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虫鸣夜寂。
星星点点的光镶嵌在静谧的河上,忽明忽暗时隐时现。河边是一坐供人纳凉的小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就是几个亭子和几条长椅,还种着一些貌似发育不良的观赏树木。而且位置也较偏所以基本没什么人来这里。尤其是晚上,这里沉默的像摇篮里的婴孩,一点动静就能吵醒她。
而萧子凡此刻就靠在河边的长椅上,脚边还散落着几罐罐装啤酒,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可看眼神却清醒的很,他多么希望自己喝醉,最好一醉不醒,虽然几罐啤酒不至于灌醉。
晚风吹过他狠狠打了一哆嗦,老实说他有点后悔跑来自己一个人人喝酒了。如果此时路过一个人,看见他肯定会说神经病吧!大半夜不睡跑这鬼地方喝闷酒,真把自己当寂寥怀乡的诗人啦?疯了吧?
是的,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可跟刀叔跟那个奇怪的外国老头儿比起来他都算正常人了,啊不!或许都不算人了。反正他跟世界之间总有一个是发疯了,然后又逼疯了另一个。可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震撼想不疯都难,比那些神话剧科幻剧还要离谱,好像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臆想变成看了现实。
萧子凡摇了摇喝空的啤酒罐随手抛到一边,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嘡啷”落地,。而他枕在扶手上准备闭眼睡觉,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的荒唐事都只是个梦而已。
威廉走后他迫不及待的爬回去追问刀锋,在他身上藏了太多秘密了他必须问个清楚,这关乎到自己的身世和命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压在心底没说,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关于老爸老妈的信息,可他也不愿意问也不愿意给刀锋增添苦恼,想着等时间来冲淡一切,谁知命运的手再次袭来,狠狠掐住他
让他再也不能忍受下去。越是恐惧就越好奇,他不想再像个废物似的颓废下去,更不想被一直愚弄下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刀锋就站在他面前,神情落寞像是一下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我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刀叔!”萧子凡冲他咆哮。
刀锋依然沉默,两个人对视着,仿佛两尊武士在夕阳下最后的决战。
“终究还是知道了,原谅我,小凡。”
许久,刀锋缓缓开口。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房间里,片刻之后取出一张相片递到萧子凡手中。
“我本以为躲过了一切,本以为可以瞒住所有人,可偏偏造化弄人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既然躲不过就把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吧。”
刀锋又点燃了一支烟坐回到椅子上,如释负重的长叹一口气,二十多年的负罪好像一下子得到解脱。
萧子凡木讷的点点头,接过照片坐到刀锋对面。看着照片里那两个人,萧子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他咬着嘴唇无比激动,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从小到大,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心中充满了某种酸楚、温柔而又恻然的情绪。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喜还是悲,是忧还是愁,只感觉心脏被搅翻着,踌躇着,明明有一堆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有千万句的话语凝固在喉咙里。
这是一张婚纱照,俊男靓女好生耀眼。新郎高挺秀拔、英气逼人,眼睛带着独有的王者之息。新娘一袭白纱美艳动人,明眸皓齿仪态万方,像只独立高贵的牡丹花,一泄如注的长发被风轻轻托起。浅浅的酒窝里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右手捧着捧花,左手紧紧的的牵着新郎的右手,背景是在一片玫瑰盛开的花海,微风正撩拨婚纱裙摆。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才见到父母的样子,虽然只是一张遗留的照片,但是对他来说已经够多了。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许多秘密,也许还在也许丢失,直到时间把它们抹平消逝。“父母”在他的记忆里模糊到只剩下个“空壳”,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这些对他来说就是空壳里的沙子。拾起的那刻,沙子都从里面撒出来什么也没有,只是徒增悲凉。
“你父亲”血族之王“萧帝宸,和你母亲”玫瑰王后“楚婧,他俩一见钟情,认识不到五天就去拍了这张结婚照。”刀锋眼神闪躲回忆往昔。
“血族!”萧子凡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词汇,这种东西应该只存在文学作品和影视剧里的吧?
刀锋掐灭了,一手托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看着萧子凡,“是的,血族。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认真听,千万不要害怕,这之间跟你有莫大的联系。”
萧子凡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使劲吞咽口水让自己镇定。这两个字他只在电影里看过,难以置信的是居然会从刀叔嘴里说出来,像是魔咒更像在眼前打开一座禁忌之门,门里是吞噬天地的黑暗。
“血族……不就是吸血鬼吗?”萧子凡小心翼翼的问。
他们长相跟普通人无异,只是皮肤苍白眼睛发红,没有影子,在镜子中也不会照出倒影。他们害怕阳光,因为会在太阳下被烤成灰碳,所以白天在棺材里睡觉,晚上跳出来亮出尖牙咬人吸血。而且拥有超自然力量,比如控制人的心灵什么的,通过吸食人血还可以将正常人也转变为吸血鬼。最怕大蒜,十字架和银质物品。至少在萧子凡的认知里他们就该是这样。最著名的就是那个叫德古拉伯爵,客串在各种作品和影视剧里,民间也留下他许多传说。
刀锋点点头,“没错,不过他们可不喜欢有人称呼他们为吸血鬼,另外不是所有血族的人都吸食血液,而且大多数也只是为了杀死敌人和补充力量。”
“不吸血还叫吸血鬼?”萧子凡不解。
“你说的那种是被转化的初拥,就是没有思想受欲望驱使的行尸走肉,何况人类的血液价值并不大,对于他们来说也仅仅是为了进食而已。”
萧子凡接着追问:“那真是吸......血族,也跟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吗?”
刀锋耐心的回答他:“那只不过是人类在臆想基础上的魔改罢了,他们并不惧怕阳光,只是因为光会限制他们的部分能力罢了,所以大多会选择在夜间出没,只有被转化的初拥和低阶种类会惧怕光。”
“你也是?”萧子凡往后靠了靠。
“当然。”
“那为什么没人发现?”
“人类是无法感知的,只有同类之间才能知道,而且高阶级的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发现。”
“哦。”萧子凡似乎明白了一点,“那这么说我也是吸血鬼了?那我真的是什么王血的继承人?我……可我应该是人类吧,吸血鬼不都是外国物种吗,那他们又是怎么发现的?”
刀锋沉默了片刻,“,你父亲萧帝宸曾是血族的王,是‘圣血之脉的拥有者’,你的血脉就源自他。但你母亲是人类,所以你身上也留有人类的血,我想......这也可能是你不被察觉的原因吧。”
“可那个叫威廉的不还是找到了我们吗?”
刀锋满脸自责的说:“还记得前段时间发生的惨案吗,坊间传闻说有僵尸吸人血,好几条命案都是被吸尽血液而亡。就是你血液转化的初拥,那个叫徐正所犯下的。他们就是通过血液对比查到了你当初献血的那家医院,继而查到了这里。”
萧子凡听懵了,合着自己原来是怪物和人的混合体,他的世界像被投下无数的炮弹,炸的粉粉碎一片狼藉,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感觉三观都要崩塌了有没有,这一切简直荒谬!比有人冒充秦始皇诈骗还要扯淡荒唐!
自己明明是炎黄子孙,从小接受义务教育和毛思马哲的理论,三个不折不扣坚信唯物主义破除牛鬼蛇神的好少年。可突然有人告诉他说这个世上是存在怪物的,书上的和电影里演的都是真的!什么狼人什么吸血鬼的都是真实的,他们就生活在你身边,和普通人一样,一样吃喝拉撒,上班下班。
换做别人你一定会说你神经病吧!看电影看魔怔了!然后打120让人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可这个人是刀锋,是他唯一的倚靠,唯一的亲人。
萧子凡指着自己半信半疑的追问:“不是说种族之间不能通婚吗?”
就像电影里演的,狼人威廉爱上了吸血鬼维克多的女儿。由于维克多担心女儿腹中的婴儿混合了狼人和吸血鬼的血统而触犯禁忌,所以行光刑处决了自己的女儿,威廉因为愤怒组织起狼人组织和吸血鬼势如水火。于是,狼人和吸血鬼的斗争就一直持续着,从未间断,百年,千年,万年,亿年后依旧如此。只是因为杀妻之恨……当时他看完这部电影还为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感到愤愤不平。只不过这种事发生到了自己身上,角色也换成了他的父母,那个混血种的孩子成了自己而已。
等等!狼人!萧子凡想到了更恐怖的东西。有血族那必有狼人,他们是千年的宿敌。如果这两种怪物真实存在......那这个世界不就怪物横行吗,说不定某个擦肩而过的就是其中之一,那自己岂不是危在旦夕?
真是可笑啊,真是该死。就像曾经在课堂胡思乱想的一样,自己会不会跟卡卡罗特一样,是个未觉醒的超级赛亚人,突然有一天化身为拯救地球的英雄。可他没想到居然变成了现实,只是这个现实偏了一点,他没有成为英雄,只是成了所谓的吸血鬼——照片上那对赋予他生命和血脉的父母。
“他们……一定很……恩爱……对吧!”萧子凡支支吾吾的说。照片上的两个人笑的是那样幸福又那么般配。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思念,像涨潮的水在心里翻腾。
“当然!天底下没有比他们更恩爱的人了,如果还活着的话……”
刀锋也觉察到萧子凡的心思,把照片滑到自己面前。
“阿宸是个很强势的人,他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为了你母亲他不惜放弃王位甚至与族人翻脸为敌,那些老家伙最后没办法只好向他妥协了。这照片就是他们唯一留下的东西,她远比这漂亮多了!”刀锋轻轻一笑,说完便是一阵沉默。手指不停的摩挲着照片,好像这样能把他们唤回来似的。
“他们是死在狼人的手里吗?”萧子凡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刀锋点点头却又摇了摇,“这也是我至今疑惑的地方。 在你出生那天晚上,狼人勾结血族的叛徒大举进攻,你父亲为了对抗拼死抵挡。你母亲当时刚刚生下你,身边有一大群人保护所幸平安。当我杀出重围去救你母亲的时候,我的朋友安烈带着一身伤抱着襁褓里的你逃到我面前,他告诉我你母亲被一个带花纹面具的家伙从背后杀死的,他力量极强无人抗衡,他拼死才把你夺回来。”
“那他......死了?”
刀锋点点头,“是的,之后我带着你杀出包围,辗转了好几个国家来躲避眼线,最后才逃回中国从此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原来是这样。”萧子凡 声音嘶哑,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撕碎。
“对了,你的名字也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希望你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不要像你父亲那样。”刀锋随后补充,“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问题你一直想问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可以叫,而你只有我。我本想瞒你一辈子,让你像普通人那样活一辈子,这样我也不留什么遗憾。可完全没想到命运使然,到底还是发生了。”
是啊!发生了,所有一切他都知晓了,就像一场离奇的梦,他没困到梦里永远无法醒来。 这种叫命运的东西还真是恐怖,很清晰,很残酷,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不管你如何挣扎他始终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向你逼来,你却束手无策,只能拼命的奔跑。明明这种东西是虚无的,但没人能够对抗这虚无的存在。
“小凡……你……你没事吧?”刀锋关切的问,他怕说这么多从而打击到萧子凡。
他抬起头摇了摇,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谢谢你刀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真没事?”刀锋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就是有点难过罢了。”他的眼睛的确发红,布满了血丝。
刀锋伸手按在萧子凡的拳头上,安抚他说:“难过的话就大声哭出来,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好。”
“我会的。”他站起来轻声说,脸上流出牵强的微笑。
说完向门口走去,却又停了下来,“我出去走走,晚饭后回来。”
刀锋没再说什么,长叹一口气点点头。
萧子凡也笑笑转身出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请原谅我小凡,这是最后一次了,为了你我甘愿变回去。”刀锋点燃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雾缭绕,仿佛被点燃的战火。
华灯初上,萧子凡漫无目的的游走, 心不在焉的耷拉着脑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家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