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叫我神童。
我不懂,也不喜欢。
当他们叫我神童,就意味着我又要受到无数目光,在这目光下假装沉醉音乐。
“川柏啊,快来给阿姨展示一下。”
“川柏,准备一下,准备上台了。”
我从小都是听这些长大。
习惯了。
也无所谓了。
我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带着评价的眼光的人,拍照发朋友圈的人……
只有她不一样。
迎新晚会第六排第五座的她。
这是个音乐院校,会乐器懂乐器的人层出不穷,迎新晚会也就图个演出看。
我已经看腻了,这些没有任何感情的脸,在种种中,但视线却不断被独一无二的她吸引。
那双闪闪发光,充满希望的眼睛,不断吸引着我。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就像星光一样照耀了我,让我好像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了。
第四小节拉错了,因为紧张。
不过应该没人发现。
她应该也没有发现吧?我不能让她失望。
不小心和她对视了,她没有发现。
我知道我们不会有交集了,所以下台后,悄悄在幕布后拍了张照片。
……
我很讨厌这样的生活。
只能在夜里用酒精麻痹自己,在微醺五感全部放大的时候,我失去了语言。
我爱小提琴。
可又不敢爱它。
被我藏起来的小提琴,是外祖父留下来的,他是个有名的小提琴家,我爱从没见过的他,也爱上了小提琴。
我喜欢这种音乐在耳边响起的感觉,它的起伏都由我来掌控,这是我唯一能自由的事情。
它时而像个温柔的母亲,时而又是个沧桑的老人。
这是由我编写的故事。
我好像真的醉了。
不然怎么又看见那个女孩了。
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眼里都是五彩斑斓的星星,凭着肌肉记忆,在黑暗无光的夜里,拉动小提琴。
再次睁开双眼,依旧是在黑暗中。
她还在那,和那时的眼神一样。
我能看出来,她是真心的欣赏,喜欢我。至少能告诉我小提琴不是为了利益而学。
视线碰撞的一瞬间,我退缩了。
落荒而逃。
……
枯燥无味的课堂,老教师唾沫横飞,讲着永远都是一样的乐理知识。
没有人愿意听下去,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闷头玩手机。
我无聊的翻着手机,却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没有看私信话题的习惯。
我不想真正进入那种我不想要的生活,只想做个普通人。
室友探头探脑凑过来,敲了敲我的桌面:“晚上老地方?”
“嗯。”我回了他一个鼻音,觉得无聊,撑着脑袋听老教授吹牛。
“我问问看有别人没。”室友开始闷头发信息,在我听到老教授英勇救下一个骑车的小孩,小孩万分感谢他时,室友抬起他珍贵的脑袋:“叫了几个钢琴专业的女生,你还去吗?”
钢琴专业。
我又想起那双宛如两潭秋水,干净到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
室友撇撇嘴,缩回脑袋:“不想去就算了。”
“去。”我依旧看着讲台,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如果我们能再见一面。
我一定不会放过。
……
我们的开始,仅仅想知道她的名字开始。
黑色毛衣很适合她。
昏黄的灯光,沉醉的音乐。
我好像醉了。
醉在这像梦一样的夜晚。
我又落荒而逃了。
酒馆外面风很大,我点了一支烟,蹲在一边,静静的发呆。
脑袋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奔涌而出。
我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独自从酒馆出来,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战胜了理智。
……
我又喝酒了,喝的不多,没醉,只为给自己壮胆。
坐在天台围栏边,我按下了木可的微信通话:“你在家吗?”
“在。”余木可那头静悄悄的,透过听筒,我能听见她轻如羽毛的呼吸声。
我知道她不会对我说不,不出十分钟,她就上来了天台,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
“喝吗?”我把罐装啤酒递过去,她没有接,隔着啤酒的距离在我旁边坐下。
空气有点尴尬,因为我们都做了丢人的事情。
比如我发了照片,她发了我的曲子。
“木可。”
“庄川柏。”
我们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片刻后,笑成一片。
“为什么是叫《亲爱的达萨洛先生》”身边放了很多酒,我没有再去碰它。
余木可低着头,坐在围栏上脚够不着地面,随意晃动着:“是形容你的。”
说着,她耸耸肩,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我不太懂小提琴,所以搜了一下,最早发明小提琴的人叫达萨洛。”
她一口接着一口,很快脸上慢慢染上了红晕:“在我心里就是你。”
“是你让我喜欢上这些的。”
我看向她,眼睛闪闪发光,真挚又热烈。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心里的种子悄悄发芽,黑夜里的风一吹,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有一层水雾,里面的她模糊不清。
我发誓我没醉。
“十。”
“九。”
她迟疑了一下。
“八。”
我给你时间拒绝了。
“七。”
啤酒瓶被打翻,余木可靠了过来,呼吸打在脸上,我们都愣住了。
最后一根弦断于此,脑子里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我顺势按住余木可的手,她缩了缩脖子,酒味依旧扑面而来。
月光下的影子贴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屏障最终被打破。
许久,才脱离开令人沉醉的感觉,我微微喘气,余木可低头红了脸。
“你醉了。”
“没有。”余木可用手背随意摸了摸脸:“清醒的。”
我们的手还放在一起,她的手很凉,我太紧张了,手心都是汗。
“我们在一起吧。”
指尖轻抚余木可的掌心,勾得人心痒痒,我不怕她会拒绝,但我想知道她的反应。
余木可哑然。
我抓紧了她的手。
我害怕了。
“我没有醉,我现在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强调着,害怕她会拒绝:“我喜欢你。”
“对不起……”
余木可的眼睛红了。
“可你的心不是这么回答的。”
我指向她纤细的手腕上的手表,它不知什么时候亮起,红色的屏幕伴着轻微的提示音,一下一下提醒着窘迫的我们。
心跳过快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