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郑春光冥冥之中支持汪霞改嫁到省城,汪霞就决心放下在宁州的一切恩恩怨怨,远离这个曾经带给她巨大痛苦的是非之地,带着芳芳到省城开始新的生活。但汪霞虽然在外面打过工,也当过两年包装厂的厂长,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本质上她毕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淑女,对今后新的家庭生活总有点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芳芳听说要跟妈妈到省城去上学了,她心里的感情也挺复杂。一方面,以后她就是大城市的小女孩了,再也没有人敢叫她“乡里鳖”了,疼她爱她的刘伯伯要当她的新爸爸了。但另一方面,她从此就要跟小强分开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了,她的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
之后的两天,又是星期六。祁劲开车带着刘林和刘杨,又住进了宁州大酒店,打电话邀汪霞来商谈汪霞搬家的一些具体事宜。汪霞把芳芳送到了姐姐家里,独自一人来到了酒店。刘杨告诉她:芳芳就转学到她所在的学校,她所在的雅礼中学,可是全省有名的重点中学。一般的家长,如果没有关系,就是花个十万八万,也很难把孩子安排进来。今后芳芳的学习和生活,就由她来照料,芳芳可以跟茵茵住在一起。听说芳芳能转学到省城有名的重点中学,汪霞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芳芳的学习问题,可一直是她担心的头等大事。至于要芳芳跟茵茵住在一起,她心里可有点不乐意。她婉转地说:“别看芳芳这孩子在外面争强好胜,可回到家里,可是什么事也不会做的小女孩。哪能麻烦你们呢?”刘杨说:“汪姐,说什么呢?都一家人了,还你们我们的!”
祁劲对汪霞说:“汪姐,你搬家其实很简单的,除了你和芳芳的贴身用品,其它的一切,都放在家里原封不动,以后回家来小住,也方便些。你提个小包往小车里一放,就可以开路了。”汪霞总觉得搬家还不是眼前的事,总还得准备十天半月。于是就红着脸幽幽地说:“行!到时候再说吧。”祁劲说:“汪姐,我这里可是希望你明天就能走马上任,你可要早点来帮我呀!”刘林知道汪霞还有一个心理准备过程,于是就赶忙出来打圆场说:“祁劲,搬家也不是说搬就能搬的,就让汪霞准备几天吧。”他们在一起商谈了一个多小时,汪霞就起身告别。她说:“姐姐的儿子小直今天过生日,姐姐要她和芳芳去吃中饭。”祁劲不知道汪霞心里还在想些什么,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行人刚出得门来,就见走廊的对面走过来一群人。刘林他们闪在一旁,让开了路。及至走到跟前,只见人群里一个穿得土里土气的矮小老头远远地就向刘林伸出手来:“刘林同志,你也回宁州来了?”刘林一看,原来是省纪委的副书记刘运全,就是女儿女婿被双规时找他谈过话的人。这位刘书记的形象外貌以及穿着打扮有些土得掉渣,一米六三的个头,背微驼,脸瘦削,什么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总显得皱皱巴巴,本省官场上的人背地里都喜欢叫他刘乡长。只是他那双眼睛总闪现出狡狤与睿智的光芒,不怒自威,使人不敢对视。就象<<列宁在一九一八>>中捷尔任斯基的那双眼睛。他办案从不讲情面,而且他有个习惯,每次他找约谈对象谈话,都先给对方亲手倒一杯茶,于是在本省官场上人们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刘乡长请喝茶。
刘林很敬佩这位其貌不扬的纪委书记,因为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曾听他作过一次报告。那次是省委组织部长、宣传部长陪同他一起来的,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都是典型的北方大汉,威风凛凛,很有一个高级干部的派头,而刘运全走在他们的前面,却有点象一个传达室看大门的小老头。但听完他的报告后,刘林却深为震撼,想不到在这个小个子的头脑里,蕴藏着如此充沛的革命激情和丰富的历史知识。他对所谓“告别革命”的提法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批判。他说:“革命是你想告别就能告别得了的吗?有压迫就有反抗,人民反抗压迫是天然的权力,如果当权的人只想自己捞好处,不为人民着想,人民肯定就会起来造反,起来革命。”他神采奕奕地旁征博引,从《共产党宣言》中关于解放全人类的庄严宣告、巴黎公社领导人简朴的工作作风及革命战争时期共产党人与群众血肉相连的关系来说明共产党员的历史责任,并特别强调,馬克思的国家学说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就是如何防止国家工作人员由社会的公仆变为社会的主宰,也就是说要防止掌权的人成为脱离人民群众的特权阶层。女人们认为,男人的魅力在于他拥有的权力,而刘林则认为,男人的魅力在于他的思想。
刘林赶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刘运全的手说:“刘书记,你到宁州视察来了?”刘运全哈哈地笑着说:“什么视察呀,就是来出差。”他又用眼睛看了看刘林身边的三个人,刘林连忙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女婿,这是汪霞。”刘运全特别笑着向刘杨点了点头。随后他的目光就转向了汪霞,并且伸出了手:“啊!你是汪霞!久闻大名!”汪霞红着脸同他握了握手,就象一个怕羞的小姑娘一样闪到了刘林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