,望着新垦荒地中的庄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忽然有一天,大批的官军闯进都江堰,不由分说将所有的僰人全都赶出屋子。司马相如找领头的理论,连他这个县长也一起搭了进去。
僰人们又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当年也是这样的情景,来到汉地的僰人被送到了矿场做苦工,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年轻的僰人想反抗,还没怎么着,就遭受了一顿暴打,其他的僰人男女便再也不敢乱动了。司马相如冲着那些官军咆哮,结果也是一顿暴打。
从都江堰一直来到元山口,直到进入军营,司马相如都没有见到唐蒙。那日,他看见几十匹良马后,司马相如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苏任连忙上前,拉住司马相如,看着司马相如脸上的淤青,心中戚戚:“先生受苦了!我一定给先生讨个公道!”
司马相如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还是赶紧将这些百姓安置一下,他们受的惊吓可不小。”
苏任连连点头,将周重叫过来,这些事情让他去办最合适不过。
元山,司马相如还是第一次来,艰险的山道和茂密的树林,让司马相如感慨。这样的地方不出盗匪就奇怪了。山势易守难攻,道路错综复杂,可谓是盗匪们最好的藏身之所。到了追云山,司马相如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村镇。
“这都是先生弄出来的?”司马相如目不暇接。
霍金嘿嘿笑道:“大哥将元山的山寨整合了,凡是愿意的都安置在这里,上次让你从老君观弄来的工匠,现在就在这里,和这些元山人一起,为羌地商路生产东西。”
“好!好!衣食无忧,何人愿意为匪为盗?”
折腾了一夜,总算将人都救了出来。不等苏任休息,阿依农带着绿倚进了苏任的小院子。阿依农慌忙跪在苏任面前,眼泪婆娑道:“先生又救了我们僰人一次,老朽这辈子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先生大恩。”
苏任连忙将阿依农扶起来,偷眼看了看一旁的绿倚。这丫头自从回了都江堰以后,连个消息都没有。这次来还是那身绿衣,只不过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苏任没有细想,扶着阿依农坐下。
“老族长不必如此,你们是我请来的,我当初保证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说起来这些事情都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不怪我我就很高兴,感谢更是不敢当。”
“哎!想我僰人在僰地是个什么样子,来到汉地多亏先生照顾,如今才能丰衣足食,眼看着忙碌一年的庄稼就要收获,却碰上这种事情,来年我们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苏任笑笑:“老族长放心,这件事我很快就能解决,你们还有机会回到都江堰耕种。”
“当真?”
苏任道:“我何时骗过老族长?”
阿依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绿倚。扭头对苏任道:“先生自然说话算数,老朽还有一件事想和先生商议一下,就是,就是……”
苏任岂能不明白这老头准备说什么,连忙接过话头:“老族长放心,我一定会为这件事负责到底。”
“好,那就好!”
“谁让你负责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绿倚突然插嘴道:“当初没有让你负责,现在更不需要你负责!”
伸手去搀扶阿依农:“父亲,咱们走,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谁也不嫁,就跟着你,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阿依农拗不过女儿,站起身望着绿倚,眼睛不自觉的瞄向绿倚的肚子。
绿倚冷冷道:“没有什么可是的,过几天咱们就回都江堰,然后就再也不出来,我们父女俩带着族人们就在那里好好生活。”
这父女俩走了,苏任久久站在门前看着。崔久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站在苏任身后:“你知道绿倚姑娘有身孕的事吗?听说是你的?”
苏任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反驳,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欠钱、欠揍欠什么都好,绝对不能欠这种孽债,苏任的心在煎熬。过了好久,他猛然转过头:“老崔,帮我准备东西,向阿依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