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昏暗闷热的房屋内，天花板的吊灯散着廉价质感的光。
黑暗里的怪物真的跳出来了，
并且一看就充满恶意。
这三个人，从他们的衣着来看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名混混，奇幻艺术的头发，狰狞变形的纹身，草创的混混还有一个顶明显的特征——他们的鞋子上文着“叶来香”的花卉。
所谓“叶来香”，是草创县本土出产的一种管控植物，单枝四片叶，花开红白色，由下到上形成浅红晕子，花囊形如箭头，从花朵中心抽出血红色如水滴的数十玲珑花药，每至开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显露着惊心动魄的别样魅力。
“叶来香”对生长的条件据说既苛刻又敷衍，据说这种植物很久以前在别处是没有的，只钟眷草创的土壤土质，但是偏偏在恶劣的条件下又能生得自在。
古时当旱荒的时候，“叶来香”趁着其他植物枯死的节骨眼在草创县及周边这片大地上疯长起来，绝大多数动物避而不食，那个时候也有人把它唤作“断肠草”，因为旱荒时候因其扑鼻香气摘下其花开后的果实服用而死去之人不在寥寥，少数存活下来的人声称在幻灭中看见了星辰大海，感悟到了宇宙至理。
直至后来克罗里联盟统一前滔天的战火中有人意外发现将断肠草碾碎后涂抹在创口处后可有效缓解疼痛，才在草创建立了一处草药基地，管控起这种植物来。
而经过后来进一步深入研究，从中萃取出了更有效的麻醉药物不讲，值得一提的是提炼过程中还能析出另一种具有强烈致幻性上瘾性的成分，投机者曾一度在旧时候仍不成熟的体制下以低成本大量将这种成分制作成药品四处贩卖攫取暴利，这种交易在如今的联盟严防死堵之下仍悄然流通于暗流涌动之中。
因该药绝大多数时间在夜场等类似场所流动，“断肠草”一名也因此逐渐由“叶来香”所替代。
草创县的来由与“叶来香”有莫大关系，发展和进步亦方方面面都有牵扯，因此老一辈草创人对“叶来香”的情感颇为复杂，这种矛盾来源于对于“叶来香”的感激之情及对于“私通禁物”的厌恶。
随着时代变迁，这种情感放到新一代的身上就显得模糊起来。
尤其是追求叛逆为代表的的黑色社团以及下属的各混混群体，所有帮派的标志徽章样貌多多少少沾着一点“叶来香”的形喻，草创的混混们甚至都有将“叶来香”的花朵或绘或绣加在自己鞋子上的默认传统。
谁不想踩着黄金叶结出果子呢？
就像原来草创这个破地方一样。
“话说。”昏黄的灯光下有人开了口，“我们这次专门过来就是为了应付这个小姑娘的吗？”
“这也太掉价了。”
“我也不清楚，不是说会遇见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吗，貌似没有等到。”
雪莉此时双手双脚都被用毛巾缚住坐在墙边，口里被塞了一团臭布。
她看着眼前那个为首的高大男人从嘴里取下烟，夹在手里，走过来蹲下轻柔地说：
“我把你嘴里的布拿开，你不要叫。”
他轻轻晃动自己手里的半支烟笑起来补了一句，
“叫的话我就把这烟头按到你嗓子上。”
说完另外两个人同他一起夸张地大笑起来。
雪莉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样貌不算难看，甚至有些英俊，但是挟带恶意的大笑声拉扯着面貌变得扭曲。
那男人突然停下笑声，一巴掌用力扇在雪莉脸上，收到扇击的雪莉向一遍倾倒下去，耳朵一阵嗡嗡声作响，慢慢地才重新听到周围的声音：
“晦气，长得跟狗似的，也好意思一直盯着我。”
雪莉的半边脸颊和对侧撞击到的额头迅速红肿起来了，眼里因为疼痛蓄起来一点晶莹，但是并没有眼泪流下来。
男人又用手一把薅住雪莉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把她嘴里的破布团扯出来，透过她垂下来的几缕头发的间隙看见雪莉没有哭，仍然用着平静的眼盯着他。
“还挺倔。”
手松开头发，雪莉掉了下去。
他说：
“讲讲，这家是不是有个打架很厉害的小孩，还是说我们找错户了。”
雪莉问：
“这家里的那个小男孩呢？”
男人朝边上努努嘴：
“太闹了，打晕绑起来扔你们俩的狗窝里了。”
应该在卧室，家里其实就一件卧室，雪莉从小就带着弟弟睡一张大平床上。
雪莉冷冷地说：
“这是邓雨谲说的诚意吗？”
“咦？”男人俯视着雪莉，又笑起来了，“看来没有找错人家，原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么？”
他把两只脚踩到雪莉伸出的足背上，突然施加的沉重压力和剧痛让雪莉忍不住咬紧牙关并从牙缝里漏出微弱嘤咛，但眼神仍然恶狠狠地钉在男人身上。
男人就这么踩着雪莉的脚背蹲下身来看她，并拍了拍她的脸说道：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并不是什么该有的礼貌。”
男人掏出来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翻开相册里的照片和面前的女孩对比着看了看：
“所以确实就是你打的邓大小姐？啧啧，能让你这种水平的人打赢，应该说。”
他嬉笑着继续说：
“她也就是个垃圾对吗。”
雪莉强忍着疼痛颤声说：
“......不...是...我。”
“哦？什么？”
男人闻言从雪莉的脚背上小跳下来，特意把耳朵凑近了一点听她讲话。
“我说，不是我打的。”雪莉强忍住疼痛不适，勉强不停顿地说出整句话来，“......我有一个孪生姐姐...她很能打......因为长得一样...经常有人把我们俩弄混。”
“哈？真的假的？”
“真...的。”
“她怎么这么迟还没回来？”
“她也在打工，而且因为经常上的夜班住在打工的宿舍里。”已经稍微麻木地适应疼痛感了，雪莉越发沉着地补充说道，“你们给我松开手，我可以打电话叫她回来陪你们打。”
男人看了她一眼，并从她的神情语气中，没有解读出太多信息。
“你对她很有信心？”
“......嗯。”
男人嗤笑了一声，问：
“你手机在哪？”
“......书包里。”
于是书包的东西都被倾倒出来了。
在一堆杂物里另一个绿发男用手捏出来一个翻盖手机，看着手机老旧的式样，眉头皱得很深。
手机移交到金发男手里，后者翻开手机盖子，这种老式手机是没有密码的，进入屏幕以后，他有些生疏地在这种旧式手机的按键上指指点点，终于打开了上面的通讯软件，问雪莉：
“哪一个是你姐姐？”
雪莉说：
“......置顶的那一个。”
男人看向最顶部的对话栏，昵称叫“月”，他点进去看了看，然后问雪莉：
“你和你姐今天才刚加了好友？”
雪莉感觉到此刻的头脑超常发挥地运转飞快，自然对答道：
“......家里穷，一直只有一部手机，我姐今天领了工资才去买了她自己的手机。”
“你叫什么名字？”
“雪莉。”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雪月，我叫她月姐。”
男人盯了好一会儿雪莉的脸，并没能看出什么蹊跷。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小心思。”
他重新低下头，思考着怎么把雪莉的姐姐哄骗回来一齐绑起来交差。
打电话肯定是不行的，指不定就哪里漏出马脚给对方发现什么端倪，虽然说不怕一个小姑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但是打草惊了蛇可总归不好。
发信息好了。
但是普通的信息并不至于让一般人从长期住宿的员工宿舍里三更半夜赶回来。
男人想了会，突然问雪莉：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雪豫。”
男人低头给对方呼了一个语音通话片刻以后关闭，以便增加对方发现消息的几率，接着手指又在键盘上按着，笨拙地把几行字打在手机上的聊天栏里：
【出事了雪豫不见了 快回家】
发送。
【已送达。】
男人皱着眉，打开了手机设置。
按下关机选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