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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难不死

莱恩自离开故乡后就一直往东行,就路程上来看,当然是翻过死亡山脉穿越爱兰克行省直抵帕拉丁城最为快捷。但是死亡山脉死亡的称号也不是随便就被叫出来的,那里被称之为坦斯大陆三大险地之一。南北连绵百里的崇山峻岭上各种大陆上最凶恶的魔兽层出不穷,自然条件又是极其的恶劣,没有任何一条正真意义上的道路,不要说是普通的商旅行人,就是军队也不敢贸然进入。以至于法尼亚王国和达克鲁斯王国基本形成隔山而治的局面。死亡山脉周边区域不要说是设防的军队,就连人烟也相当稀少。于是两个国土面积都将达到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大国之间正真意义上的边境线只有奥兰多行省最西边的短短十几公里。自从三百多年前两国分别在边境处建立了自己的军事要塞后,正真意义上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在两国之间发生。所以死亡山脉被看做是无法穿越的险地,莱恩自然不会去自寻死路,所以他首先抵达的就是奥兰多行省。

莱恩身上带的钱本就不多,一路上虽然省吃俭用但父亲给的银币也几乎用尽,时值初春,各类动物又相当地难以猎获,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使得莱恩整个人都黑瘦了下来,幸而莱恩本来就是穷苦出身倒是也撑了下来。饿了渴了有时就问好心的人讨些吃的,运气好时也打过一些小动物,挖到点地瓜类的根茎充饥,累了困了便露宿街头原野,随着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的地,艰辛的旅程在莱恩眼里也就不算是困苦的事情了。

神圣历485年5月18日也就是今天,近傍晚时莱恩来到了北村。村子里的人虽也称不上是热情好客,但也为莱恩提供了一些食物,一个较好心的村民安排莱恩住进了自己家的柴房。更令莱恩高兴的是明天他就可以进入爱兰克行省地界,整个旅程的四分之三已经结束了。于是莱恩吃完晚餐早早地就躺倒休息,以便明日早起赶路。谁知道睡到十点多时,异变忽起。

一片吵杂声将维克惊醒。推开柴房门,维克走了出去。入夜后本应该十分宁静的小村子现在喧闹的像个大集市。全村人几乎都聚拢在一起,人群中不时地传出一些哭泣声,莱恩看见收留自己的那个村民挤在外围便走上前去打听起来。

原来就在十几分钟前,村子里的一些孩子和老人们忽然觉得身体非常的不舒服,开始只是十几户人家有这个情况,十几分钟后全村两百多户凡是家里有孩子和老人的全都开始感觉不适,大部分的人已然失去了神智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少数几个孩子吵嚷着在地上打滚,村里本来也是有两个医生的,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却也是束手无策,大多人都只有抱着自己的亲人哭泣,还有一些人则聚集在村长门前希望村长能够想出个办法来。

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大喊:“大家不要吵了!”原来是村长在开始的惊慌后终于镇定下来站了出来主持大局:“肖恩,莱克……你们赶快骑马去报告城守大人,其他人赶紧准备起来把牛车马车都拉出来把孩子和老人们都送去城里找医生……”在村长指派任务下,慌乱的人群总算稍微安静了点下来,每个人都按着他的吩咐去准备起来。

就在这时莱恩忽然涌起强烈的危机感。还未等莱恩反应过来,真正的大祸已然发生。

一个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边哭泣着边往家里的马车走去,怀里的孩子忽然停止了一直不停的挣扎安静了下来,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妈妈,我热,我好热啊……”哭闹了十几分钟的孩子忽然不闹了还和自己说起了话,那个母亲不由得惊喜万分。刚想和自己的孩子说说话时,“轰”地一声,孩子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母亲顿时惊得呆了,傻傻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其实已经是一团火焰,火舌迅速吞噬着孩子的身躯,母亲抱着孩子的双臂已经被高温炙烤得焦黑一片,一股皮肉被烤焦的臭味随风四散。那个母亲浑如不觉只是呆滞得看着自己吃晚饭时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就被烧成了焦炭。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起,母亲紧抱着孩子的遗体无意识的狂叫起来,但是她也仅仅发出了两声半的叫声,然后她自己本身也忽然的燃烧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呼狂叫声响起,那些躺在屋里床上的、被亲人抱在手中的、已经被安放在牛车马车上的老人和孩子们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似的一个个都自燃起来。而伴随着他们家人凄惨地嘶喊声,那些情绪极度失控的人也纷纷燃烧起来。人群中仅存的几个还没有自燃的人有的因看见自己的好朋友在火焰里痛苦挣扎而靠上前去想施以援手,但是片刻后这样的惨剧也发生在了他们自己身上。还有一些人转身向着四处逃散,但是没有等他们跑多远灾祸依然降临在他们的身上。上万人的村庄在几分钟内燃起了上万个巨型的“火把”,有些人比如那些老人和孩子们几乎是在一分钟内就被焚化成了一堆骨灰,而有些人特别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则大多带着周身的火焰四下奔跑翻滚,被他们沾染到的地方凡是有可以燃烧的东西立刻就燃烧了起来。而且很大一部分人是在自己的家里发生了自燃,以至于近两千户人家没有着火的房子可说是寥寥无几。

莱恩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眼前的一切使得他几乎怀疑自己是沉溺在一个真实到可怕的噩梦中,一时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紧接着四周人恐惧绝望的情绪开始如潮水般冲击着莱恩的内心。抱着头惨哼一声,莱恩几乎被冲击的失去神智。那些情绪有的只是一闪而过,有的却持续不断,莱恩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每一个情绪发出的位置,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些一闪而过的是因为发出这些情绪的主人已经死去。这是一种让人发疯的感觉,一方面不忍于如此多人快速的死去,一方面又最好这些人在瞬间死个干净使得自己可以得到安宁,莱恩从来没有陷入如此的矛盾中。身躯的剧烈颤抖一如他内心的挣扎已经到了一个他能够忍受的极限,这种情况如果再持续下去,莱恩一定会彻底崩溃成为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一股大力袭来,强大的推力将莱恩整个身子撞飞了出去,肉体上的巨大痛楚将莱恩从疯狂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世界。茫然抬起头,莱恩只见一匹受惊的马拉动着一辆熊熊燃烧的车子疯狂的从自己刚才处身的位置奔了过去,原来是被刚才奔过身侧的马车撞到了,幸而只是被车子带到,使得莱恩捡回了一条小命,同时也将莱恩拉出来思维的泥沼。

马儿竭尽全力地奔驰着想要逃离身后的烈焰,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的,奔驰着的马毫无预兆却又理所当然的全身也燃起了巨焰,惊慌失措的马儿一头撞在前方还没有被波及的房子上,木结构的房子立刻燃烧了起来。莱恩四顾一下凡目之所见处所有的事物全部燃烧着,一辆燃烧着的牛车闯入了莱恩的视野,看方向正对着他奔驰而来。强烈的求生欲望刺激地莱恩忘记了身上的痛楚,忘记了如潮般涌入脑海的各种情绪,莱恩连滚带爬的险险避过牛车跳起身子向着村外跑去,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出去。

在莱恩对危险近乎本能的预知下,他奇迹般的逃离了这个人间炼狱,体力与精神上的双重透支使得他在奔过村后的土丘后终于倒了下来。直到他被城守凯特派出的骑兵小队发现并被带到维克等人面前,他的思维处于一片空白中。

凯特的问话稍稍唤醒了他一点神智,使他下意识的回答道:“我,我叫莱恩。”

凯特皱着眉头瞪视着莱恩的眼睛,他看见的是一片惊慌与迷茫混杂着的眼神,刚想继续问话时,边上的维克已经抢先问道:“你是这个村子的人吗?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维克的问话顿时将莱恩带回恐怖的记忆,莱恩瞳孔急剧收缩大片的汗水瞬间从每一个毛孔中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打湿了自己的衣服,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

维克和艾丽卡几乎同时释放出水疗术罩住莱恩,兰科更是上前去正正反反地几记耳光抽向莱恩,三人都看出莱恩的情形相当不妙,放任不理的话莱恩不是因失水过多而死亡,就是因神智崩溃而发疯。

在三人及时而有效的措施下,莱恩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当剧烈的喘息声逐渐变缓和时,失控的情绪也调整回了较正常状态。莱恩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诉说自己看见的一切。莱恩显然并没有如兰科般的口才,他的叙述中也没有任何地修饰一如纪实文学般枯燥无味,然而正是因为这种平淡无奇的话语带来了巨大的真实感,众人一边听着莱恩的叙说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那燃烧着的村子,几个女性早已忍不住哭泣起来,就算是那些经历过惨烈的战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早已见识过无数生死的骑兵们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凯特凑近维克的耳边轻声说道:“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们现在只是听他一个人在说,又没有任何的旁证……”

“不,我相信他。”维克说着走到已经诉说完毕的莱恩身边拍了拍情绪依然有些激动的莱恩的肩膀,然后他转过身向着依然燃烧着的村庄深深地低下了头颅。

兰科等人默不作声地站到他两侧也低下了头,三百个骑兵早就下了马纷纷脱去头上的头盔向着村子行了个骑士礼。场面一时肃穆下来,只间中有一些抽泣的声音。过了良久,维克抬起头来对着边上的凯特说道:“我们先回去吧,留两个骑兵小队等大火灭了后想办法收拾……残骸……”说到最后维克哽咽起来,两行泪水滑过脸颊。

边上的凯特点头去分配任务,众人纷纷上马,忽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等等,还有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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