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城,我不喜欢父母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叶落满天,倾国倾城。其实爹娘一直想要一个女孩,他们觉的女孩安静,就像他们一样。
过简简单单的生活,赚简简单单的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干净而单纯。
两个质朴简单的人凑到一块生出了一个复杂的我,复杂的比圆周率小数点后面的数字还要难以捉摸,没有规律。老师说我父母的DNA结合产生异变,所以有了我这样一个怪胎。
复杂到精致的人往往是很聪明的人,可大部分的聪明人都会有他们特有的通病——狂妄,自负,高傲,不可一世。
从我背起书包去上课的第一天起,我的嘴角总会挂着一丝外人难以捉摸的微笑。当我的同桌悄悄的问我,你总在笑什么啊?
我记的我当时轻轻摩挲着数学课本,说,这些东西太简单了,我不该学这些。嘴角高高翘起,用不屑笑容和冷冷的眼神鄙视着连1 1都会算错的笨蛋。
那一年我七岁,浑身带刺,把别人刺的血肉模糊,顺便自己也血肉模糊,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我一直没有朋友,只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习惯用景仰的目光看着我,因为我比他聪明,我能用各种隐秘的手法帮他作弊,顺其自然的通过考试。而我习惯指使他帮我去打架,我在一旁帮他拿着书包,静静的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被打倒的几个孩子。像站在古木上休息的苍鹰,目光锐利而高傲,双翅健壮而有力,身子微弓,随时准备撕裂蔚蓝的天空。
他说,你就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豹子,弓着身子,踮着步子,慢慢靠近要捕获的猎物。潜伏下来,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爪子,目光嗜血而疯狂,寻找机会发出致命一击。而我就向一头被人激怒的黑瞎子,谁敢惹我我就咬谁,皮糙肉厚,张牙舞爪看似勇猛,其实不堪大气。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我想说,你比我更适合作那只豹子,而我只是和豹子一起吃一点豹子剩下的残羹剩饭的小动物罢了。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的,也只有我的这个玩伴,这个唯一的朋友——江落。
江落陪着我,我们就像在盛世中绽放的红莲,妖艳而孤独。
很久以前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像被风化千年的古老文明,不可触碰,否则会灰飞烟灭,纷纷扬扬,彻底消失。
很多年以后,我问江落,你还记的多少我们小时候的故事?江落的脸上带着残酷邪气的笑容,轻轻用布擦拭着他的匕首。记的,记的欺负你娘的那个家伙。
我微微一愣,然后努力的想,努力的想,想了很久很久,头痛的快要裂开,我也只想到了那个欺负娘被我亲手杀死的家伙。但我更多想到的是我和江落冰冷的眼神,看待一切,都好像在看着一只随时准备捕杀的猎物。
那 是我第一次杀人。那一年我十三岁。
那一年,我和江落放学回家。那个家伙大声叫嚷着说我们欠钱不还,我恰好看到他狠狠的打了娘一个耳光,娘身子一跄,险些栽倒。爹在一旁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不敢说话。江落不动声色的将我娘扶助,而我,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眼睛冰冷的像两极亘古不变的冰川。
我记的他当时走过来用手指指着我的额头,小杂种,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东西。说完一拳向我挥了过来,我没有躲,任他的拳头打在我的脸上,很疼,火辣辣的疼。在我被他击倒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江落从腰见抽出的匕首闪烁的光芒,像他的眼睛一样冰冷。
两秒,我听到匕首刺入人腰间发出的扑哧声响,看着那个人难以置信的眼睛,我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我迅速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狠狠的刺入他的咽喉。我用手扶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瞳孔渐渐扩散,我对他说,声音遥远的像来自远古时代。你可以把我看成杂种,但即使你再高贵,在我的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目标而已。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从他喉咙溢出的血液顺着我的手臂留下,鲜红色,散落在地,扭曲散漫,像毕加索的抽象画。
我抽回手,他脸上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恐惧慢慢的倒在地上。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他好久,周围一片死寂,像被冻结的时间。
过了许久,我听到娘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抬头看到爹懦弱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恐惧。当时我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猛的冲过去拉住江落,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跑出去好远,我们躲在一片大草垛子里,江落显然有些惊慌。他对我说,你说,我们会被抓住或者杀死吗?我从他手里拿过那把粘过血的匕首,轻笑了声,不会的,能抓住和杀死我们的人还没生出来。
一路逃亡,像夸父一样,不停息,向未知的地点,未知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直到被一个打咏春拳的老师父相救,我们才苟延残喘的喘口气,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记的老师父当时买了两个馒头,笑眯眯的蹲在一旁看着我们狼吞虎咽,他的笑……很温暖。
从那时起,江落跟着老师父打了7年的咏春拳,而我则像疯了一般汲取着自己所需要的知识。我两都像两条疯了的熊瞎子,玩命一样的做自己的事情。很久很久,我都没有时间再和他说一句话。
后来老师父把我们送到了世界猎人学校进行更进一步的训练,我甚至不知道救了我们一条命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梁。
三年后,我和江落从猎人学校走了出来。那一天,我记的很清楚,夕阳的余晖撒在我们身上,很温暖,很柔和。我抬起头看着渐渐落下的落日,我感到很刺眼,所以我带上了墨镜。
那一天,我们所组建的雇佣军双煞开始游走世界各地。
每当我的计划完美的实现,看到快步走进房子的江落对我伸出拇指的时候,我会笑着把身旁的酒杯递给他。我知道,他每次回来都对我竖起拇指,我知道,我又间接的带走一条人命。
我虽然在笑,但是笑的很冷,像漫天飞舞的雪花。
很多时候我都会站在山顶,面朝着天空,面朝着喧闹的城市,面朝着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风吹起我的长长的黑色风衣,而我,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静静听着天空中偶尔传来飞鸟尖锐的鸣声。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我笑着对江落举起酒杯,江落冲着竖起大拇指。
可在我的人生中出现了的一次失误,险些要了我命。可上帝是公平的,他给我带来了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不信上帝这个老东西,不信天,不信地,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在我睁开眼,看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眼前这个陌生的人,我的眼睛刹那间冰冷,双拳不由自主已经握紧。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看到我突然醒来,吓了一跳。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几分腼腆的说,你是谁?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谁在追杀你吗?
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甜美的笑容,我紧握的双拳不自觉慢慢松开,看着自己浑身的绷带,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从旁边的柜子上端起一碗米粥,温柔的端在我面前。我正要接过,她把勺子拿了起来,慢慢的喂我。
我看着她白皙的小手,眼神中的冰冷渐渐散去,问着女孩身上甜美的体香,我对她笑了笑,很开心的笑。我是在动摇吗?
接下来的几天,她陪着我,给我讲故事,讲笑话,陪我说话。我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我是在改变吗?
后来我知道她叫秦雨,有一天她问我,你快乐过吗?我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我抬起头,笑着对她说,快乐过,而且很快乐。但其实我想说的是就是这几天。
我可以感觉的到,她很喜欢我,当然,我也很喜欢她。有一天我忍耐不住,向她求婚。
她脸红着低头样子很可爱,我笑了笑,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她立刻拿来火机帮我点上。那天我一直在笑,笑的很开心,睡梦中都在笑。
伤好的很快,我穿上衣服站在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前,点燃一根烟,眯起眼睛看着落日的余晖,这次我没有带墨镜。太阳很温柔,像雨儿的小手,干净而明亮。
这时她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拉着我的袖子,对我说,我父母不同意,你带我走好不好?
我身子一僵,转回身轻轻抱住她柔弱的身子,说,好。
江落把我们送上了去加拿大的飞机,我临走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我怕自己会流泪。
在飞机上,我抱着雨儿,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我哭了,我第一哭了,我对她说,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流着泪对我说,好。
加拿大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甚至有了一个儿子,我给他取了名字,叫叶天。因为我希望他能快乐的活在蔚蓝的天空下。
有一天,雨儿怯生生的对我说她想回家去看看,现在都有了孩子了,父母应该不会反对他们了。
我默默的抽完烟,然后抬头对她说,好。
江落知道我们回来,我陪他抽了一根烟,因为我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陪他抽烟了。我计划了一辈子,分析情报分析了一辈子。但是这次我没对他说,只是默默的把孩子交给他,拍拍他的肩膀,男人的交流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我用我眼神告诉他,好好活下去。
当我被秦家毒打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悲哀和后悔。这一辈子,风光过,落魄过,伤心过,快乐过,见惯了太多人的生死,我又有什么看不开。
在我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我仿佛看到江落向我竖起大拇指……
仿佛看到儿子长大了,眼神单纯干净,脸上带着开心的笑……
仿佛看到雨儿脸红红低着头的可爱模样……
我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想起雨儿拉着我的手轻轻吟唱的不像诗的诗……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