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陈响洲起床后顺眼看了一下邻床的那人,只见那人约摸40岁年纪,相貌堂堂,饱含一股文儒之气,一点也没有一般犯人那样的委琐之状。只是他左眼角一团乌青,料想必是昨夜挨打所致,此时正在用手小心的触碰着。他见陈响洲瞧向自己,尴尬的报了一笑。陈响洲此时态度已然转变,今天将是他在监狱积极面对生活的第一天,是以也对那人报以友好的一笑。 这日午后,他们这间房子里的服刑人员的工作是挑选猪脊毛,每人一斤,只将脊毛里粗细均匀、颜色统一的那些挑出。至于挑出这些脊毛的用处,狱警并不告之。这等工作却是一个慢工细活,极耗耐力,换作平时这帮浑人哪里有此分耐心,无奈如今身在监狱,不得不从。陈响洲取得一斤猪脊毛,只闻得一股腥臊之气,脏脏的夹杂着猪皮上的污垢甚是恶心,好在他克制力极强,虽是厌恶,却也能静下心来慢慢挑选。昨夜挨打的那人也取了一斤脊毛,用塑料篮装了走到陈响洲身边坐下。二人对望一下,报以一笑,便默默工作起来。陈响洲好不容易挑了大半,只觉眼力困倦,便直起身来舒了口气,却看见旁边走来一个身材瘦削的狱友,此人约20来岁,面目颇为俊美,陈响洲知道他叫林全,平时很是活跃,喜欢大家叫他“全哥”是他们这个囚室老大汤小建的得力助手。林全走了过来,却不理会陈响洲,而是径直走向他旁边那人,只听他说道:“杜律师,你的动作好麻利,来,我这些你也一起挑了,呵呵。”说完就将杜律师挑好的猪脊毛拿了过去,又将自己手中未挑选的倒给了他。杜律师活到40来岁,没想到如今居然被这毛头小孩欺负,真是气愤到极点,他本是一个敢作敢为不畏权贵的人物,如今潦倒如斯,骨子里的硬气却未消失,马上就将自己挑好的脊毛抢了过来。林全不想他居然敢和自己作对,威胁道:“快给我,否则叫你今晚好看!”杜律师也不是一个窝囊角色,目露凶光,狠狠地回嘴道:“你们这帮杂种,有胆量就打死我,看你们又获得到什么好处!”林全本是色厉内茬,狐假虎威,平时全是仗着汤小建的余威行事,此时看着杜律师的凶狠样子不由有些害怕。他打量了一下杜律师,盘算自己的确无法搞定这个人物,只好丢下一句“马上有你好看”就走了。陈响洲对刚才这一切全都瞧在眼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杜律师的勇气,他自己本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物,如今自然对这个杜律师产生好感,心里便想到要帮助他。陈响洲小声对杜律师说道:“你不怕他们今晚收拾你?你可得小心!”杜律师苦笑一下,“我如果害怕就不会蹲监狱了,市长我都不怕,还怕他们这些小混混!”陈响洲不能明白他所说的全部意思,当下也不过问,只是说道:“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今晚你不必担心,我替你解围。”杜律师听陈响洲如此一说,不由感到一丝好笑,自己光明磊落一生,如今人到中年,何曾需要别人的保护?如今这个年轻人居然要保护自己,当真是好笑。想到昨晚的痛苦,不由心中一寒,心想,此地乃监狱,是非之地,可不是什么法规能起作用的地方,何况自己如此磊落还不是被人反诬了一把以至受这牢狱之苦。他看着陈响洲,突然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一股说不出的强大的力量,足以庇护每一个弱者。
这日晚间,众狱友回到宿舍,片刻之间就闹腾起来。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非安分守己之辈,闹腾的花样层出不穷。外面的狱警也不过分干涉,只要不弄出大的乱子,他们多半也是放任之。陈响洲虽说开始积极面对生活,但是也不愿跟这帮人打成一片,他并不是瞧不起这些人,只是感觉即无什么共同语言便不愿过多交往。此时他瞧着众人的戏耍,心里却盘算着白天林全的话,捉摸着他们今晚定会向杜律师发难。果然,过了一会林全就向着杜律师走了过来,他作出自己认为最“吊”的样子,斜着眼睛瞄着杜律师霸道的说道:“你今天下午很拽,现在再拽来看看。”他虽是作出一脸凶相,无奈他人本瘦弱,又生得俊美,是以一点气势也显不出来,平时众狱友尊他一声“全哥”那全是看着他身后的靠山。杜律师却那管他那套,林全来找他麻烦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这是听他出语挑衅,当下也拿眼来瞧着林全,却并不答话。他样子虽是文弱,但是一股倔强之气透过眉宇尽展无遗,无形之中也能给人一种压迫之感。林全本想上来就要扇杜律师耳光,但他平时欺软怕硬惯了,人又懦弱,此时见杜律师神态,竟有些害怕,迟迟不敢下手。这时他身后的一个黑壮汉子似乎早就忍耐不住,一把拉开林全,口里叫道:“你这软蛋,跟他磨叽干吗?看我来收拾他!”林全被这人一拉,一个趔趄几乎就站立不住, 转头瞧见这个黑壮汉子,马上露出笑脸道:“黑哥,你来收拾这家伙最好,看他还不求饶!”又回头对杜律师狠狠说道:“快跪下向黑哥求个饶,黑哥高兴的话少给你些苦头吃。”黑哥耐心有限,也不等杜律师求饶,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杜律师不提防吃了一个耳光,心头火起,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腾起身就抱住黑哥,和他扭打在一起。黑哥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人又壮实,虽被抱住却并不慌张,左手马上封了杜律师领口,往外一推,抡起右掌就往杜律师脸上扇去。当此之时,陈响洲见杜律师又要吃亏,急忙伸出左手,一把就逮住了黑哥的手腕。他在杜律师的左边不远,对黑哥的出手看得真切,是以一出手就告捷。黑哥手被捉住,心中一惊,待看清来人是陈响洲后不由气愤。他早已听说过陈响洲入狱的原因,心中虽是怀疑,有心与他较个高低,但老大汤小建总是不许,后来又见他气宇不凡,所以平时给足了他面子,并不难为他。现在见他主动找茬,就算他修养再好也难免动气。黑哥怒道:“不关你事,你来架什么梁子!”右手使劲,要想摆脱陈响洲的握持。陈响洲道:“大家都是落难的朋友,结什么梁子。”左手略微加劲,黑哥便感到手腕处如同上了一道铁箍再难挣扎。他只好松开封住杜律师领口的左手,涨红脸对陈响洲说道:“你想怎样?”陈响洲见他松手,也放开他的右手说道:“大家和平共处就是了!”黑哥刚才被陈响洲一抓之下竟不能有半分反抗,他知道此人的确有些本事,但他本乃卤莽之人,一旦解困自信又起,心想:“你不过就是有几分力气而已,却想在这里发威!”嘿嘿一笑,道:“要和平共处大爷就不坐这班房了!”话音未落一拳就向陈响洲捣去。陈响洲自从上次打过架之后,后来慢慢回想,总能领悟到一些打架的窍门,他对武功一途本无研究,但自上次之后,武功亦或说是技击对他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此时见黑哥一拳向自己打来,感觉黑哥的出拳是分外的缓慢,此时只要自己随便奋起一拳定可以将他打到,但他不愿出手伤人,是以只向旁边轻闪,右手贴着黑哥的拳头轻轻一带。黑哥一拳既出,不想被陈响洲轻松闪开,正要收手再发,无奈拳劲被向前带出,只能顺势前冲。大家听得“嘭”的一声响,黑哥的拳头早打在了铁架床的铁杆上。他一拳下去也有些力气,这下只蹭得手背上的肉皮掉了好大一块。其间,众狱友早停止了各自的戏耍,齐都在瞧这边的热闹。黑哥手上吃痛,见平时对自己低三下四的众狱友不来帮忙,不由大怒,喝道:“一起收拾这小子!”旁边众人平时被他欺压惯了,知道他的手段,生怕得罪了他惹来麻烦,这时就有几人抢上来要想帮架。陈响洲不想让事态扩大,当下喝一声,“谁敢过来?!”弯腰抓住一架铁床的一只铁脚,用力一扳,那铁管受力不过,便弯起了一个折角。那几人本是平时害怕受人欺负,跟了黑哥壮胆,此时看见强者,哪敢再强自出头?黑哥见陈响洲露了这一手,不由也胆怯起来,心道:“如若教他一拳打中,骨头定会断了。”但他也是凶狠角色,内心虽怕,表面也作出无谓的表情,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