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城的小店。
一条灰色雾团从无到有地在客厅半空中钻出来，一股脑涌到沙发上去。
等到雾团撞散开以后，悠城便一副背心短裤人字拖的打扮坐着出现在那上面。
他静静地呆愣了两秒，然后伸了个懒腰，口里念叨了一句“苦命哇”，然后站起身子，拖着鞋子向楼梯走去了。
来到二楼，站在岁月房间的门口，象征性地轻轻敲了一下门，惯例得不到回复以后自然地推开门。
里面的网瘾少女已经双手离开屏幕，头戴着耳机向后仰着瘫倒在椅子的松软靠背上，正歪斜着眼睛看他，也开口问道：“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悠城点了点头，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看岁月的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是获胜的得分画面，岁月也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说道：“刚刚打赢。”
悠城的手摸上鼠标，叉掉了那个获胜窗口，选择继续游戏，他看着屏幕笑着问岁月：“怎么你的人口上限比对面少二十个啊？”
岁月眨眨眼，回答道：“派出去拆家了。”
“嗯。”悠城点点头，又问，“拆完了吗？”
岁月闭上眼，仿佛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有些不解地睁开眼睛，重新对悠城说道：“拆完了，不过好像有一个受伤了，我让他们都回来了。”
“那就好，”悠城听见受伤两个字以后讪笑了一下，摸了摸岁月的头，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明天还要上学吧。”
“少管我。”岁月拍掉他的手，问道，“雪莉家里还好吗？”
“挺好的，她家里的构造装修今天晚上进行了一番大整改，还多了两个好久不见的爸爸妈妈，其乐融融。”悠城突然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岁月的眼睛，温柔说道，“岁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是孤儿了。”
“滚！”岁月抓起怀里的小抱枕就砸向悠城，被他早有防备地轻巧躲开。
一边躲避着他又一边开始回绕话题：“你那些虾兵蟹将都回来了吧应该，你好去睡觉了，岁月。”
话音未落，他就立刻按下了电脑主机的关机键，电脑屏幕跳转了几下暗了下去。
悠城扭头看见岁月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还没回来。”
“什么？”
“还有两个没完全回来。”
“真的假的？不过没完全回来的意思，是，回来了一半？”
岁月没说话了，盯着悠城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盯得悠城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她才狐疑地开口说道：
“没什么，总感觉你是不是故意的，难道说，那两个家伙在你刚刚外出的时候惹到你了吗？”
悠城又讪笑起来：“怎么会呢？我这么和善大度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和你手底下的小家伙们闹脾气吧哈哈哈哈，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去了，今天好累。”
说完他就扭头抬起脚步向门边走去了。
“不是最好。”岁月哼了一声，说道，“不过也是，你们去的方向都不一样来着，没道理遇得见......吧？”
“嗯嗯。”听闻此言，悠城踱到门口的脚步终于止住，他扭回头向着岁月甜甜地说了一句，“晚安呐。”
然后迅速地拉门、出门、关门。
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物体扔掷击打在门板的熟悉声音，悠城随即哼着小曲慢慢向客厅去了。
次日。
晨曦刺破黑夜，划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雪莉从父母香软的床上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四顾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仍然不敢相信昨夜的离奇经历不是一场梦。
身侧的弟弟雪豫被姐姐的突然鲤鱼打挺扰得有些苏醒，他散发着不知道继承于谁的懒散，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姐，好早，再睡会嘛。”
“小豫你继续睡，我先起来了。”雪莉慌乱地怕起身，穿着睡衣就要往外走去，路过原本早已被她转卖了的梳妆台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然后走过身的脚步顿住，又重新扭回方向冲回梳妆台前仔细看着。
看着看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镜子里白皙的肌肤，清秀的脸庞，甚至连那捂到嘴边的手也变得指尖似笋芽，腕白如藕段，未施粉黛而绝色千秋。
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是啥？
我的雀斑呢？我的老茧呢？
雪莉的手在脸上乱摸着，从恐慌到惊喜，从惊喜到纠结，从纠结到麻木......
最终她还是站起身来，准备去盥洗室洗把脸清醒一下先。
雪村夫妻的卧室面积其实比姐弟俩的卧室要更小一些，里头自然也是没有独立的盥洗室的，她拉开房门，准备穿过客厅。
门开合的声音同样惊动了两个人，近处是昨夜睡在客厅沙发上的爸爸雪村，远处是门边上厨房里忙活的妈妈曾大芳。
爸爸倒是眯着眼看了看表，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闷头睡了，妈妈从客厅一端的厨房里探出来头：
“小莉这么早就醒了啊，妈妈就快把早饭和便当做好了，你先洗漱吧。”
说完她又向雪村吼道，“村哥，你回小豫他们房间睡去！”
“......好。”雪村在沙发上又转了个面，回应了一声，准备起身转移睡觉阵地了。
“呃......好。”看见他这样的动作，雪莉忙应了一声，迅步走到盥洗室里，关上门。
透过这扇薄门那边和盥洗室里昨夜被敲出来的大洞中传来的动静，雪莉脑补出来了爸爸揉着眼走回他俩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的样子。
好像。
真的好像。
原本爸爸也是经常抛下妈妈一个人自己睡到客厅里，然后第二天清晨被做早餐的妈妈叫着又睡回房间。
雪莉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原本只是单纯社交障碍的她现在连家庭关系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她走到客厅，爸爸已经回到他们俩的房间里了。
客厅空空荡荡，昨夜被不良人员砸坏的电视被暂时收拾着斜靠在墙边，四周的墙上留下了几处深刻的坑痕甚至弹孔，面前的茶几和身下的沙发也都有几处磨损磕碰严重的地方，结合刚刚盥洗室里被砸出的大洞，雪莉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么了，日常的气息里透露出几分荒诞。
她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厨房里忙活给弟弟准备早饭，现在这个活也被人抢走了。
索性发呆。
发呆的状态持续到妈妈把一碗白粥和两小碟配菜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小莉，小莉？还没睡醒吗？我就说起这么早干嘛，吃早饭啦。”
雪莉回过神来，有些纠结着看着面前的妈妈和早饭：“......谢谢。”
“......傻孩子，我去给你们俩装便当。”妈妈被她这一句谢谢讲得楞了一下，笑着摸摸她的头，重新回厨房去了。
雪莉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她拿起来昨晚被丢在沙发边上的书包，往门口走去，一直走到厨房的门口，和里面还在忙活的妈妈说道：“......昨天晚上作业没有补完，今天要早点去学校补一下。”
“啊？哦哦，好。”妈妈稍有些忙乱地将食物放进餐盒里，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转过身来拿给雪莉，“呐，今天的便当，早上起的有点迟了，今天弄得粗糙了一点。”
“嗯。”雪莉接过餐盒，又说了一句“谢谢”，转身拉开房间的门，出去了。
“小莉这么早就出去了吗？”客厅那边传来雪村的声音，他挠着蓬松的头发也起床了，正踱步走过来。
“村哥。”曾大芳扭头看向他，“我总感觉小莉这孩子不太对劲，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三个小混混给她造成心理阴影了，用不用带她去医院看看。”
“也是。”雪村想了想，“连我都很受刺激，不过说到去医院，我们两个才更不正常吧，你怎么样了？”
曾大芳回道：“我还好，已经能把力气控制得尽量轻柔了，今天的早饭也还做的蛮顺利的。”
“那还不错，我也差不多了，昨晚刚刚睡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沙发会被我弄垮。”
雪村绕过曾大芳的身子，
“早饭呢，我也好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