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莺走出来时,徵舒正被一群盔明甲亮的武士重重围住,却毫无畏惧之心,手按剑柄对他们冷然视之。他话并不多,只说了一句,“叫南阳侯出来见我!”
当易莺喝开武士的时候,他抬目看了看她,目光中似终于有了些许温度,不急不慢地向她走了过去,问道,“你是?”
易莺心里觉得好笑又解气,我不正是你来求的南阳侯千金么?怕告诉你之后你就会变了脸来巴结我了吧?便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徵舒却只答了她一半,“我来是找南阳侯的,你能带我去见他么?”
易莺冷道,“我爹爹向来不会随便见人的,你找他何事?”
徵舒却不失礼数,欠身拱手道,“有事相求。”
他的简洁对答显然令她心里至少三分不快。她向来自恃长得美丽逼人,又贵为侯府千金,无论男的女的见了自己都要好话奉承几句,这是大多数美女的通病。于是强忍着一股无名怒火,冷言相对,“何事?”
徵舒却是不答反问,“你能让我见他?”
易莺平生第一次面对如此高傲的男人,他竟屡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紧皱双眉,对一众武士呼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武士走后,瞪了徵舒一眼转身就向琴水居的方向走去。徵舒自然是跟了上去,可易莺突然回转身来道,“你带着手下跟来,难道是怕我把你给吃了不成?”
徵舒也不多作解释,对承风低低地吩咐了两句,便一个人往前走。易莺吩咐小弦道,“带这公子的随从去小歇一会,可要好生招呼,别让人家说我们待客不周。”
小弦垂首应“是”,承风便跟着她走了。
易莺让徵舒在岸边小亭里坐下,便自沏了一壶热茶,奉上。一改之前的冷淡道,“你喜欢我弹的曲子?”
徵舒有点不知所云,杯盖子在杯口上轻轻磕了磕,似思考了片刻才道,“我是来找南阳侯,不是来谈曲的。”
易莺微带些愠意道,“可是今天在清明湖的时候,公子扫了本小姐的兴致,不是应该好好地补偿一下的么?”
徵舒轻轻放下杯子,道,“那小姐想在下如何补偿?”
易莺转头看着别处,道,“趁现在天色尚早,公子就陪本小姐到外面逛逛,如果哄得本小姐开心,就自然会帮公子见到我爹爹的。”
徵舒怔了一下,原来她叫自己来此并非是见南阳侯!当即就有点儿生气,却也不发作出来,霍地站起身,拿起剑就走。易莺忽然叫道,“我爹爹正在后园跟他的侍妾们宴饮作乐呢,你是无论如何见他不着的。”
徵舒停住了,握剑的手关节变白,咬着字道,“宴饮作乐?”
易莺被他突然愤怒的表情惊得有点失慌,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起怒来,怀疑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当即不敢再多话。
徵舒很快又平息了下来,向易莺走近两步,用缓和温柔的口气说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爹爹,可以么?”
易莺心里一漾,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帮他,可又觉得好生奇怪。他来不就是为了想娶我的么?为何我这样待他好,而他反而只要见我爹爹。她蹙着眉头想了一阵,见徵舒双眼不移地看着自已,在等着她的回话。可是爹爹一向溺爱酒色,他寻欢作乐之时是从来不见外人的,易莺想到这一点之后面起难色。
“不是我不想帮公子。”易莺道,“只是你现在想要见我爹爹真的不是时候,公子可不可以等到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尽最早让公子见到爹爹!”
徵舒也没有别的话说,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到亭子里坐下。易莺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说:“其实公子不必这么急着见我爹爹,我的事他向来都依我……”说着这话时她的粉颊飞红,徵舒却似装作不知,点着头应道,“嗯!”。过了良久又道,“你弹的琴很好听。”
易莺心里登时暖了起来,宴宴笑道,“那公子可有兴致一同登舫一游,让我再弹给公子听啊?”
徵舒也不多想,就点头道,“小姐美意,却之不恭!这就从命。”
易莺吩咐人,还是雇了早上那艘小画舫,两人上了船,又叫人将一席酒菜也搬了上来。易莺摆好琴,就叫船家开船。须臾划至镇上,见桥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又经过一些曲坊酒馆,易莺弹琴的时候,里面都没了声音,待过了一阵子,徵舒才拉起纱帘子看,见人都推窗向这边看来。
徵舒于是回过头道,“小姐想上岸玩玩么”
只听得琴声乍止,易莺双眉蹙成了一团,招呼船家过来,怫然道,“这里人这么多,扫了公子的兴致,你快给我划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吧。”
南阳镇上处处是繁华喧嚣,幽静的地方还真不多,就只有清明湖一处了。可易莺在清明湖上发过脾气,这船家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不敢自作主张,哈腰请问道,“小姐可是要去清明湖么?”
易莺好没好气地道,“除了那里,哪还能找到更安静的地方?你要是不肯去,我另雇他人好了!”船家当即是脸色阴沉,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是南阳侯的千金,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只得低头应喏,出舱划他的船去了。
徵舒对她突然间发脾气感到莫名其妙,但也不怎么在意,自斟自饮了一杯。道,“小姐自己不想弹琴,直说便是,又何必说是扫了我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