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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嬴姬(2)

却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飞来,当她再次睁开双眼里,就看到了她那时只有十二岁的三哥,徵舒王子。徵舒从七岁起就开始学习骑箭,到了十二岁已经他的骑箭技术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大哥,毅洛太子。而在这样盛大而且虚伪的场合中,他根本不屑于与太子争功,所以从一开始就一个人静静地避开,却没想到突然看到一只大野猪正向这个满脸稚气不知死活的女孩子奔扑过去,于是当即满弓射出一箭。

只见野猪“扑”地摔倒在地上。她呆愣半响,徵舒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说,“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女孩儿,竟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到这里来瞎逛,不知道危险么?”说着还用手轻轻地帮整理了下被吓得微乱的头发。

她觉得他说话充满了关爱,就像母亲一样,可因他终不是母亲,所以又有所不同,这一点不同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说,“小哥哥,你会保护我么?”

徵舒贪玩地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野猪,听着它发出最后一声悲嚎,说,“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樱媛。”她说完,就在他不注意的一刹那,凑近去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末了稚气地笑。

徵舒却如雷击一下似的,喝道,“不可以!”遂粗暴地将她推了上马,冷着脸说道,“我是你亲哥哥,但不想保护你,我把你带回去交给父王。”

自此之后,很长时间他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心里觉得十分委屈,黯想:你是我哥哥,就更应该保护我才对,却怎么突然板起脸来对我凶巴巴的?

虽是如此,却总是忘不了他,经常想起他温柔的说话声:“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女孩儿……”而就在这一年,知道他被送去了贡国做人质。她伤心地哭了一个晚上,当时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

“那你对你的亲妹妹,为什么就不能好一点?”她不服地问道。

徵舒哑笑无言,却觉得她真的很可爱,自己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是因为她是那个狐狸精的女儿吗?自己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错又总不在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天真少女,能懂得什么?于是转而温言道,“好了,三哥以后就对你好点,可是,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樱媛道,“是什么事?”

徵舒也不答她,转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扇上写了一行字,说,“我知道她病了,想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到她的手上,我的好妹妹,可以帮我吗?”

她展开一看,突然一阵恼火,“原来你对我好只不过是有所求的罢了,哼!这么肉麻的话儿,这么肉麻的诗,亏你也写得出来!”

徵舒哄道,“好妹妹,你就帮三哥这一次,三哥以后每天都陪你玩,好么?”

樱媛终是经不住他的温柔,答应了。

这时嬴姬细细地读着这些充满爱意的字,心里感觉到一阵酸痒。

“知卿因徵病卧,十魂失之八九,终日不安,奈何宫墙高深,不得亲临病榻侍汤奉药。但徵之情意金石为开,愿卿莫因一时之隔而轻贱贵体。若卿有不测,安能苟活?望卿珍重!”

末尾上还附了他们曾经一起联和的小诗一首。

嬴姬作:飞絮出清河,轻身托微风。

徵舒作:愿携行千里,至死志不渝。

这才听话,开始按时吃药,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为了不让远在深宫的徵舒替自己担心。不出数日病果然就好了,可从此之后不悲不喜,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笑容。直到徵舒被流放去烈山时,她才又一次见到了他,却是一次更加吉凶未卜的离别,于是哭得肝肠寸断。

这年她二十二岁,在她一再的坚持之下仍待闺中未嫁,却又不敢对伯父透露曾经跟徵舒的那一段恋情。而每当伯父向她提到婚嫁之事的时候总是惶惶不安,嗫嚅对答,使得伯父以为她还害羞,便也不十分地逼迫她嫁。

在恒都失陷之前伯父挟持了妤王后逃往索郡,她自然也就同行。这时她再次见到妤王后时,已经不再像当初被徵舒牵着手强拉至她跟前时那样,既怕还羞,甚至脸上又出现了那久违了的明媚笑容。她一再请求伯父答应让她来照顾妤王后,最后得到了允许。

妤王后一直不与她说话,一双看她的眼睛总是冷冷的,如此她也无半句怨言。每天早上安时来向她问安,待她如亲娘一般。

等到了索郡,嬴姬的笑容更加动情可人,像已经见到了徵舒一般。这时她正窃窃地笑着,突然身后传来妤王后的冷冷声音,“不要笑得太早,你们还没有赢呢!”

“我……”嬴姬窘迫地道,“我哪有笑。”

妤王后道,“哼!连撒谎也不会,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是不会让徵儿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嬴姬却不着急,道,“可听伯父他们说,所有的大臣们都一致要拥立徵为新王,那……徵是不是就要娶一个王后?”

王后怔了一下,显然被她说到了要害处。

依照属夏王国王室的传统,和与士族的约定,新王登基时必须选一位正妻作为辅政的王后,而这个人选通常都是当朝最有威望的大臣或者王侯的女儿,以平衡王室与士族之间的势力。而现今官位最高权力最大的莫过于大将军钟离伯,他又没有亲生女儿,所以这个位置无疑是特意给钟离嬴姬准备的。

见妤王后不语,脸色不佳,嬴姬忙陪笑道,“王后请尽管放心,我嫁给徵全是因为真心爱他,并不是像殿下想像的那样,是为了给钟离家谋取权力。”

妤王后显是不信,疑道,“哼!哪有这样的好事?”

嬴姬甜蜜一笑,“那王后看我像是坏人吗?”

妤王后道,“人心难测,哀家不敢断言。”虽在逃亡的这段时间里得她细心照顾,可仍不轻易相信她是出自真心。

嬴姬轻蹙了下眉,但马上又舒展开来,心想,我现在不与你计较,反正你已经阻止不住我和徵在一起了,就由得你怎么说吧。遂灿烂一笑道,“我现在去给王后煮些热汤送过来,王后可不要怕我下毒才好,这样的卑鄙手段连我伯父也不屑于用的。”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儿过火,却不知如何补救,只得速速地离开了。

原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却被一个意外出现的女子给打乱了。 那日徵舒别过丽阳公主之后,由商南护送一路过了郁水关,之后赶上南阳侯。过不多久便远远看见索郡的城门下站着从恒都逃出的文武大臣。他们拥着一辆华盖马车,车中妤王后隐隐含笑。

而当嬴姬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王子时,不由得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一方衣襟尽湿。可是,她是谁?心里突然像是被锥子扎中一般地疼痛着,两腮忍不住地抽搐发颤。

她是谁?

看着妤王后那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半点不敢往好处想。

徵舒见过了妤王后,才转向嬴姬,只见他也有愁绪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尴尬,但还是勉强地笑了笑。“你还好吗,这么多年不见,我一直在想着你。”

嬴姬怔怔地道,“我很好。”便没了话了,无形中两人之间似有了难以拉近的距离。两人又相视黯然了半响,文武大臣都在看着,他们却视若无人。最后南阳侯上前拜见妤王后,才终于打破了这个僵局。

“臣南阳侯易牙,拜见王后殿下!”

妤王后点了点头,像是故意说给嬴姬听似的,指着易莺温柔地说道,“这位必定就是令媛千金吧,长得可真标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易牙答道,“小女单名一个莺字,比徵舒王子小三岁。”

妤王后转而向钟离伯道,“大将军,你看这南阳侯家的千金易莺比你的侄女嬴姬如何?”语气中带着挑衅。

钟离伯当然知她问的是立后之事,于是挺直了腰板说道,“臣的侄女嬴姬貌美贤淑,资质聪慧,虽比南阳侯的千金年长一两岁,但绝不比易小姐差一分半毫,一路上她侍候了王后这么久,王后不应该不知道吧。”

这时易莺和赢姬都看着徵舒,像是在说,那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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