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鸣岐回到家里之后,父母发现经过这一段短暂的分离自己的儿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年仿佛一瞬间变得成熟了,变得沉默寡言了。
面对父母对他学习的情况不断的询问,郝鸣岐只是报以沉默或者以涉及保密给予搪塞。对于自己在岛上受伤以及和荷花的那段感情经历只字不提。更多的时间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抽烟。
母亲发现之后禁不住斥责他:“你小小年纪竟然学会抽烟了!”
郝鸣岐倔强的昂起头:“我不光学会了抽烟,我还学会喝酒呢!我还……”郝鸣岐不忍心说出更多刺激母亲的话。
望着儿子日益健壮的身体,还有嘴边萌出的胡须,特别是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母亲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你长大了!不需要再听妈妈的话了。”儿子从小就离开家庭远赴重洋,作为母亲对他的关爱太少了。面对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的儿子,母亲的心里确实满含愧疚。
可是她哪里知道郝鸣岐在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足以让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坚强的战士。郝鸣岐的心中何尝不是万分纠结,他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把自己心中的痛苦向父母倾诉,他确实长大了。
在家休息了两天,郝鸣岐重新回到局里报到。张局长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坐下。和颜悦色的说:“休息了两天,气色不错嘛。腿伤也好多了吧。”
郝鸣岐点点头没有说话,张局长接着说:“这一次我们又破获了一个大案,但是局里不打算开庆功会,也没有个人嘉奖。你知道是为什么?”
郝鸣岐懵懂的摇摇头:“这是为什么?”
张局长起身关上房门:“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执行。”
张局长重新坐在郝鸣岐的面前,神色镇重的说:“下面我们的谈话涉及绝密,无论结果如何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郝鸣岐也起立挺起了身体,严肃的说:“这个我懂,请局长放心。”
张局长示意他坐下,自己点起了一支烟,然后又似有所悟的递给了郝鸣岐一支,郝鸣岐不客气的接过香烟自己点上。张局长笑了笑,吐了一口烟圈:“新中国成立已经有几年了,可是国民党顽匪还盘踞在东南沿海的一些岛屿上,抗美援朝胜利以后中央决定消灭这些国民党反动派的残余势力,解放这些岛屿。”
“您说的是大陈岛吧!”郝鸣岐插话道。
“看来你对时事也很关心嘛,进步很快。我说的就是大成岛。大陈岛上的国民党守军自以为兵强马壮武器精良,拒守孤岛与人民为敌。现在我军腾出手来,决定拔掉这个钉子。”
郝鸣岐掐灭了抽了几口的烟站起身来:“需要我做什么?请领导吩咐。”
张局长笑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大成岛上明碉暗堡密布,戒备森严,想要一举拿下又要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我们有内线安插在敌人的心脏,可以不断的为我们提供敌人的情报。”
张局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是现在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我们以前已经破译了敌人的电报密码,可以随时掌握敌情动态。可是现在敌人觉察到了这个漏洞,已经更换了全套的电报密码。我们和岛上同志的联系中断了。”
“现在要重新和岛上的同志建立联系,是不是要把我们自己的密电码送上岛?”郝鸣岐又忍不住插话。
张局长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上级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对于张局长的话郝鸣岐并不意外,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选择我?”
张局长说:“你的意思是放着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侦查员不用而起用你这个新手,是吗?我告诉你,这正是上级经过缜密考虑的结果。因为敌人现在已成惊弓之鸟,神经非常敏感,对于外来人员排查很严。老侦察员上岛反而容易暴露,而像你这样一个貌似不谙世事的青年学生是容易蒙混过关的。”
郝鸣岐点点头:“我明白了!”
张局长郑重的说:“这项任务危险性很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出于对张局长的敬重,郝鸣岐尽管心存犹豫,但还是肯定的点点头:“我愿意服从命令。”
“先不要忙着回答,”张局长语重心长的说道:“这项任务艰巨而又复杂,你这一去就是深入虎穴,即便是完成任务,能否安全逃生还是个问题。你是家里的独子,应该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当然是在保密的前提之下。”
郝鸣岐回到家里,面对父母,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最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你刚回家不久,又要出门啊?”母亲问道。
“这一次可能时间比较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是要执行上级的任务吧,”还是父亲看透了郝鸣岐的心思。
郝鸣岐无言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们原以为回国以后可以为我分担一些工作,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父亲叹了一口气:“既然你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郝鸣岐继续沉默,其实他的心里愁肠百转,从小离开家庭让他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即便是面对生离死别,郝鸣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深知自己的选择背离了父母的期望,但是又不愿意放弃自己深爱的事业。同时还不能向父母解释自己工作的意义。
母亲也看出了郝鸣岐这一次不同往常:“这次任务是不是很危险?”
郝鸣岐点点头,看着母亲含泪的眼睛无言以对。
母亲起身说:“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郝鸣岐终于说话了:“不用了,单位里会准备一切的。”
大陆和大陈岛之间虽然处于军事对峙状态,但依然有渔船出没,毕竟渔民还是需要生存的。这些渔船除了打鱼之外还有捞外快的手段,那就是在两岸走私货物和人员。当然要打点大陈岛上的国民党守军。
郝鸣岐就是搭乘这样的渔船前往大陈岛,他此时装扮成一个小商人,拎着一篮子陶罐装的白酒,这是大陈岛上最抢手的商品。当然同行的还有其他各色小贩。
渔船摇摇晃晃的靠上了渔码头,郝鸣岐混在人群中刚一登岸就听见一声断喝:“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地上检查。”
小贩们很自觉的把自己的货物摆放在码头上接受检查。一队国民党兵挨个的翻动着地上的货物,然后随意的抽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检查。
郝鸣岐前面一个卖香烟的小贩被拿走了几包香烟,自己还陪着笑脸拿出火柴给当兵的点火。当兵的点着火抽着烟挥挥手让那个小贩走了。
轮到郝鸣岐,几个当兵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其中一个说:“以前没见过你啊?”
“各位老总,我是头一次上岛的,请多关照。”郝鸣岐点头哈腰的说道。
“这小子是个生脸儿,给我仔细的搜查。”领头的说道。几个兵痞上来给郝鸣岐搜身,从头到脚搜了一遍一无所获。当兵的目光投向了篮子里面的白酒,十几瓶陶罐白酒装了满满一篮子。
“这白酒不错嘛!”一个当兵的打开了一瓶酒喝了一口。其他的几个也上来,一人拿了一瓶。
郝鸣岐不由心头一紧,因为密电码就藏在其中一瓶酒的夹层里。好在那瓶酒放在底层,并没有被取走。郝鸣岐正暗自庆幸,谁知那几个兵痞嗜酒如命,当场就各自打开一瓶酒喝了起来。喝的兴起,还要继续拿篮子里面的酒,郝鸣岐赶紧拦住:“各位老总,你们给我留点吧。我还指着它养家糊口呢!”
一个当兵的当场就骂开了:“你们这些奸商就会发国难财,老子们扛枪打仗连命都不要了,你他妈还舍不得几瓶酒?告诉你说,头一回上岛甭想赚钱,把老子们伺候舒服了,你以后才有机会。这几瓶酒就当送礼了。”说着伸手就要连篮子提走。
就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大喝一声:“把篮子放下!这几瓶酒我要了。”
几个当兵的回头一看,赶紧立正,敬礼:“报告林团长,我们正在例行检查。”
被称为林团长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军官,他挥了挥手:“稍息稍息,你们检查的也差不多了!剩下几瓶酒就留给我吧。”
几个当兵的再次立正:“林团长请便。”
林团长一指郝鸣岐:“提上篮子跟我走。”
郝鸣岐惴惴不安的提起篮子跟在林团长的后面离开了渔码头。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林团长忽然回过头来对郝鸣岐说:“海面上刮的什么风啊?”
郝鸣岐一听心里头一阵乱跳,这正是他上岛之后的接头暗语。他一时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军官就是自己的联络人,他还是强忍着慌乱回答道:“刮的东南风,还有点小雨。”
林团长微微一笑,接着说:“可你身上并没有打湿啊。”
郝鸣岐摘下帽子放在胸口,这也是暗号之一:“我躲在船舱里,没敢露头。”
对上了暗号林团长的笑容彻底绽开了:“我叫林旭东,是大陈岛守备部队302团的团长。你带的货没出问题吧?”
郝鸣岐提了提篮子:“货还在,没问题。”还想说什么,被林团长拦住:“到团部再说。”
和林团长一起进了团部,郝鸣岐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林团长屏退左右,让郝鸣岐坐下,正色说:“我说的话你都要记住,立刻回家向上级报告,现在大陈岛尽管防守非常严密,但是国军上层对于大陈岛是守是弃意见还不统一,我军应该给予大陈岛一次沉重的打击,让国民党彻底失去防守的信心。你带来的密电码我会在关键的时候使用,并且只能用这一次,因为敌人的反谍工作抓得很紧。”
林团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的巡逻车响起了高音喇叭:“守岛各部官兵请注意,由于战局吃紧,奉司令部命令,从即日起全岛处于一级战备状态,禁止本岛和外界的一切人员往来,现有本岛人员一律不得离岛,有违抗命令者格杀勿论。”
林团长和郝鸣岐听到这里脸色大变,林团长好久才说了一句:“糟糕了!看来你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