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蓝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的想改变现状,尹情一在来到他家乡的时候,瞬间明白他的心思。
两间茅草屋孤零零的伫立在村子的西北角落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床,以及一些锅碗瓢盆,再无其他,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较之凡夫俗子的居所还不如。
他的酒鬼父亲没在家,想必是醉倒在偏僻的小道上,鼾声如雷,等着清醒。
“我父亲赚了工钱,不知道又喝了酒醉倒在哪里,以前我还管,现在我也随他,反正不听。”
沈蓝掀开水缸木盖想舀清水给尹情一、方显和木追追喝,却看到水缸里空空如也,只得悻悻然走回座位上,陪着尹情一三人干坐着。
方显打量着茅草屋说:“这屋可以换了,建一栋四合小院,坐北是正屋,两边是东西厢房,大门朝南开,气派辉煌。”
沈蓝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在此建造房屋,这里没有值得我留念的地方,同族没有一个心善之人,都是人心不古的冷漠人,我准备到县城购置居所。”
方显不以为然的说:“要是我,我就会把你父亲当年输掉的祖屋给拿回来,不拿回来,也得建造一栋比那祖屋还要富丽堂皇的新居,给他们好好瞧瞧。”
尹情一道:“他们不过一些凡夫俗子,九品开窍境修士跟他们一般见识,显的沈蓝多么没有格局。”
方显吱了一声,不屑的说:“要什么格局,我只知道拿了我的,我就要拿回来,对于那些心怀叵测欺压过我的人,我是不会放过。”
尹情一没跟方显辩论,这家伙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尤其是在强者面前往往选择禁声,在弱者面前喜欢耀武扬威。
木追追听得方显大放厥词翻了翻白眼,目光看向了一边。
沈蓝苦笑道:“愿赌服输,我父亲败掉的,我认,要拿回来也得是堂堂正正的拿回来,我不会以我现在的修为去欺压强抢,他们心地败坏,但我不会,我知道一个弱者会受到怎么样的欺压,所以我不会反过来去欺压弱者。”
尹情一赞赏的说:“不欺软怕硬,值得赞赏,沈蓝,过完年就来清水县,我保管你很快就搬进县城里的新居。”
沈蓝感激涕零的说:“一哥,谢谢你。”
说完眼睛变得湿润,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尹情一。
尹情一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估计等你父亲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快去寻回你父亲,我们继续赶路了,在此提前祝贺你新年快乐。”
沈蓝颇为难堪的说:“我这就这般模样,也不好留你们,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尹情一头也不回的走出茅草屋,道了一声:“走了。”
乌篷船冲入半空,如离弦之箭向着西南飞去。
沈蓝站在屋前凝眸望着天空,直到肉眼见不到乌篷船的踪影,他方才收回目光,朝着村子里走去。
两天后,乌篷船在方显的家乡白羊郡城现身,尹情一和木追追受到了方显一家的热情款待,盛情难却之下逗留了足足一晚上的功夫,逛了逛白羊郡有名的小青湖和流觞坊。
按照乌篷船的速度,送完木追追,尹情一再赶回家怕是要到正月初一上午了。
当尹情一准备离去送木追追回家的时候,木追追却是反常的说道:“一哥,我们就此别过吧,你抓紧时间还能赶在三十晚上到家。”
尹情一说:“没事,不能赶在三十回家没什么大不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了,我在方显家里过年。”
木追追表情很是奇怪,笑得很是勉强,似乎有一把刀抵住了她后背让她口是心非。
尹情一诧异的道:“你在方显家过年……”
木追追像是做了决断的点了点头,笑靥如花的道:“嗯,明年我跟方显准备成亲了。”
尹情一想起了昨天凌晨,木追追跟方显一并外出,很久才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是方显做了什么终于打动了木追追。
“祝福你们,希望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木追追嫁给方显倒是合适,方显虽然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方显站在木追追身旁,此刻乐的合不拢嘴的说:“一哥,记得准备一份大贺礼来喝喜酒,明年我会提前派人送良辰吉日的信笺到清水县给你。”
“好,我一定来,”尹情一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两次,抱拳道,“明年再见。”
望着尹情一渐行渐远的背影,木追追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唰唰的掉落了下来,像丢失了心爱的宝贝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然而,尹情一无情的拒绝了她,她却不恨尹情一,一点也恨不起来。
木追追甚至还委屈的想着:“一哥,我这是最后一次为你着想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你称心如意的女子成亲。”
……
清水县。
河流纵横交错,屋宇建造的颇为密集,巷弄多是狭窄小道,但却是一处绝佳的园林水乡。
屋子多数傍水而建,出门便是河,撑一条乌篷船,顺流而去,中间不遭水怪河妖迫害,可以抵达万里之外的海港城。
若是平常,到了黄昏,一条一条的船舶从清水县外的水域满载归程,热闹非凡。
今日大年三十,却是清闲的很,船只都是吃着浅水被绑定在了铁柱上,停靠在不过六米宽的河两边。
河两岸盆栽里的名花异草枝蔓倒垂,花团锦簇,异香扑鼻,给这清幽的水乡更添了几分山花浪漫。
这会,一名十来岁的锦衣男孩和一名雪裳女孩站在拱桥上。
男孩身子高一些,俯身在栏杆上,望着桥下的河流,一脸的不解疑惑。
女孩踮起了脚尖却也还只有栏杆高,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好奇之色,但随即一声沉闷巨响,吓得女孩捂住了双耳,有点发懵。
随着巨响,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飞溅了几滴在栏杆上。
“还是没炸到。”男孩看着桥下水面唉声叹气的道。
女孩透过围栏空隙,看到水面有船划来:“哥,我们别炸了,那边有乌篷船来了。”
男孩不尽兴的说:“不碍事,等船过去再炸,这次我一定要炸翻它,拿回去给娘煎了吃。”
女孩秀眉一挑,眼里闪过一抹少有的聪慧,提点道:“那鱼早跑了,会等着你三番五次的炸。”
破水而来的乌篷船头站着一名身背长刀的白袍男子,他长身而立,眼眸深邃,望着拱桥上的男孩女孩出了神。
船忽而停了下来,船上的人似乎痴了一样,一动不动,极为古怪。
男孩注意到了乌篷船上男子的怪异目光,拉着妹妹,掉头就走。
“啊呀。”女孩娇柔的呼号道。
男孩走得太快,将女孩给拽倒在地,幸好穿得多又厚实,膝盖倒不是很疼。
雪裳女孩白了一眼锦衣男孩:“你拽着我还跑那么快,摔疼的是我,不是你是吧,回家我就告诉娘骂你。”
“赶紧走,我看他面生的很。”男孩这回紧紧拽住了妹妹。
雪裳女孩腮帮子鼓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红的,气鼓鼓的说:“他跟我们一样都是人族,又不是鬼族妖族,你至于这么怕。”
锦衣男孩吓唬着道:“谁知道是不是鬼族变化的。”
……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