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日头已经正中,虽然是深秋时节,但今天日头火辣辣的,晒得人皮肤上有点生疼.
张府后院,林满娃挑着大担的柴火走了进来,全身上下都汗湿了一大片,用手捏捏都可以捏出水来。
“总算到了”林满洼放下扁担,长长松了口气：“这天热死了,什么鬼天气,一会冷一会热”
豆大的汗水从脑门上掉了下来,落入眼睛里,林满娃感觉有点咸,他赶紧闭上眼睛,用脏脏的袖子揉了揉眼睛,又拿起衣角在满脸油水的脸上擦了擦,终于又松了口气,拿起上衣的下摆往上扇着风.
“林满娃”一个瘦小的马房伙计走了过来:“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把草料喂足了,大少爷下午要出去”
“王四…四哥”林满娃皱了皱眉,脸上堆起一丝勉强的笑:“能不能……吃了饭再去,现在已经是吃饭时间了,肚子……饿得慌”
林满娃摸着肚子,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好象说要吃饭都很不好意思.
“饭早就吃过了”王四哥毫不在意的看看四周。
“啥?”;林满娃楞楞的看着王四哥:“咋……咋没听见叫我呢?”
“叫什么叫?”王四哥不以为然:“你去砍柴了,让我上哪叫去?快点,先去把马料喂了,回头自己找找还有什么剩饭剩菜的没?”
“好……好”林满娃抹了把汗,转身朝马房走去。
马房里趴着一红一白两匹高头大马,白的叫赛胭脂,红的叫一品红,两匹马都是大少爷张天富托人从蒙古买来的好马,看上去神俊异常,且四肢强健,虽然不是传说中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一天跑个百八几十里地,那是不在话下
林满娃把上好的草料铺在了马槽里,一个人看着两匹马自言自语:“马啊马!你是有东西吃了,我还饿着呢!”
“林满娃”王四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哎!”林满娃答应一声:“我在这”
“厨房管事的传话过来了”王四哥的声音又高了些:“晚上兴许会有客人来吃饭,厨房没柴火了,叫你马上劈好送过去”
“哦!”林满娃高声答应一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又急急忙忙的冲到草房门后拿了把柴刀,在院子中央蹲下“劈里啪啦”的砍起柴来。
“动作快点,劈好马上给厨房送过去”王四哥转身离去
“哎!”林满娃低头答应一声,一柴刀使劲的劈开一根树叉。
脑门上的汗水更多了,豆大的汗珠大颗大颗的落在林满娃的眼睛里、嘴里,味道咸咸的,苦苦的,就象林满娃现在的日子,
“热死我了”林满娃一把脱掉上衣,露出黝黑的膀子,蹲下身劈柴的速度更快了.
突然,一个白白的馒头递到林满娃面前,一个轻柔又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满…娃哥”
“啊!”林满娃闻言抬起头,才发现兰花站在自己面前
“兰花”林满娃脸上有了笑容:“你来了?”
“嗯”兰花点点头,左手撮着衣角:“上午……上午我已经来过了,他们说你去砍柴了”
“哦!”林满娃低下头继续劈柴:“我得赶快把柴劈完,厨房催得紧”
“你还没吃饭吧?”兰花蹲了下来,手中的馒头又递过去:“先把馒头吃了,我来帮你砍”
兰花伸手去抢柴刀。
“不…”林满娃连忙把柴刀藏到身后:“你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哪干过这力气活?我自己来”
“我行的”兰花一本正经的看着林满娃:“我以前经常和爹上山砍柴的,可惜他现在不在了"
兰花的眼圈又红了起来,又说到了她的伤心之处.
“别……别难过了”
林满娃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突然又“啪”“啪”的给了自己两嘴巴:“瞧我这嘴笨的,咋就无故提到这上头了”
“满娃哥”兰花擦了下眼眶,脸上又绽出笑容:“你快点吃吧!柴刀给我”
兰花一把将馒头塞进林满娃手里,又一把抢过柴刀,“劈里啪啦”有模有样的劈起柴来。
“兰…”林满娃想要阻止,又咽了回去,张口大口大口的咬着已经硬邦邦的馒头。
“好吃”林满娃连连点头:“好吃,好久没吃馒头了”
硬硬的馒头在林满娃嘴里仿佛成了玉液琼浆.
“我以后经常给你送点来”兰花偷偷看了看四周,声音小小的:“厨房的烧火丫头春花给我的”
“吃完了”林满娃使劲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真好吃,就是少点”
林满娃一脸的憨笑,摸着头傻傻的味道。
“你歇会吧!”兰花关心的看着林满娃:“满头大汗的”
林满娃张张嘴还没来得及接口,突然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见二少爷张天明走了过来
“兰花”张天明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你在这啊?”
“嗯!”兰花点了点头,慌忙站起鞠了个躬:“二少爷,我干活去了”
“哎!别走啊!”张天明伸手拦住:“趁着没事好好聊聊”
“听管家说你叫林满娃?”张天明的目光又投在满身汗水的林满娃身上.
“是的少爷”林满娃连忙站了起来。
“以后别叫我少爷”张天明上下打量着林满娃:“咱俩年纪差不多,以后就叫我天明好了”
“不……”林满娃头摇得象拨浪鼓:“二少爷,我……只是你们家的伙计,我……不配那样称呼您”
“哎呀!”张天明一摇头:“什么伙计不伙计的?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你叫我天明,我叫你满娃”
“还有你”张天明又转过身看着兰花:“以后你就叫我天明哥,别总少爷少爷的,我会不高兴的”
“哦!”兰花惊慌的点点头,突然又慌乱的摇着头:“不……”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张天明蹲下身子,拿起柴刀:“打小我就没干过这活,我也来试试”
“哎!二少爷”兰花和林满娃同时叫出声。
“哎哟!”张天明忽然叫出声来,柴刀劈在了抓柴的手上,幸好用力很轻,但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二少爷”兰花慌忙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块小手帕一把缠着伤口:“这是我们下人的事,老爷太太要知道了,我们就不好过了”
“没事”张天明皱了皱眉毛,显然伤口有点疼:“我爹要知道了,我就说我自己弄的,他不会怪你们的”
“嗯“兰花不在说话,手脚麻利的包扎着伤口,行动之间非常小心和温柔。
张天明目光注视在兰花脸上,目光里包含着一种柔情.
林满娃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突然重新蹲下身子,一语不发的劈着柴。
“兰花”丫鬟小如匆匆的走了过来,看见蹲在地上的张天明又弯下腰行礼:“二少爷也在啊?”
“是”张天明脸上洋溢着兴奋:“我正在跟满娃他们学劈柴啦!”
“啊?”丫鬟小如瞪大眼睛,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如姐”兰花包扎完毕站了起来:“你找我吗？”
“哦!”小如象是如梦初醒,连忙点了点头:“大少爷找你有事,叫你马上过去一趟”
“大少爷?”兰花全身的神经顿时绷紧了些:“他……他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小如伸手一拉兰花:“你快点去吧!别让大少爷等急了”
“等等……”兰花回身看了看林满娃和张天明,欲言又止。
“快去吧兰花”张天明笑着挥了挥手:“我大哥找你准是有什么急事,回头咱们三个再好好聊聊”
林满娃没有说话,但却直直的盯着兰花的眼睛,他分明读懂了那里面的一丝恐慌.
“嗯”兰花不情愿的点点头,被小如拉着向前走去。
“二少爷”林满娃放下柴刀:“我……我去下毛房”
“说了以后叫天明”张天明转身走向马棚:“快去吧!”
“哎!”林满娃答应一声,急步匆匆朝着小如两人的方向追去。
小如拉着兰花拐了几道弯,又穿过前院,一直往一块小树林走去。
“小如姐”兰花紧张的看看四周:“你这是带我去哪?”
“就在那树林子里”小如拉着兰花往前走:“我也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非要你到这来,有什么事府里不好商量吗?”
两人越走越近,转眼到了小树林边。
“你在这等会,大少爷很快就来了”小如转身回头走去
“哎!”兰花张嘴要叫,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林子边只剩下兰花一个人,她来了回回的走了几步,不时的四下张望。
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兰花的眼睛
“啊！”兰花惊叫一声,使劲掰开大手,“呼”的回过身来。
兰花身后,站着一脸***的大少爷张天富,左手放在身后,不知道拿着什么。
“别怕,是我”张天富笑着走了过来,那种笑让人看着有点发抖。
“大少爷,你……吓死我了”兰花惊慌的低下头:“您叫我,有…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张天富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枚金灿灿的花夹:“好看吗?送给你的”
“不……”兰花慌张的摇着头:“我不要”“把这个戴上”张天富顺手插向兰花的头上:“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不……大少爷”兰花一把将花夹扯下塞到张天富手里:“我只是……下人,不敢……戴这种东西”
“叫你戴你就戴”张天富一把抓住兰花的手,顺手将又将花夹插上去。
“不……”兰花左右扭动着身体。
突然,一个声音猛的传了过来:“抓贼啊!这里有贼,快来抓啊”
“贼?”张天富慌忙松手,眼睛四下张望“哪里有贼?”
兰花慌忙转身就跑。
“喂!回来”张天富胡乱的挥着手,但他瞬间又放了下去,因为他看见管家李万财带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少爷,哪里有贼?”李万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混蛋”张天富火冒三丈:“大白天的哪里会有贼?活见鬼了你”
“可刚明明听到有人喊抓贼”
李万财摸了摸脑袋,一脸纳闷。
“那是谁的声音?”张天富目光狠狠的:“马上给我找出是谁喊的”
“好象是……”李万财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忽然眼前一亮:“好象是林满娃那小子的声音”
“林满娃”张天富狠狠的重复了一句,眼中突然闪烁着怕人的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