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升、徐中年奉白易川遗命寻找白依山回皇城继位,无功而返,他们从白依山口中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会回到原州。他们想散布消息的会是白依山?他连原州都不回,皇上都不想做怎麽会是他?他们甚至猜想会不会是百顺侯?可这样做对他又没有什麽意义,那究竟会是谁呢?这则消息早传出去与晚传出去的影响又有什麽不同呢?他们唯一能知道的是皇帝只要活着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寻找白依山的事情皇上吩咐过他们在没有明确的结果之前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们猜测是不是皇上也在防备着他的皇帝?在这座城里面果然没有绝对的信任。
百顺侯当得知消息已经提前传到了江湖上,心里十分纳闷,这样的消息又怎麽会传到江湖上?知道这则消息的人除了内院的人就是徐中年和关海升,内院的人不可能,徐中年、关海升更不可能会让消息走漏风声。不过徐中年、关海升一直没有露面他又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也在等一个人?
百顺侯不知道白易川让他等待的这继位的人到底是谁,他想这个人是不是可以镇得住各路诸侯,可是放眼朝堂能凭一己之力镇住各路诸侯的人可能一个没有。他忽然省悟,他想到一个人,白依山,难道真的是他?他可不希望是他,因为只要他能回来白启兴也就意味着没有资格再坐上那个位子了。不过白依山会回来吗?他会在得到消息的情况回到原州吗?那白易川让他等继位的人是什麽意思?难道白易川真的在找他?他不清楚白易川生前都做好了什麽安排,他只能遵照白易川的遗命静静等待,等到继位的人回来,若是等不到他也只能根据白易川的遗命与关海升、徐中年来决策朝堂的命运,他又为此很奇怪,为什麽偏偏是他们三人?
关海升、徐中年二人心照不宣地来到百顺侯府。
百顺侯道:“关老、徐将军你们终于来了。”
关海升道:“是啊,皇上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朝堂之外传的可是沸沸扬扬,我们特奉皇上遗命来与侯爷商议。”
百顺侯道:“皇上有何遗命?”
关海升道:“皇上让我们等一位继承皇位之人,我们左等右等始终等寻不到。如今皇上驾崩的消息又传遍了江湖,我们真的等不下去了这才来找侯爷。”
百顺侯道:“二位可能猜到此人是谁?”
关海升道:“我猜想是镇武侯。”
百顺侯点点头道:“他一定会来吗?”
关海升道:“正因为等不到所以就认为他不回来。”
百顺侯依然默默地点点头。
关海升道:“皇上好像给我们留了个难题。”
徐中年道:“太子未立,继位之人又等不到,恐怕会天下大乱。”
百顺侯道:“天下会大乱。”
关海升道:“各路诸侯势必借此机会大闹一场,有谁能震得住他们?”说完和徐中年一同看向百顺侯。
百顺侯神色微微一怔,眼眉一抬道:“关老、徐将军,除了那个要我们等的人外也只有义王能名正言顺地坐在那个位子上,其他人都可以视为谋乱。”
关海升见百顺侯说的如此诚恳,心中对他会谋反作乱的疑虑也就打消,那散布消息企图让天下陷入慌乱中的人一定不是他,而且他们还知道百顺侯是要力推义王了。
关海升叹了口气道:“这事情着实有些难办?义王年纪尚轻恐怕各路诸侯不服。”
众人沉默无言,与各路诸侯斗若没有十分本事恐怕也很难让他们臣服,何况他们的身份太尊贵,都是皇上的兄弟,也是百顺侯的兄弟,就算百顺侯不想认他们也不想承认他们有资格做皇上也是不行的。
百顺侯道:“徐将军、关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义王。虽然义王并未被立为太子,但是凭他的身份是最适合不过的。”
关海升道:“侯爷所言极是。”
百顺侯问徐中年道:“徐将军,你奉诏从南境回来,南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徐中年道:“我已将一切事务交给张将军处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百顺侯道:“那就好,朝堂事情太多,若边境要出什么问题,相隔万水千山,我们还真不好应付。”
徐中年道:“侯爷放心,南境还有三十万大军,量它南越也不敢入侵。”
百顺侯道:“多加小心,近年来南越兼并无数临壤,国力强势,如日中天,不可小觑。”
徐中年道:“侯爷说的是,守卫国门的将士自然不会大意。”
关海升道:“如今皇上驾崩天下皆知,明日我们必须要昭告天下,举国服丧。”
百顺侯道:“关老所言极是,明日我会速办此事。”
关海升道:“根据则宁所说在这朝堂上已经有很多居心叵测之人,想必侯爷也有所察觉,他们内外勾结实在不好对付。”
百顺侯道:“关老提醒的是,局势虽可控制,事情虽易处理,但是危险重重。在众人眼里眼下局风不明,为求自保尚可理解,倘若暗中勾结为祸朝堂,恐怕连我们身陷囹圄也难以发觉。”
关海升道:“侯爷说的不错,我们也要有所防备啊。皇城内不缺高手,只是缺忠心的高手,唯利是图之人太多了,倘若大乱,我们难以抵挡啊。”
百顺侯沉思一下道:“朝中只有几千禁军,而这几十年各路诸侯恐怕都在蓄势时刻准备待发,他们需要一个机会,现在机会已至,他们若起兵谋反我们还真是难以力敌。”
关海升道:“侯爷放心,老夫早已奉皇上遗命在葫芦谷藏兵十五万,乾阳谷藏兵十五万,以备不时之需。”
百顺侯问道:“关老,这兵何时来的?”
关海升说道:“皇上给了老夫一封信,信中所提及的就是防备各路诸侯谋反的事情,还特此嘱托老夫到东西两境各调了十五万兵,以作防备。”
百顺侯道:“原来如此。”
关海升道:“皇上料事入神我等自愧不如。所为某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如意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尽人事听天命。说句不敬的话,这天下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都未可知啊。”
徐中年道:“关老说的对,各诸侯野心勃勃,势力也不容小觑,若要抵挡不下番工夫是不行的。”
百顺侯道:“他强任他强,这三十万重甲军的确是我们手中一大杀器。不如徐将军再从南境调十五万重甲军,以作不时之需如何?”
徐中年颇有些为难道:“这……,我们一下从南境抽调十五万大军,南越异族趁此作乱我们又该如何处置?”
百顺侯撇开不谈徐中年的问题反而道:“如今局势内外难以兼顾,舍外保内此为上策,扫清内忧外患自然可除。”
关海升道:“侯爷说的对,惩内毖外为大局计划,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内忧。”
徐中年对此十分不满,他身为南天门守将,自然知道南天门作为国门的重要性,一旦国门失守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毖外必先惩内的决策是谋权者对谋权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决策是十分危险的。
国门失守意味着自己的失败,战死疆场将是守卫南天门众将士的唯一归宿,这样的归宿不是人人都愿意看到的,而且这样的结果在这千秋动荡之际也不是不可避免。他向往战场而不是为了权御不得不上战场,他向往战争而不是为了谋政不得不发动的战争,他更向往和平因为说明他们是强大的,他们有能力去保护他们身后的黎民百姓。
徐中年道:“关老、侯爷此事是不是还可以商议?”
百顺侯道:“我们是站在义王这一边的,我们自然要力尽所有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为义王铺路。”
徐中年道:“倘若我们国门被攻破,那身后的黎民百姓又该当如何?”
百顺侯道:“将军在战场上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吧。”
徐中年道:“可是这样的代价太大。”
百顺侯道:“将军为何执意国门会破?”
徐中年道:“方才侯爷不是还让我要谨慎小心的吗?”
百顺侯道:“十五万重军不也一样谨慎吗?”
徐中年道:“这......好吧。”
百顺侯道:“将军行军速度不可过急亦不可过缓。”
关海升看向徐中年道:“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们也该告辞了。”
关海升、徐中年一同离开百顺侯府后,百顺侯去了大皇子白启兴的府邸,来到府前,守夜的门人想将他引领进去,百顺侯止住他们自己走进去了。
三更半夜能随意进出义王府邸的在这皇城里百顺侯是一位,百顺侯看向厅堂,厅堂内灯火通明,靠近厅堂,隐隐约约啜泣声送入耳中。他跨步走进去,见屋内站满了家仆,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到白启兴身旁。
白启兴见百顺侯来了,开口问道:“皇叔,为什么不告诉我?”
百顺侯很平静地坐下来,道:“这是你父皇的意思。”
白启兴道:“连我都要瞒着吗?”
百顺侯道:“是的,不过你还是知道了。”
白启兴道:“怪不得父皇要我禁足百日,我以为我犯了什么错惹怒了父皇。”
百顺侯道:“兴儿,接下来你要一切都得听我的,知道吗?”
白启兴道:“皇叔,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做?”
百顺侯摇摇头,道:“皇城是集天下权力于一处之地,不管你多有孩子气,都要有超脱同龄人的冷静。”百顺侯也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答非所问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种回答方式了。
有可能是百顺侯的回答让白启兴实在无法反驳,白启兴止住哭泣,只是他仍然想不通这一切。不过白启兴想起一件事来,白易川在给他下禁足令前曾给了他一封信,嘱托他只有皇叔白依山当了皇上的时候他才能打开看,如果白依山没有回来,那就烧掉不用再看了。他在他白易川的御书房见过白依山的画像,可是白依山究竟是否没有改变那副模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正想讲给百顺侯,又想到白依山叮嘱这封信除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能让他看,所以到嘴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百顺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白启兴道:“没事,我只是还没有想明白为什麽父皇会瞒着我。”
百顺侯道:“这就是你天生要面对的东西,包括你父皇的死。”
白启兴可能是受到来自百顺侯身上的气势影响他冷静了,也有可能是他哭累了,也有可能是他向现实妥协被动接受下来。
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无情,甚至有些麻木,他不想做一个无情的人,他也害怕自己会做一个无情的人,是不是身为帝王家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敢相信。
他从小在皇宫长大,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他无疑是幸福的。他自幼必须学习很多超出常龄人的事物,要被迫接受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小小年纪就要承担与年纪不相符的责任。他不是天才,只是这样的环境下他不去学习就意味着淘汰。
这一夜他想过很多事情,有回味,有预想,有感悟,却没有一件让他感到真实。百顺侯就这样静静地陪了他一夜。
天明,百顺侯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头道:“兴儿,从昨夜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皇上驾崩昭告天下,举国节哀,服丧百日,讣告发往各州州侯,诸侯听闻或常或喜,或常或喜者皆有其谋,朝堂内外,江湖上下,惟恐天下不乱之人比比皆是,正因为受到太多人力气势的影响天下局势方显得诡谲多变。
谁能在一场风云中立起,谁能在一场风云中立于不败之地,谁都不敢说自己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必须相信自己一定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人,否则你连去争夺的勇气都没有。
百顺侯亲自宣昭,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情,在这千秋动荡之际,皇上在则天下安,皇上亡则天下乱,此乃大势所趋。
百顺侯宣昭完毕,对着大殿上跪着的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官之道,民为本;国之不存,民将焉附。以国为重则以民为重,以民为本则是以国为本。诸位身居高处,守住初心不易。倘若不祸国殃民,虽一生平庸,毫无政绩也算夕死可以。权利带来的价值寻常人难以估量,而有权利之人都想做那人上人。权利与欲望交织在一起时,人就会被自己的野心冲昏头脑,忘民、忘国,欲望之手越伸越长最终不得善终。谨此,本侯劝诸位在以后的日子里做事要好生思量。”
百顺侯说的非常直白,他虽然没有看穿太多人的心思,却也能猜到一些人心中的想法,他说这番话并不像是告诫而像是在说明接下来要死的人都不会是无辜的,可是这样的意思连他自己都理解的模棱两可。
百顺侯辞了百官先去了义王府,探望了白启兴又自回百顺侯府去了。
此番换代不同往时,太子未立,天下可以属于任何人,群雄并起时不远矣。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各怀心事,他们心中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忠臣为忠,奸臣言忠。虚伪、掩饰是一种在这种环境下摸爬滚打几十载养成的习惯,这是一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命的招数,因为人没有理由说服不要为自己考虑。
他们手中握有权利,这些权利可以某一方面改变很多事情。手握重权的人都是聪明至极的人,可他们却又是最笨的人。他们总是会中权与利的毒,似乎没有人不希望中这样的毒,可是毒就是毒,中毒越深生命越危险。
百顺侯身为朝堂中人自已经看惯了这一切,白易川也知道朝堂上存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为此苦恼过,杀人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问题是杀完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他贤明,以身作则,他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和他一样贤明,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来他想明白了,江湖之上若所有人都是规矩的,那这个江湖一定不正常。
朝堂内外由百顺侯监事,此时百顺侯权倾朝野,可他知道这是暂时的。
他时常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站在朝堂上的大臣,这一点他好像多少受到了白易川的影响。他们心将何往他不能决定,但是任何人只要敢违背他的意愿他一定敢杀了他们,因为他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世上不存在绝对的信任。
他认为自己有绝对的实力控制一切,他有野心但并不疯狂,他做事一向老练沉稳,他年纪虽轻,但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
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他希望他们动的越疯狂越好,忘乎所以露出本相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不然他怎么能洒扫庭除。各路诸侯自然也是包括他的,他想真正地统一天下,将诸侯割据的局面彻底打破,他想要重整江山,重整朝纲,如今机会来了,他怎么会放弃呢?
天地始终是那个天地,但人却不是那些人,这样的事情在这原州城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原城很大,它又叫皇城,因为它里面装着一座雄壮宏伟的宫殿--皇宫。有的人在心里爱这座城,因为这是他的故乡;有的人只把它当作升官发财的交易场所,因为他嗅到的是权与利的味道;有的人很讨厌这座城,因为这座城就像一间铁笼牢牢将他困住。
百顺侯时常在心里想道:“天地间为何有权利的存在?”
百顺侯问府内的管家道:“管叔,你对你现在的生活可满足?”
管家道:“侯爷怎么这样问?老头子在这府中过了大半辈子了,为今还待在这里就说明生活好得很,侯爷待我等又好,我很是满足。”
百顺侯笑道:“管叔,你我谈心,切勿想那主仆之别。”
管家看着笑了的百顺侯心中也感概万千,这侯爷自断将军去世后就很少面露喜色了,难得今日笑容如春风,于是笑道:“侯爷哪里话,侯爷有甚想问的只管问来,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别的不说也自有一番活法。”
百顺侯问道:“管叔,世间为何有权力存在?”
管家说道:“老头子的愚见是......”
百顺侯打断道:“既然是管叔的领悟又何来愚见之说,每个人对生活的领悟都是至高无上的。”
管家笑了笑道:“聪明人的领悟与普通人到的也是不同的。我就谈谈我的看法吧,权力是人创造出的一种工具。天地间万物生存皆有法则,人乃万物之灵不但活在法则中,还创造出一套适应法则的法则其名曰规则。权利是诠释规则的工具,法令是工具的产物。人们创造了它们,为的就是让人们都活在相同规则之下,让千万异处之力汇聚一处从而创造出更好的生活;汇聚一处之力可以移山,亦可以御敌,这是人们思想前进的表现。”
百顺侯点点头道:“有理。”
管家继续道:“当人们在一种环境下生活的久了,就产生了习惯和依赖。惰性就是其衍生之物,所以人们变得格外顺服于某种规则之下,所以人开始归群。有的人不想改变、有的人不敢改变、有的人不会改变,所以导致人众将会走向不平衡地发展。
经过漫长的生活探索,这种不平衡的发展越发明显。因为掌权者发现了其中更美妙的东西,就是权力可以奴使他人,权力可以给自己带来原本没有想到过的价值,从而衍生出了贪、痴、嗔。原本清白之人,却陷入了罪恶的魔窟,魔窟是欲望的温床。
初始可能只有一个人跌入魔窟,后来跌入魔窟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权力中矛盾的一个点变成了一个面,弊害也就完全暴露。可是规则已然成型,人们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补不足,但是事物永远是向前发展的,补过一处便又生出一处,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天有星辰,地有河岳。我们的文化在不断地向前运行着,初心当然都是好的,万事无绝对,世事无常是,在发展过程中一切事物的对立面慢慢生长,永不覆灭。
除非推倒一切,重建文化,不过老头子认为这无非又是从头再来一遍罢了。”
百顺侯看着管家道:“看来存在就已经注定会有矛盾,没想到管叔考虑的如此深。”
管家道:“瞎琢磨罢了。”
百顺侯道:“我只有一点与管叔不同,那就是我认为乾坤可以再造,秩序可以重建。”百顺侯想做的就是推翻规则开创新的天下。
管家道:“侯爷志向高远,我不及侯爷。”
管家在心中默默想道:“侯爷还是太年轻了,他难道没有发现,他要立的秩序只是他心中的规则,事物的发展往往有通性。
当没有一种新思想、新行为出现时,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补不足。我们想创造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们在我们创造的生活中安然无恙那就是生活。
生活在我们创造出来的生活中时,我们选择忽略了外层的规则,一套约束人们思想的规则。
侯爷就忽略了这一点,他可以坐在那个位子上,只不过一切如常,朝堂依然会存在,江湖依然会存在。改变的只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和他要制定的规则。这就是为什麽百姓们会认为天下易主,谁当都不关他们的事,因为始终活在不平等的规则下,无论如何美化这套规则都是错误的。”
皇帝入殓之事有序进行着,算下来入殓之事做完也要有一个月的时间。
百顺侯早已察觉到这原州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能感觉到,不只是他,任何人都觉得要变天了,不过变天在他的意料之内,而意料之外的是他不会缺少一个对手。这样的博弈时刻让人心中激荡,热血沸腾。
回到府众,他找来自己的管家,道:“管叔,你帮我查一下在这原州城内最近涌入了多少陌生势力。我今夜去义王府,你若查到消息直接送去义王府。
管家道:“我们查的会不会太早?”
百顺侯道:“不早了,我到觉的还有些晚了。”
天色渐晚,百顺侯整理好衣装,前往义王府。他在保护他,他不希望图谋不轨之人杀了他的这枚棋子。
皇城是原城的中心,为什么说原城是最大的城,因为原州就是一座城,皇城内繁华,皇城外也繁华。
百顺侯骑马踏在原州城的青石板路上,走在漫漫长街,黑云盖月,夜鸦栖树,清风徐徐。原州城内的大小店家早早的打了烊,只留两盏灯笼在门前荡来荡去。往常这种时候原州城之内本是很热闹的地方,可是今天却出乎的寂静。
百顺侯走马拖戟,慢慢地向白启兴的府邸走去。
马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声音清脆悦耳,在夜间显得极为安静,似乎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百顺侯心想道:“为何往日没有发觉在夜里行马走原州城,还有这美妙的声音?”
百顺侯原本也可以做一位风流不羁的皇城一公子,可是他与那些只知吃喝玩乐、拈花惹草的世家贵公子不同,此人文武全才,心高气傲,不屑与玷白之人为伍。原州大臣都知道百顺侯年纪虽轻做事却老练沉稳也颇得他们尊敬,甚至还在大臣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生子当如白牧穷”来表示对他的赞美,但这样的赞美之词他们一定不敢当着他的面讲起。对于百顺侯自己而言他还有梦想,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
百顺侯心高气傲,他做事沉稳老练深得白易川的器重,当年他也是唯一一个被白依山留下的皇子,因为当年白依山将众兄弟安排到其他州做州侯的时他候还很小。白易川登基后随着白牧穷的成长,就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封为百顺侯。
当年的那件事情没有对他产生影响,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深深刺激到了他。
当年白依山做出的事情实在是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但是白依山当时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谁又敢以身犯险阻拦他呢?正因为他做出了这等有违天道的事情,才导致朝堂众臣离心离德,若非白易川温和执政,朝堂裂痕恐怕会越来越大。
白启兴的府邸坐落与一处原州城一处安静少人的地方,规模颇大,远远便可以看到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前随着风飘动,来到门前门匾上三个大金字“义王府”。
他下马来到府前,感到有些奇怪,往常应该都会有守夜人,今夜为何没有?
百顺侯下马拖戟轻轻推门,跨步进入,庭院深深深几许,入门走了一段便听到了兵刃相斗的声音。百顺侯武功还不错,内功修为也自有造诣,耳力也是过人。为什么我派来护卫白启兴的护卫都没有向我禀报有人来犯?
他一边想着一边展开轻功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几个起落就来到打斗出,他发现他之前派来的三十个高手护卫已经被杀的还有五六人,对方却只有三人,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
他看着眼前的人,想道:“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他心思转动脚下却不做停留,向前一跃而起,手中大戟一挥,三个黑衣人的招式被拦了下来。这一变故让他们很意外,他们倒不是因为轻敌,而是拦下他们的人出手太快,甚至他们都没有察觉,足以说明来这者绝非帆帆之辈,他们丝毫不敢轻敌,向后退出丈远。
百顺侯将那三人逼开,站定看着他们,对护卫低声道:“你们下去保护好义王,这里交给我了。”
护卫门见是百顺侯心中顿感欣慰,应声而退。
手拿弯刀的黑衣人笑了几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百顺侯爷!”
百顺侯道:“是我如何?”
手拿双鞭的人低声道:“这个人交给我,你们继续去杀那小子。”
那两个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一起冲向百顺侯,拿双鞭的人速度最快,直取百顺侯为的是牵制百顺侯好让那两人趁机绕过他去杀白启兴。
百顺侯先是冲向手拿双鞭的人,双手提戟向上一挥,手拿双鞭的人力拼长戟,“铛”的一声长戟短鞭相碰,长戟凭借大势直接将短鞭击开,手持短鞭反应也是足够灵敏,脚尖一点迅速向后退去,他感到手掌一阵发麻,短鞭差点溜出手去,握短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力。
手持双鞭的人退的很快,长戟从手持他的胸前划了过去。百顺侯没有再出第二招,他顺势转身快速向后追去,一来他轻功不弱,二来手中的长戟攻击距离远,所以他已经算定他一定来得及对付从他旁边绕过去的人。他右手持长戟向上挥起,在离左边手持弯刀的人有两丈远的距离时,一戟向他斩去,手持弯刀的人竖刀格挡,但是戟势大力沉,“铛”的一声撞在他的弯刀上,手持弯刀的人被向后震飞出去。
百顺侯依然没有停下,他将戟脱手而飞,去势迅猛,挡在了手持飞廉刀的人前面。此人为躲这飞来的一戟,刹住脚步,飞戟正好在他前方几尺处斜插入地面。他身子一停一顿的情况下百顺侯已冲了上去,拔出断月戟,向他扫了过去,那人知道举刀便劈,戟的威势要比他的飞廉刀大,硬碰之后震退丈远。
百顺侯收戟起身凌空飞转,又落回他们面前,单手持戟而立,目视前方,颇有谁与争锋之势。
他们三人又聚到一起,手持弯刀的人道:“红袍小子武功不错,这门槛儿迈不过去点子是拔不掉了。”
百顺侯身穿一身黑红色的长袍,与他的相貌相配更是显得他英姿勃发,称其为白玉君子好不过为。百顺侯被这手持弯刀的人称为红袍小子,实在有趣的很。
手持双鞭的人道:“我们只知道在朝堂之上有位颇受人敬重的百顺侯,可没想到他的武功也不一般。敢问侯爷的戟是跟谁学的?”
百顺侯道:“常胜将军断天涯。”
手持弯刀的人道:“没想到你是断老头儿的徒弟,听说他倒是有几分本事,没想教出的徒弟武功也是这般骇人。”
手持双鞭的人道:“师傅是师傅,徒弟是徒弟,未必名师就出高徒,别一概而论。”
手持飞廉刀的人始终没讲一句话,他缓缓地走上前,死死地盯着百顺侯。寒光一闪,出刀之快,真如飞廉一般。飞廉刀的刀柄末端有个环他可以固定长链,长链有个机关枢可以扣住环牵引刀,以作长链飞刀用。
手持飞廉刀的人刀已脱手飞去,链子已经挂住环扣,飞刀之势迅捷眨眼间就来到了百顺侯跟前。百顺侯应刀而战,二人一戟一刀战的不分上下。
手持弯刀的人与手持双鞭的人看着这两人交手,心中百般惊叹。这飞廉刀没什麽特别之处,倘若以轻链御重刀还能如此攻守自如可就不简单了。再看百顺侯的长戟上下翻飞,出戟快而有力,戟法也甚是好看。
刀性本霸,但是飞廉刀法却没有刀的霸道,飞廉刀法以快为妙以巧为本,快制敌巧杀人。百顺侯的戟简单利落,所出之式全是杀招。
手持双鞭的人道:“不拔掉这个牙子,我们就收不到点子的命,时间宝贵我们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罢二人混入乱战之中。
一柄弯刀,一双短鞭,一柄飞廉刀,一柄断月戟,高手对招在乎瞬息之间,更何况四人混战所使都是杀招,触之即死。院子里花飞叶落,全都是兵刃碰撞之声。
百顺侯暗想道:“这三人武功高强,我虽一时间能守住他们,却没余有力杀掉他们了。”
手持弯刀的人道:“你这混小子,一人一戟对我们三门兵器却不落下风,放眼江湖你也算的上是一把好手了。”
手持双鞭的人向手持弯刀的人喊道:“小心。”出鞭急挡,手持弯刀的人冷汗都掉下来结成了冰,心中想道:“命悬一线,老子小命差点就交代了。”于是不再开口讲话,谨慎对敌。
天上的黑云被风吹散,一轮月高悬天上,冰盘如昼。清白的月光打在月下之人的身上,好似美人芊芊玉手抚肩,清冷之下尤见娇怜。四人杀气冲天,虽然杀气与这轮冰月十分应景,可注定他们做了那怜香惜玉人。
几十招过去,几人都感觉有些境遇受阻,想要冲破障碍却无法冲破,被百顺侯牢牢困住。
百顺侯毕竟以一敌三虽未全力以赴,可也十成力用上了九成,纵然如此他也不能伤他们分毫。
那三人每人只用了七成力,这就让百顺侯显得后招发力不足,那三人也感觉出百顺侯的招数不像之前那样紧凑了。
长戟虽猛,战场杀敌,面对士卒,一挥一刺足以,这便是最省力且很有效的打法,若与高手只能将戟法悉数发挥力求胜敌,这是最务实的杀敌之术。百顺侯将戟法已经全部发挥,挥舞长戟极消耗外力与内力,他恐怕难以再支撑很长时间。
手持双边鞭的人道:“牙子不死我们就没办法杀点子,可我看这牙子有些疲了,我们的时间就充足了,我们拖死他。”
手持弯刀的人回应道:“这是个好计策,正合我意。”
他们成三角之势围攻百顺侯,百顺侯不断转换身位御敌。
突然,百顺侯露出了破绽,手持双鞭的人,抓住机会一鞭抽在百顺侯的脊背,百顺侯猛受重击,双手差点脱戟,他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的断月戟下腰抱戟一招“抽身望月”回击背后之人。
千钧一发之计为了保命,他没有再对着一个出第二击,而是选择一招“一戟惊鸿”将左右两人击退背对三人向前凌空一跃。
手持长鞭的人也紧忙跟上,心中暗想身在空中看你怎么逃,你内力浑厚受的住方才一鞭,可这一鞭必让你五脏俱废。
百顺侯身体凌空回转一招”回头望月”直刺敌人。手持双鞭的人选择用双鞭狠狠砸下,不但可以借力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还可以破掉他的攻势。可是百顺侯左手又猛然收戟,手持双鞭的人砸了个空,力没借上反而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心里不免叫苦,事已至此,只能拼上性命。正想着百顺侯的戟就要斩首,他想他竟然还有力出戟,他砸下双鞭时太用力了,收鞭略显滞慢,但是只要他防住了这一戟他就能活下去。
二人凌空长戟短鞭,瞬间连过两招。手持双鞭的人被那一戟震到一旁去了,他落地连连退去。百顺侯也落地站定运气内力疗伤。
三人也不给他留一丝喘息机会,奋力杀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招,百顺侯忽然收敛了杀气。三人感到一惊后又面露喜色,认为百顺侯耗不住了,于是鼓足力气运起内力向百顺侯杀去。
百顺侯在他们慢慢杀过来的时候,将全身内力凝聚,只见百顺侯戟法微变,算定好了距离,九戟连天。
三人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周身死穴皆在长戟的笼罩之下,而且他们还分不清哪一戟是虚,哪一戟是实,来势之锐,似雄鹰天降。
三人差点丧失了战力,还好他们都是久经生死的老江湖临阵经验老道,戟影飘忽而至,他们也没有坐以待毙,手中的兵刃疾速舞动,化作一层屏障一般,以此先护住周身要穴。
百顺侯的招数还不至于杀死他们三人,只是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
三人虽伸手重伤却性命无忧,这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这一招由他们三人同时分担了威力自然没有一个人全部接下的威力大,此招一尽,百顺侯身体就有些疲软无力。
原来百顺侯早已料定时机,想到那三人认为自己在精神与体力双重的消耗下难以支撑,他消耗越大那三人也就越会放松警惕,当那三人认为完全可以杀死自己时,他就用出这招“九戟连天”一戟送仙人。
百顺侯的这一记杀招出自断天涯之手,断天涯称其为绝技“九戟送仙”。百顺侯将它称为“九戟连天”,一戟化九戟,九戟归一戟,每一戟都变化连妙,最妙的是没有杀气,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杀招将至。
当年断天涯传他戟法的时候就对百顺侯讲道:“我这“九戟送仙”就是那神仙来了也得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过长戟沉重,瞬间使出变化连妙的九戟非常考验人的戟法和力量,它对于你的外力内力也是消耗巨大的,所以这九戟送仙我传给你就是让你在绝境之处为自己寻一丝生机。”
百顺侯当时问道:“为什么一出手不用这绝技送对手归西呢?”
断天涯回道:“你也太瞧不起我的戟法了吧,我的戟法本来就很强了,所以我创这一招其实......其实就是绝得很帅,小姑娘们喜欢。”
百顺侯嘲笑道:“还九戟送仙,完全就是花架子,毫无用处,跟鸡肋差不多,中看不中吃。”
断天涯回道:“怎么毫无用处?不然我怎么讨得了现在的老婆。”
百顺侯捂着肚子笑道:“是是是,有用处,有用处,专门讨老婆用。”说完就“哈哈哈”大笑。这一招他已经准备了好多年终于今天将他完全发挥了出来,效果出其不意的好。
天下久安必乱,久乱必安。渊景帝在世之时,白依山杀了太子,他被白依山威逼退位,此事放在现在也属大逆不道。后来新皇白易川登基,朝廷之中大小官员结党为派,面和而心异,边境异国趁此作侵扰汉都。断天涯率军亲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最终白依山顶着巨大的压力率军东征西战、南挡北杀,四年之际平定四方祸乱。
百顺侯恨白依山,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杀了太子,逼退父皇,让朝廷之内异心四起,隙生内忧,战乱就不会发生,断天涯就不会死。
百顺侯恨这一切,恨那白依山不按规矩做事,所以他要做皇帝,改规矩,血伐周邦,建立一个真正太平之国。
正好管家得到消息也带人赶到了,三人见对方人多了,各自又深受重创只好放弃杀白启兴的念头转身逃离而去。
百顺侯内力消耗巨大,身体难以支撑,执戟撑地勉强站立。
管家率众人忙将百顺侯扶进屋内,白启兴看到皇叔为保自己深受重伤赶忙吩咐下去将所有疗伤的药通通取来。
百顺侯吩咐道:“管叔,带义王出去,好好保护他,我在这里疗伤。”
白启兴一时性急,哭喊着道:“我要留下陪着皇叔。”
管家道:“义王,侯爷受了内伤,他需要静心运功疗伤,还是不要打搅得好。”
白启兴听此作罢,随管家出门而去,关门之时也不忘会看百顺侯一眼,在他心里百顺侯就是最亲进的人了。
次日,接连不断地有噩耗传来,六位皇子尽被诛杀,他们年纪都相仿,白启兴年长他们两岁。不断有人将噩耗报进百顺侯府和义王府,义王白启兴惊愕不已,百顺侯却毫无波澜静静地听着。
管家来到厅堂道:“侯爷,刺客不免太过猖狂了。”
百顺侯道:“刺客始终是刺客,他们背后的人才罪不可赦,不过也算做对了几件事情吧。”
管家说道:“侯爷,您昨日让我探查的消息有着落了!”说着便将一张纸递给百顺侯,百顺侯接过,看了看道:“好极了。”
管家有些担心地问道:“侯爷,您身体......”
百顺侯道:“无事。”百顺侯自幼被管家照料,二人虽有主仆之分,但是老管家早拿百顺侯当自己的孩子了,怎能忍心看着百顺侯如此不惜命。
百顺侯起身道:“管叔,您老放心,我会小心的!”
关府里,关海升和他的长子关则宁正在谋划他们的事情。
关则宁道:“父亲,有些人得手了,有些人没有得手,不过都已经出城去了。”
关海升道:“我知道了,他们做的很好,好好重赏他们,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没有除掉。”
关则宁道:“是百顺侯,如果不是他,白启兴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关海升道:“这个百顺侯,真是个绊脚石。”
关则宁道:“这个百顺侯其志难测。”
关海升道:“你的意思是?”
关则宁道:“他之所以对白启兴如此看重而对其他几位皇子不闻不顾是不是可以说他有意为之?”
关海升道:“你的意思是?”
关则宁道:“他也在觊觎这个位子,但是他不能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不是做不出来。”
关海升道:“诸侯会听他的?”
关则宁道:“活诸侯不会,死诸侯会,而且他杀一个白启兴比多杀五位皇子更简单吧。”
关海升道:“对啊,诸侯谋乱,难道就不能有他吗?”
关则宁道:“这哪有永远的正义,子非吾,安之吾不知鱼之乐?吾非彼,安之彼未有夺权之欲?”
关海升道:“的确没办法猜透百顺侯的心思,所以我们只能求强以自立,在这做城中没有永远的朋。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兵多将广,朝野权势尽归我们掌控,这天下可以姓关了。”
关宁则说道:“父亲说的是,若不是我们关家,他们白家能稳坐江山,执政百年吗?”
关海升道:“可惜我们关家先祖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我们关家以后的路就靠你了。”
关宁则说道:“我明白。”
关海升自言自语地说道:“眼看大好河山争来争去,最终......最终被瓜分的不成样子,到不如让有实力的人来管理,免去几多麻烦。”
关海升又苦笑了笑道:“白依山,我劝你归来是真,如今反了你们白家天下亦是真,只道是世事无常是,你有本事就从老夫我的手中将天下夺走吧,你不失去些东西就永远不知道珍惜。”
关则宁未听清关海升说着什么,他心中有番打算道:“父亲已老,不过尚有些用处,替我夺得这天下,我就是这天下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