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华国西市某中学,第24届全国青少年计算机奥林匹克赛现场,已经到了最热的颁奖环节,当主持人报出南省代表队总分时,全场沸腾,南省代表队再次获得总分第一!9人小队里,4个金牌,2个银牌,3个铜牌,南省队的颜悦以金牌第5名荣获最佳女选手。南省代表队所在的区域里,老师和队员们开心地抱成一团,相互庆祝。多年积累的计算机知识,历经数月的省队层层筛选及艰苦的集中训练,此刻终获丰收,不仅在场的高中生们开心不已,在外围参观的部分家长和电视机前的家长们和观众们也为未来的天之骄子们由衷地感到高兴。
上台领奖的颜悦,脸上的笑容没停过,口无遮拦说感谢妈妈当年没有扼杀她对网络游戏的痴迷。一句话引得底下的领导们眉头微皱,主持人一看不对,立刻圆场,“是啊,兴趣爱好没有好坏之分,家长的引导至关重要。颜悦同学的家长来了吗?要不要上来分享一下育儿心得呢?”
这是预料之外的插曲,颜悦的母亲凌飞雪本不想上去,耐不住女儿热情的招呼,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包括电视台直播的摄像头也往她转过去了,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去,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尽自己所能让女儿尽情发挥特长而已,我相信所有的母亲,在孩子面临人生关卡时都会尽最大可能给她最好的引导。”
主持人又问:“颜悦爸爸呢?平常工作忙吗?会不会和您一起教育女儿呢?”
“我没有爸爸,我是单亲妈妈带大的。”没等妈妈开口颜悦心直口快已经说完了。
主持人一僵,尴尬地圆一下场送母女俩下去,进行下一个环节。
台下,母女俩窃窃私语,“你怎么什么都说呢?这是电视台直播的!”凌飞雪忍不住说女儿,颜悦却满不在乎,“您女儿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您骄傲一下不应该吗?我就是心疼您,想报答您,让全国的适龄男观众们都看看您有多优秀,到时您男朋友的选择面不就广了嘛。”
凌飞雪忍不住就想拍女儿头,“你妈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你好好给我整个好大学出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颜悦秀秀手中的金牌,“有了这个,大学不是问题的啦。”
这时带队的张老师走了过来,“颜悦有了这个金牌,肯定能进国家集训队名单,保送几率挺大的。不过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明天的保送生面试也很重要,今晚先别庆祝,我给你们好好培训一下。
“好的!谢谢张老师。”
这个带队的张老师是省教育局安排的,南省在初高中教育这一块全华国最牛,每年全国甚至全球级别的各类青少年知识竞赛都没缺过南省学子的身影,竞赛培训体系特别成熟。张老师做竞赛辅导和保送考试辅导很多年,有他指导,凌飞雪倒不是很担心颜悦面试出错。
结果也正如凌飞雪所料,颜悦第二天的面试表现很出色,老师当场就宣布要给她京城大学的预录取通知书。
颜悦跟面试老师们道别,矜持了几步,然后就绷不住了,幼儿园小姑娘一般蹦蹦跳跳地跳到妈妈面前,大声说,“妈!面试过啦!老师当场说,保送!”
京城大学是华国最好的大学,他们的计算机专业实力全华国第一,颜悦拿到的这个保送,是所有学电脑的高中生的天花板,也是华国学子高中三年能够到的天花板。
母女俩也顾不上这是在酒店公众场合了,开心地拥抱着连续转了好几圈。等冷静下来了,才去酒店房间收拾行李,跟张老师道别,准备出发去E国旅游。
这次旅游,是凌飞雪答应给颜悦的礼物。为了这次全国计算机决赛,颜悦准备了两年,顶着巨大的压力学习奥赛知识,同时还得兼顾学校的课程,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辛苦,凌飞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不容易终于拿回了金牌,又拿到了京城大学的保送,总算能够放松一下,凌飞雪必须带女儿好好玩一下。
E国在华国更往北的地方,一年有半年时间大雪封山,华国暑假热得人发懵时,E国也就二十来度,特别适宜避暑。母女俩在E国首都玩了四天,把能逛的景点逛了个遍,打算在走之前再看个芭蕾舞表演,于是坐上公交车打算去芭蕾舞剧院。
公交专线行驶到戏剧院附近的路口了,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些拥挤。母女俩并排坐在公交车中间位置,聊得热火朝天,凌飞雪位置靠窗,眼睛余光注意到了站女儿旁边神情紧张的外国男性,心里隐隐不舒服,便让颜悦跟她换一下位置。
“为什么?下一站不就到了嘛,干嘛还换?“颜悦莫名其妙。
凌飞雪没等她话说完,直接站起来挤在颜悦两腿前,要颜悦往她的座位挪。颜悦腿长,空间太窄,只得先把屁股挪过去,两腿抬起悬在内侧座位上时,脸刚好对着那个男性,看到了让她惊地连呼吸都忘了的一幕。
那个胡子拉碴胖乎乎的白人男子,此刻拉开了他的夹克,他的肚子上绑了一圈闪着红光的炸药,眼神慌乱绝望。
妈妈整个人都扑在了他身上。
爆炸是一瞬间发生的,快得她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冲击波一把拍到公交车壁。妈妈被炸碎的血肉撒了她一身。
伴随着爆炸声,火焰和冲击波同时击碎了公交车全部玻璃,浓烟滚滚,公交车带着惯性再往前冲了几米,停在繁华的十字路口。
警笛声,救护车声,消防声,以及车里东西爆炸燃烧的声音叠在一起,颜悦脑袋被撞到了,嗡嗡作响。她以为自己死了,但却没有,眼前出现了一张脸,嘴一张一合在说话,她一个字也理解不了,只知道自己被人抱上了担架,上了救护车。
她有轻微脑震荡,四肢尤其是双腿有些不算严重的烧伤,呛了烟,跟其他在车中间的乘客比起来,伤得不重。医生处理伤口完毕,一位胖胖的女警察来做笔录,说的E国语,颜悦一个字也听不懂,后来她改说英文,颜悦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用英文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国籍,告诉警察自己和母亲一起来旅游的,在当地不认识任何人。
问话完,颜悦小心翼翼地问警察,“我妈妈怎么样了?”
当时整辆公交车里只有两个黄种人,警察猜得出她问的妈妈就是那位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黄种女性。
对着她期盼的眼神,警察也希望告诉她好消息,但现场那个惨烈的程度,实在让她无法拼凑出任何好消息,只能难过地摇头。颜悦失望地哭起来,泪如泉涌,其实她早知道妈妈不可能生还,妈妈为了保护她,整个人直接扑在了炸药上,在她的眼前被炸飞了。
“我想看看她,可以吗?”颜悦再次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姐姐。
警察无法拒绝她,却也觉得不忍,用英文对她说,“你的母亲离炸药非常近,所以她的情况很不好,你确定要看吗?”
“我确定,麻烦您带我去看她。”颜悦努力止住泪水,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行,我带你去。”女警察找医院借了轮椅,帮助颜悦坐上去,推她去了太平间。
这次爆炸一共3人死亡,绑炸弹的人被炸得最严重,白布下只有零星几点凸起,一点都没有人形。凌飞雪没比他好多少,整个腹腔几乎炸没了,头连着肩膀,两只手也炸断了,只有下肢还算完整,但也被火烧得没了形。
纵使再有心理准备,颜悦也只是个未满十七岁的女孩,看到妈妈的身体,哭到站都站不起来,她想伸手去摸妈妈,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女警官抓住了她伸出去的双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哄孩子一般,“孩子,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等颜悦哭得没那么厉害了,再小声问她,“你妈妈去世了,你爸爸呢?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爸爸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你们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在过来的路上,他们到时联系你家人来接你。”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爸爸,外公外婆前几年都去世了,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颜悦逐渐控制自己的情绪,思绪回来,意识到眼前的是个陌生人,自己这么哭有些失态。
听到这话女警官又是一阵惋惜,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此次爆炸发生在E国首都,共造成3死15伤,主要受害人都是各国过来的游客。新闻爆出,E国震怒,总统立刻表态,一定要严查此事,把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华国驻E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到消息也立刻过来了,听说了黎悦清的情况也是心疼,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爸爸,妈妈也去世了,接下来怎么办?按程序,只能他们安排人把孩子和她妈妈的尸体送回华国。可毕竟带着个骨灰,安排谁去好?大使愁眉苦脸间,想到了正在郊区举办的国际电子对抗军事比赛,华国派了一支队伍过来,带队的还是个级别挺高的长官,让他们护送,肯定万无一失。
大使想到就立刻去联系那支小队的负责人,负责人听说了颜悦的情况,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上午医院来了个高高大大的华国人,走路带风,一句废话也没有,问了路直接走到颜悦的病房,自我介绍,“您好,我叫赵伟,我是华国人。大使王方先生给我们领队打了电话,让我们带你回华国。我今天过来,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们在E国的公务得后天才能结束,周四带你回国,请你耐心等几天。”
颜悦点头,说谢谢,“我叫颜悦。”
赵伟笑,“我知道。”赵伟的话带到,即刻起身告辞。
颜悦却叫住了他,“你有急事要走吗?”
“这倒没有。”赵伟回答。
“那你能不能,陪我坐会儿?”
迎着姑娘那期盼的眼神,赵伟说不出拒绝的话,又坐回凳子上。老这么安静实在尴尬,赵伟就开始没话找话,“看你年纪不大,是高中生吗?”
“是,”颜悦点头,然后又安静下来,许是觉得自己这么简短的回答不够礼貌,又说,“我刚读完高二,下个月读高三了。”
话匣子打开,两人聊了不少,赵伟自己的情况透露不多,却从毫无防备的颜悦嘴里把她的基本信息套了个遍,也知道了她刚获得计算机奥赛金牌。赵伟没听过这比赛,但金牌两个字让他觉得这肯定是个很厉害的奖,在心里默默记了小笔记,回去了得问问杨校长。
主治医生来看她情况,见颜悦跟这个华国男人聊得比较多,私底下求赵伟多来陪陪病人,毕竟病人母亲刚过世,情绪不好,他们医院里没有会华语的工作人员,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赵伟听进去了医生的话,征得领队同意后每天都抽时间过来,陪她聊一两个小时。
有华国的大使出面协调,E国政府承担了全部死伤者丧葬及救治费用,颜悦不用操心自己药费和母亲火葬,安心养着伤,等拿到母亲骨灰时,已经能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