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一次英雄救美的经历,刘林同小汪的接触就自然得多了。刘林大学毕业后,曾经分配到三线工厂呆过两年。原先的三线工厂建在离县城六公里的一个山沟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自己动手种菜,盖干打垒。就在那时候,他学会了一手种菜的本领。想不到三十年后,这手种菜的本领又在小汪这里用上了。袁姐几次过来打趣说:“小姑娘,你给我们乡下人长脸了,请了这么体面的一个城里男人来给你打工。”刘林说:“我也可以给你打工啊。”袁姐说:“得了,得了,我可不敢请你这么一个城里男人给我打工,不然,我老公的醋罎子会打翻了。”
小汪名叫汪霞,丈夫叫郑春光。去年,郑春光带领着全村十个种菜能手在这里承包了一片菜地。他们精耕细作,又懂得科学种菜,一年下来,每家也有三万四万的收入。只是在这简陋的田间小屋里生活,夏天蚊虫叮咬,冬天寒风凛冽,生活肯定比较艰苦。在一个比较凉爽的下午,芳芳到袁姐家玩去了。在田间小屋的小坪上,小汪一边整理收获的蔬菜,一边给刘林讲了她和丈夫的故事。
我十八岁时高中快毕业的时候,父亲在修水库的一次爆炸事故中离开了我们,家里经济困难,我就到外面打工去了。村里人从小就夸我长得漂亮,那时候听到人家的夸奖心里就觉得高兴。谁知道我一到广东打工后,才知道长得漂亮给我带来了好多的麻烦。我开始在餐馆里当服务员,除了每天要忍受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劳累外,还常常有男人拖着你陪他们喝酒。你得陪着笑脸想办法周旋,不然得罪了顾客,老板还要你给客人道歉。我到发廊当过洗头工,那种地方就更不是正经女人呆的地方了。你好好地给男人洗头,就常常有男人好象有意无意地在你身上摸一下,捏一下,因为人家知道你是一个乡下姑娘,地位低下,不敢拿他们怎么着。我也到过深圳的工厂打工,组装电子产品。那个管我们的工头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那家伙更是一个大色狼,对于长得漂亮的女工,他就和颜悦色,有说有笑,时不时在女人身上摸一把,拍一下。对于长得不漂亮的女工,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他每天到现场来,就装做关心我的样子从后面靠在我的身上,还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一闻到他嘴里的那股臭气就要作呕。在这个工厂干了不到半年,我就不想干下去了。有一天我到街上去给家里寄钱,路过紫薇宾馆,看见墙上贴着一张招聘女服务员的启示。这个宾馆是我们省办事处开的,我想,一个省办事处开的宾馆,来来往往的肯定是正经人,于是我就去应聘了。我填了一份表格,宾馆里很快就录取了我,把我分配在KTV包房当服务员。我从小就挺喜欢唱歌,人家也夸我嗓音不错,能够在KTV包房当服务员,我也挺乐意的。就在这个宾馆里,我认识了我的老公春光。他是农学院学园艺的大学生,并且学得了一身好武艺。他的家离我们村只有八里路,是一个乡的。春光人长得高大威武,在宾馆里当保安部主管,管着二十多号人,每月的工资那时候就有八千多,宾馆里的女服务员都把他当作白马王子。我跟春光第一次认识是在食堂里,也是听说话的口音才知道我们是一个乡里的人。出门在外,能够有一个老乡总是使人高兴的事,何况春光又是一个长得高大英俊的男孩子。他认识我后,就对我百般呵护,每天的中饭晚餐,他都在食堂打好饭等着我,有时候我不能到食堂吃饭,他就端着饭菜到我上班的地方来,一直在旁边守着我吃完后把碗筷拿走。只要我们俩有空,他就陪着我逛街看电影吃宵夜,每次自然都是他买单。那时候,姐妹们都很羡慕我,我也觉得十分幸福。
开始两年,我觉得宾馆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还是比较正经的,后来,宾馆承包给一个长沙人后,我就觉得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乱,越来越杂了。在KTV包房里,对女服务员动手动脚的男人也越来越多了。有一天晚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长沙男人要我陪他唱歌,还点了三千多元一瓶的洋酒,要我陪他喝酒。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喝了一杯。哪知道不一会,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燥热,人也软绵绵地瘫在沙发上。这时候我才怀疑,我是不是中了这个男人的套了。正在这时,春光托着一个水果盘进来了。他见我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就对那位挺着大肚子的男人说:“对不起,这位小姐病了,我要扶她回去休息。”那个人站起来,举起拳头就打过来,手在半空中就被春光紧紧地抓住动弹不得。原来春光每天都在暗中保护着我。那天他把我扶回宿舍后,我的头伏在他肩膀上,半天都不愿起来。有这么一个强壮的善解人意的男人在我的身边,我当时的感觉就象是喝了一口蜜糖,从嘴里慢慢地浸润到心里肺里,然后慢慢地弥漫到全身。
又平安地过了了半年后,有一天宾馆里来了一位贵宾,中等身材,身体微胖,前呼后拥的,是省内一个姓周的市委书记,戴一副金丝眼镜,额头宽阔明亮,举止作派看样子挺斯文的。总经理亲自陪同,在他面前低头哈腰地象条狗。头天晚上总经理安排我陪他唱歌,他倒显得象个正人君子,我每唱完一首歌,他还绅士般地鼓掌,连声说:“唱得好,唱得好。”唱歌结束后,他还象接见下属那样同我握手。但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排很整齐的牙齿,白得耀眼,我见了总觉得有些害怕。第二天总经理又点名要我陪他吃晚饭。在宾馆最豪华的一间包房里,总经理,两个副总经理以及那个书记带来的一班人满满地一大桌,还特意把我安排坐在那位书记的旁边。一开始,总经理就要我代表宾馆向客人们敬酒,后来,那班男人又左一杯右一杯要跟“美女”碰杯,不答应就是看不起他们。我虽然每次都只喝一点点,但一来二去,积少成多,我最后还是醉倒了。我恍恍惚惚地知道有两个女服务员把我扶进了一间客房里,把我放在一张床上就走了,后来我就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竟躺在春光的床上,春光是保安部主管,在宾馆有一间单独的宿舍。他那么大的个子,昨晚就倦缩在那张只有两个座位的沙发上睡着了。一晚上他为了照顾我,肯定是疲倦极了,一大早了还象个孩子般地睡得十分香甜。但是我一下床他就惊醒过来了。他告诉我,昨晚他就知道总经理没安好心,当两个服务员把我扶到那个书记住的客房里出来后,他强迫服务员打开了门,把我背到了自己的宿舍。他说,这个宾馆里的环境太险恶了,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是学种植的,我看你们村的那个山沟温暖湿润,里面又有一个不小的水库,是个天然的大温室,很适合果树,蔬菜,粮食种植,我就嫁到你们家,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先在农村发展,然后到城市里去开办公司。他还问我,你知道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喊出过什么样的口号吗?我说不知道,他说他们喊出的口号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我就不信只有搞房产搞工业才能当老板,搞农业开发就不能当老板。我说,你好不容易在深圳谋得这么一个高薪的职位,丢掉了不可惜吗?他说,为了你,就是丢掉皇帝的位置不坐,我也愿意。我当时伏在他的肩膀上感动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