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天,更阴冷了许多,秋风萧瑟的季节里,遍地都是满目伧痍,随风飘舞的落叶,碾入尘土的花蕊,枯黄的草根,一切都有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一片落日余晖中更显落寞与悲凉。
兰花此刻就象一个突然衰老了几十岁的老人,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脸狭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原本如水的眸子里此刻一片暗淡无光,昔日骄艳如花的容光已经变得憔悴不堪。
自从张天明离家后,兰花几乎在张三爷一家的唾沫中淹没,连日的打击和责骂已经将她整个人击跨。
“嘬”“嘬”
兰花无精打彩的喂着鸡食,呆呆的盯着身边欢快奔跑的家禽出神。
突然,不远处的山道上,一个蹒跚的身影哭叫着奔了过来。
“兰花……”“兰花”
兰花猛然一惊,立即闻声看去。
“妈……”
兰花惊叫着奔了上去,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兰花”
邓秀梅哭叫着一瘸一瘸的奔了过来,一下抱住女儿放声大哭。
“妈……你怎么了?你的腿怎么了?”
兰花一把抱住邓秀梅的头大声问道。
突然,她整个人象懵了一般,眼睛直直的盯在母亲的脸上。
邓秀梅的脸上竟然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你的脸……怎么这样了?”
兰花惊叫着问道。
“被……被你们大少奶奶的人打的”
邓秀梅哭泣着道。
“啊!为什么?”兰花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他们为什么打你?”
“他们……他们催我还你爸的债……不还就要来刨你爸的坟……我……”邓秀梅不断的抽泣着:“我实在是没有……没有办法……已经答应他们了……”
“妈,你答应什么了?”
兰花猛然有着不祥的预感,她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拼命的摇晃:“妈……你到底答应他们什么了?快说啊!”
“我……我答应他们明天来……来娶你过门”
邓秀梅突然放声痛哭。
“什么?”
兰花宛如被人狠狠的猛击了一棍,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象傻了一般呆在当地。
“兰花……兰花,你怎么了?”
邓秀梅忽然止住了哭声,兰花的样子几乎要她吓呆了。
兰花一动不动,面色一片苍白,泪水无声的滑了下来。
“兰花……兰花”
邓秀梅抓住兰花的双肩拼命的摇晃着。
突然,兰花象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猛的清醒过来,她一把拨开母亲的手,哭叫着往院子里奔去。
“兰花……兰花”
邓秀梅哭叫着随后紧跟了上去。
兰花哭泣着奔向大堂,一路惊呆了张府的下人。
“兰花姐……兰花姐你怎么了?”
丫鬟春花和兰花最是要好,一见势头不妙,立即跟在身后追了上去。
“夫人”“大少奶奶”
兰花哭叫着奔近大堂,对着正在品茶的王柳花和曾飞雪“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哭叫着道:“我不嫁……我情愿一辈子在张家做牛做马……求你们不要让我嫁出去”
王柳花和曾飞雪猛然一惊,片刻之后两人才反应了过来。
“啧”“啧”
曾飞雪故意作出惋惜的表情,弯下腰叹息着道:“是谁让我们的小美人哭啼啼的,瞧这小脸蛋……多让人可怜”
曾飞雪伸手掐了兰花的脸蛋一把。
“大少奶奶,我求求你了。”
兰花一把抓住曾飞雪的裤腿,拼命的哀求着:“不要把我嫁出去,我爹的欠的钱我慢慢还”
“是吗?”曾飞雪翻了翻白眼,又竖起自己的红红的指甲看了看,摇着头一副陶醉的神色:“看,多漂亮的指甲?嫁给了我弟弟,你也可以留了。”
“不……我不要”兰花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要这些……我不要”
兰花一个头突然象鸡啄米一样猛磕了起来,瞬间便磕出了丝丝血痕。
“哎!”王柳花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兰花,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太不自量力了,自己明明就是个丫鬟,却打着少爷的主意,现在倒好,天明为了你跟我和老爷翻了脸,你留在这个家始终都是个祸根,我看你还是嫁了吧!”
“不……”兰花拼命的摇着头,脸上已经泪如雨下:“夫人,兰花绝不敢有半点妄想,以后再也不跟二少爷说半句话,只求求您让我呆在张府……”
“这恐怕由不得你了,”曾飞雪冷冷的接过话,忽然又尖叫着道:“我可不想我的男人被小狐狸精给迷了魂……”
“来人……”
曾飞雪忽然冲着门外围观的下人大喊一声。
“大少奶奶”
张妈带着两个丫鬟立即奔了上来。
“给兰花收拾打扮一下,准备明天过门,她以后可是我娘家的少奶奶了,你们要客气点儿……”
“是……”
张妈低低答应一声,转过身无奈的看了兰花一眼,伸手搀扶了起来。
兰花整个人仿佛就要虚脱了一般,声音象在梦呓似的低声恳求着:“不要……求求你了……大少奶奶”
“兰花……走吧!”
张妈眼眶里红红的,搀扶着兰花向门外走去。
兰花两眼无神的盯着上方,整个人有如行尸走肉一般。
院子里的人仿佛都惊呆了一般,数十双眼睛直直的盯在兰花的身上,每一双眼睛里包含着一种无奈和叹息。
“我不要嫁”“我不嫁”
兰花已经有点神志错乱了,整个人象在说着梦话。
“兰花”
邓秀梅擦了把泪,声音哽咽着道:“这是咱的命……”
“我不要嫁”“我不嫁”
兰花被张妈和邓秀梅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走远。
人群之中的春花已经哭得象个泪人,突然,她猛的一擦眼泪,朝着院子门外飞一般奔去,转眼又奔上了山间的小路,片刻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张府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只是所有下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无奈的神色。
不一会工夫,大院外又传来“劈里啪啦”的炮竹声,是曾家的人送礼来了。兰花事实上已经等于卖入了张府,这张府自然象成了她的娘家,彩礼自然是张府和邓秀梅各得了一半。
一天,就在一片曾府送彩礼的喧哗声、和张府下人的叹息声中匆匆的过去了,天,更阴沉了些,渐渐的暗了下来。
曾飞雪特意给兰花安排了一个上等房住一夜,兰花自从进了房门,就再也没见出来。
夜色渐渐的席卷了上来,半空之中时不时的划过几道闪电,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天气,也许会是一场扑天盖地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