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内城门倒塌。两股钢铁混合血肉的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到处是金属的闪光。人们用短剑和手斧贴身较量。老男爵冲在最前面。一个大胡子举刀砍过来,他熟练地用盾架开,把剑捅进对方肚子。这时左侧有人狠撞了他一把。男爵踉跄一步,回头再看,发现推开他的是个年轻士兵。
一杆长矛捅穿这年轻人胸口。他嘴里流着血,用受伤的左手死死扭住矛杆。男爵怒吼一声,一脚踹倒偷袭的十字军。他把剑倒转过来,竖着**那家伙的脖子。温热的血珠溅上他的脸。对此他似乎毫无觉察,只顾扭头杀向另外一个十字军。
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风里除了人的喊叫,还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双方都在尽力用弩箭压制不断涌上来的步兵。城墙上的弓兵们点燃了火油瓶,一连串扔到拥挤在墙脚的十字军头上。被烧到的人惨叫着,倒在地上乱滚。后面的士兵继续涌上,把他们践踏在脚底。
体力终有耗竭的时候。面对源源不断填进来的十字军,瓦尔纳堡的保卫者们渐渐不支。战线从城门的瓦砾里逐步向上推移,渐渐推到内城小广场。男爵毕竟还是老了。他握剑的手开始松弛,眼前有些昏暗。突然,横地里挥来一柄沉重的链枷,圆锤头上的利齿挂住他的肩。老男爵沉重地仰面倒下,像一棵被伐倒的松树。穿透那些铠甲和兵器的反光,他望见了天空。宁静的苍穹,如他悲伤无奈的眼底一般湛蓝。
几个步兵呼喊着冲过来,把老男爵拖回战线后方。其实他没有受太重的伤,但情绪已经有些低落。难道在这一天,瓦尔纳堡的命运真的要走到尽头?
菲奥丝睡醒了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奥斯顿的烤肉刚刚做好。他就着一个木墩,把偌大的羊腿横在面前,用匕首切一块肉送到嘴里,喝一口酒。
“早安……菲尔呢?”
“哦,他去瓦尔纳堡了,说要刺杀十字军的头目,那个瘸子。”
“什么?!”
菲奥丝梳头的手僵在半空,梳齿把头发拉断了几根。她气急地一巴掌拍在奥斯顿面前:“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咩?猪头!光知道吃!对了,里奥叔叔呢?”
奥斯顿不紧不慢地又切了一块肉喂给自己。他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慢条斯理地说:“里奥么,他也去瓦尔纳堡了。今天早上你没觉得地震么?瓦尔纳西门倒了,十字军趁机攻城。玛丽安的援兵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里奥说,他先去帮忙守一会儿。”
菲奥丝不说话了,把手从木墩上收回来。她草草地把头发一挽,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奥斯顿在她背后问:“你也要去?你去干啥?”
没有回答,红发少女气恼地把盔甲往身上套,顺便翻了个白眼。奥斯顿无奈地晃晃脑袋,站起来说:“拿你们这样的大小姐真没办法……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要是出点事,菲尔回来要跟我算账,唉。”
菲奥丝横了奥斯顿一眼,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走到大路上的时候,身后的天空卷起了烟尘。奥斯顿警觉地回头。远处有奔腾的马群正朝这边赶来,蹄声震动大地。菲奥丝谨慎地抽出了剑。但当她认清旗帜之后,不自觉地拉起奥斯顿的手欢呼起来:“是帕瑞尔家的战旗!荷莉姐的军队到了!”
“是吗?那可真好。”奥斯顿憨厚地咧嘴笑起来,似乎很开心,然而笑声却有点苦涩。
轻骑如疾风,很快就赶上了他们。这些剽悍的轻骑兵背后装饰着弓形的白色飞羽,跑起来激起簌簌风声。他们就是著名的瓦拉几亚翼骑兵,帕瑞尔家族的精锐武力。面对包围过来的骑兵们,菲奥丝出示了奥康纳家族的纹章。骑兵队长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恭敬地行礼,吩咐一小队下属护送他们前往荷莉的中军。
“荷莉姐!”
见到荷莉,菲奥丝直接就在马上扑过去。披挂轻铠的荷莉温柔地拥抱了菲奥丝,替她把马头转过来,陪她一起往前走。奔波了许多天,荷莉显得有些倦怠。时不时有军使从前方回来,她支撑着听他们报告军情,然后一一下令。
“十字军大营有重兵防守?”
荷莉狐疑地瞧着满脸是汗的传令骑兵。这个年轻小伙也是一脸困惑。他抹了一把汗,底气不足地说:“是骷髅兵、大群的骷髅兵。它们守在十字军大营外头,数量很多。帕尔梅拉骑队长原本想立刻突击,可是那些骷髅兵似乎反叛了,正跟营地里的十字军杀着呢……我军前锋眼下正在僵持,留了一个冲锋的距离。”
“哦,是骷髅兵啊,”荷莉松了一口气,笑起来,“不用担心它们。告诉帕尔梅拉骑队长,前锋立刻绕过大营,朝瓦尔纳堡冲击。”
虽然不明白荷莉放心的缘由,年轻的传令兵还是坚决接受了命令。
奥斯顿靠到蒂娜的马旁边,和她并缰往前走。蒂娜抛了一个探询的眼色。奥斯顿不说话,只是下巴轻微地左右晃了下。蒂娜借着观望瓦尔纳城的情况,把脸偏向奥斯顿看不到的一侧。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有一点窃喜。
瘸子彼得很郁闷。瓦尔纳堡如同一枚成熟的果实已经摆在眼前,偏偏这时后队却乱起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步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后军被来历不明的不死生物偷袭。
是救走小孩的那个亡灵!它果然动手了。彼得有点烦乱,但这样的情绪是不能被手下看出来的。他表情丝毫没变,平静地吩咐说:“让后军停止前进,尽量阻挡那些东西。”他挥起马鞭指向天空,声音突然变得凌厉:“太阳越过天顶之前,不许放一个上山!”
时间,我只要多一点时间。瘸子彼得脑海里回荡着这个念头。紧张和不安折磨着他,近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