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包丽娜被我窘得说不出话了,就嘻笑着说:“好啦,不聊那个,那你今天是很怪怪的呀,你不觉得吗?”
包丽娜反问:“我哪里怪怪的了?”
我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道:“你刚才看到我时都没有跟我拥抱,眼神里也没有充满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激动,你说这说明了什么呢?”
包丽娜张了张嘴,又反问:“那你说这说明什么?”
我严肃地对她说:“这说明你骗我,你根本没有象你信里写的那么喜欢我吧?”
包丽娜突然喷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花枝乱颤,言语都很难形容她的快乐。笑声太大,声音又太美,搞得来几个乘客都往我们这边看了。
我问:“你笑啥?”
包丽娜好不容易绷住了笑,轻捂着肚子说:“你好可爱,周序,笑死我了,你,你怎么会那么可爱呀。”
说着说着她就突然搂着我的脑袋,在我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美目流转地看着我说:“现在这样,又说明了什么?”
我只得报之以呵呵傻笑。
一路上包丽娜从包里掏了不少零食出来,而我们把头戴式耳机放在我们两个脑袋之间,一起听着张学友唱着那首“每一天多爱你一点”。一边听着一边就跟着哼,感觉比后世听mp3都要爽多了。两个人一起哼起歌来的样子绝对是旁若无人状,车厢成了我们包场的卡拉ok厅了。说实话,包丽娜其实唱歌唱得很好听,放到2006年,差不多可以去参加超级女声了。
1992年的嵊州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县城,总共就两条大街,横一条竖一条,任何人只要记住这两条大街就基本上不会迷路了。
我们一出嵊州的长途汽车站,就四处张望着找杜青,汽车站出口站了不少人,但大多数是拉人力车的在拉客做生意。
我问包丽娜会不会是杜青这家伙忘记了日子了?
丽娜说不可能吧,我前两天又打了电话提醒他过了。
就在这时候,就听得一个声音大叫着:“周序! 包丽娜!”
回头一看,我的天,曾经削瘦风雅的杜青居然变胖了许多,短短一年多没见,脸都变圆了,腰也变粗了,当然面色也更红润了,难怪我一下子认不出来。
这位珠圆玉润的杜青一看到我,就给我来了个熊抱,笑称:“周序老弟,你怎么还是那么瘦呐。”
我说你可吓了我一跳,发福了呀,说明你在嵊州的生活很滋润呢。
杜青说:“嗨,还不是混日子嘛,我们那个电台闲得很,养人呗。对了,包丽娜可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丽娜嫣然笑道:“杜师兄你也变漂亮了,养得白白胖胖的,可以做唐僧了。”
杜青一向来和我们两个十分随便,当下里三人说说笑笑就出了车站。我问杜青嵊州可有什么样的招牌美食,杜青说嵊州最有名的就是年糕了,虽然不上台面,但味道不错。只不过,夏天吃年糕也太怪了。所以我们找了家小饭店随便吃了点。杜青说他下午还得工作,没法喝酒,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所以今晚是不醉无休,问我们晚上是到饭店吃好还是在他家吃好?
包丽娜和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到你家吃。在外面饭店喝酒,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尽兴的,哪里象自己家里那么爽。
下午我们先到杜青家去,杜青的住处刚好就在著名的剡溪旁边,位于他所在电台的宿舍楼的五楼。这是一个小套房间,只有一间十几个平方的卧室和一个六七个平方的卫生间,除此之外就没了,连个厨房都没有,所以我们可以看到那儿家家户户都把厨具搬到了楼道上,楼道里就显得乌七嘛黑,乌烟瘴气。
杜青把我们引进了房间,跟我们交待几句,抱歉地说下午电台有紧要事,没办法,先回去赶个稿子,赶完稿,最多两个小时后就回来陪我们。
我说:“你得了,还是工作要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放心,我们会把你这屋子里翻个底朝天的。”
杜青开怀大笑道:“我这屋子里啥都没有,就是不缺书,当年从文心书屋买的书我还专门买了个书架放呢。”
我说:“你也算得上咱们书屋的忠诚客户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晚上见。”
杜青一出门,我和包丽娜立刻兑现了我的承诺,开始将杜青的屋子翻个底朝天了。
杜青确实买了很多书。他的屋子不大,也就是十几个平方,很简陋但也很干净。家具是寥寥可数的那么几件,没有电视机没有录像机,当然更没有空调和电脑,但却有满满的四个书架的书,绝大多数都是与文学相关的书,特别是诗集,几乎就是古今名诗的大汇萃,既有乐府诗集和玉溪生诗注等传统名典书,也有西尔维亚普拉斯的"死亡是一门艺术"之类的现代作品。
我在那儿翻着一本很冷门的专门评注普拉斯的诗歌研究的书,包丽娜则站在窗前,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她把束发解开,让夏季的风用力地吹动着她的头发。就听到她站在窗前大声地说:“这就是剡溪呀,好漂亮,周序,你来看看呀。”
我看到了包丽娜伫立在窗前的模样,脸上充满了欣喜和满足,就象是看到了全世界最美的风景。
我走上前,俯身向前方望去,楼下不远处有条婉转盘缠的河流,应该就是嵊州最有名的剡溪了,据说李白在诗中吟咏的“谢公宿处今尚在,绿水荡漾清猿啼”说的便是剡溪。
我发现从五楼的窗口看剡溪确实很美。当年的嵊州还没有象如今这样开发成一个中型城市,剡溪围绕着这个小小的县城,远处是黛青色的山梁起伏不定,映衬着这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色绸带般的河水,显得格外优雅和淡然。
我们两个就这样呆呆地趴在杜青住所的窗台上,远望着剡溪从脚步下潺潺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