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方接近花朵一尺处,那发光的花盘却倏地一扭,将锯齿般的花沿对准青石,闪电般地旋转起来,将青石锯成两半。与此同时,花茎上如长锯般的巨叶也纷纷击到,只听啪啪啪数声,那块青石在这一瞬间,被击成了细细的碎屑。
凤鸣暗道:“好险!好险!幸亏没有贸然出手摘花。”再细瞧一阵,忽觉这漫山奇花似是从一处延伸出来的,心想:“此花虽遍山开放,却不见其根生在何处,莫非此花的根会与幽冥神墓有什么关联。”借着花上的白光,顺着花茎,直寻其根。昏暗中翻山绕石,又提防着那诡异的奇花。
约搜寻了半个多时辰,忽见前面三丈处出现了一个山洞。洞上横凿着四个斗大的金光篆字“幽冥古墓”。
凤鸣大喜,忙纵身掠了过去。到得近前,不禁一呆,原来这奇花竟是从这洞中生出,枝叶已将洞口遮蔽,其间虽有缝隙,但无论他怎样进洞,都势必会触到奇花的枝叶。他方才已经亲眼目睹了此花的厉害,若是稍微靠近,这比钢刃还要锋利的枝叶,定会将自己锉成肉泥。
凤鸣苦思良久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但忽然想到谢雪痕这时断气已久,若再不尽快施救,只怕真的要魂归地府。念及此处,好不忧心,横下心再度催动冻结冰河,温柔飘渺的至寒之气,犹如深夜突然升起的白雾,勇往直前的向那奇花扑去。
那奇花似也感到了危险,刚要反击,浑身已被晶莹闪亮的冰条所抱拢,抖得几抖,便即凝结不动。
凤鸣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扑倒在地。过了好一会,方挣扎站起。他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显是受伤极重。在地上稳了好一阵,待体力稍复,方始勉力行到洞口,从已冻住的奇花枝叶间,一个空隙中爬了进去。
到了洞内,但见那奇花的根正生在洞的正中央,其根宛似一个圆住形的磨盘,镶嵌在地面。而花的主茎则从其侧面生出,延伸到洞外。磨盘的顶面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洞中照的雪亮。
凤鸣这才明白,这奇花叫作明断善恶茶,潭中之水只所以是地狱行刑水,就因为潭底生了这种奇花所至。
幽家的地狱行刑丹便是由这潭水炼制而成。那些因服食了地狱行刑丹,才加入幽家黑水旗的为恶之人,在到了幽冥城之后,便不再服食地狱行刑丹,而是服食这潭中的地狱行刑水。那地狱行刑丹是为了携带方便,才将地狱行刑水配以别药,炼制成了丹丸状。
凤鸣籍着这磨盘之光,环顾四周,洞中四壁光洁如镜,上面镶金嵌玉,华丽之状较之皇宫内殿毫不逊色。而那花根后的一丈处,却放着一排排的透明水晶棺,放眼一瞧竟有数百具之多。
透过水晶棺,但见棺中死者神貌如生,或童颜鹤发,或秃顶凶悍,或眉清目秀,或浓眉怒目。再瞧棺前灵位,这些人尽是教皇、天王、总管、城主、堂主、七色旗总掌旗使等担任过幽家要职的首脑人物。
其中自已认识或听说过的有前任教皇南宫帝君;前任教皇、现任教皇慕容白之父慕容化;前黑水旗掌旗使、现任教皇慕容白之兄慕容炎;铁氏兄弟的叔父、前任教皇、护教天王铁如泥,前任朱雀堂主叶红星。
他身为幽家幽冥城主,自然知道依照幽家教规:凡是幽家首脑人物或为幽家立下殊勋之人,在死后其遗骨,连同生前封存好的遗物,投进这幽冥潭。潭中的小鬼会解开其遗物,寻出遗嘱,依着亡人的安葬心愿,将他们安置在此处,尸身永世不坏,故而幽家弟子均以能被安葬在幽冥潭底为荣。
凤鸣心道:“若是日后自己死去,想必也会被葬在此处吧。”思及此处,面上微微一笑。心中自嘲着,转过身来,却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前任幽冥城主、幽家大总管凤智。
父亲是死在他的寒冰掌之下,但他此时陡然看到父亲,面上非但未露出丝毫激动愧疚之色,反而便似瞧着陌生人一般。世上只怕除了没心没肺的不肖之人外,只有没有品味过亲情的人,才会对亲情如此淡薄。
过了一阵,他似是看累了这些无情之人,于是将双目闭了起来。再睁开眼时,父亲棺中的一个紫红色的匣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个匣子有一尺大小,被凤智压在右手边。
凤鸣心中大奇,犹豫再三,打开水晶棺,将紫匣捧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心中寻思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金银珠宝?料想不会,他虽不知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但既能做到幽家三巨头之一,料想不会是个以财陪葬之人。
想必是法宝暗器?但在这冰寒之底,他又防谁,莫非是那些恶鬼么?心中如此想着,还是将这紫匣放下,站在一具水晶棺之后。一抬手,一道青光自食中二指飞出,正击在匣锁上。匣盖“咔”的一声,自动弹开,一团红光破匣而出,将洞中映成了血红色。
凤鸣走上前去,但见匣内躺着一尊八寸高,栩栩如生,色若鲜血的千手观音像。凤鸣顿时一怔:“这怎得像是传说中的血观音?”他伸手拿在眼前,仔细端详,心道:“这若是真的血观音,那谢家的那尊血观音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世上有两尊血观音不成?又是谁将这尊观音像放在父亲身旁陪葬?”
心中思忖着,步至教皇列棺区,却见棺中一人,约摸四十多岁,面色腊黄,一脸病态。
凤鸣看棺上书着“幽家第七任教皇、剑神南宫帝君之灵位”。暗想,他就是南宫帝君了,据说此人在十七岁时,以一套鬼影剑法,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被冠以“剑神”称号。尤其是与唐蛊那一战,更是轰动武林。
唐蛊生于用毒世家,却以剑法见长,是一位顶尖的用剑高手,并在剑上喂了毒,更是如虎添翼。这种毒虽非见血封喉,可一旦被其剑划伤中毒,立时浑身麻木,僵硬,故有“麻骨散”之称。唐蛊随身携带独门解药,以防自己误伤中毒。
唐蛊心狠手辣,剑下不留活口,死于他剑下的高手不计其数。
南宫帝君终于向唐蛊下了战书,那一年他十八岁,唐蛊年长他十岁,这一战,是南宫帝君平生最凶险的一战,二人从第一日拂晓,一直战至第二日黄昏,两日一夜,终以南宫帝君削断了唐蛊的双腿而告终。
凤鸣冷冷一笑,我若生于当时,定要与他切磋一番,以较高下。只可惜他在十九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不但使他武功尽失,而且身体成为抱残之躯,一步三喘。
当一个武功高手、剑术大师,突然失去了武功,那是何等的痛苦?凤鸣暗忖南宫帝君当时的心情,定然是心丧若死了。况且,他还立时处于随时被人杀害的危险之中。一些曾经被他击败的人,自是对他万分痛恨,还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因妒嫉他剑神的光环,而无不欲除之而后快。皆因当时的幽冥城主凤智,暗中保护,才没使他遭人暗算。
不过,他身残志坚,很快走出低谷,仍然苦心孤诣,钻研剑法。后来青城派的青木道人上门来访,明言探讨剑术,南宫帝君以口述的方式,大败青木道人。青木道人钦佩之至,当即弃剑拜南宫帝君为师,他也是南宫帝君惟一的弟子。至于慕容白、慕容菁儿兄妹,虽于南宫帝君有师徒之实,并以弟子自称,却并未被南宫帝君正式收入门墙。
后来南宫帝君以半残之躯,登上幽家教皇高位,更成为江湖武林的百世传奇,自己与他比起来,实在渺小的很了,真是惭愧。
据说他在总结所学各路剑法之后,创出一套阵法,叫作三界剑阵,不知是否属实?当即掀开棺盖,却见身下以剑谱铺就,就是不见有《三界剑阵》之类图谱,或秘笈。
寻思片刻,猛然想起自己的冻结冰河魔功虽然威力非凡,但只能维持三个时辰,时辰一过,这明断善恶茶以及那些恶鬼重获自由,自己以疲惫之躯,只恐难以抵敌。一念至此,未敢继续耽搁,忙将血观音重又放回匣内,夹于腋下。就在即将盖棺离去之际,南宫帝君肩下一部书谱上的四个字,映入他的眼睑。这本秘笈既非剑谱,更非剑阵,书皮题着的却是“横尸刀法”四个字。
凤鸣所习武功不用兵刃,若在平常,他不会在意什么刀法剑术,只是一代剑神居然以刀法秘笈陪葬,不免令他惊异,探手将刀谱抽出,塞进怀内,迅速将棺盖放下。快步走到幽灵月的水晶棺中,取出《幽灵复活》秘笈。
又在各棺之中扫视了一遍,发现了飞光斧和飞光镯二宝,也取了出来,收在怀里,又摘下防止尸首损坏的复尸镜,赶紧奔出墓穴,奋力浮向潭面。这里的尸首只所以不坏,全赖复尸镜所护,复尸镜一取走,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遗体即会腐烂。
他此时出潭心切,浑忘了身上的疲惫,所幸冻结冰河还起着作用,没有再出现鬼都地狱的情景,一路挥臂潜游,不多时接近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