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最痛苦的回忆
高中的生活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女孩们在社团舞动青春，男孩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教室里，总有一群“卷王”不知疲倦地“卷来卷去”。
上课，下课，考试，放榜，看似单调乏味的日子里或多或少有着小惊喜。同学们相互熟悉后，随着时间流逝，没有人不会知道，每次考试的年级第一都是龙书羽，而韩希墨和许哲辛相互角逐榜二和榜三，于是每次放榜，同学们的目光便从榜四开始往下游移。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下课铃声伴随着同学们的读书声响起。
“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可以休息一下，去吃饭了。”从不拖课的陈老师收拾着桌上的教案，宣布下课。
话音刚落，除了一群好问问题的学生，其他同学们便一窝蜂出了教室，朝食堂奔去。龙书羽倒是气定神闲，同韩希御一道端着餐盘早就占领了好位置，韩希墨和朋友们有说有笑地打了饭，往占好的位置走去，不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却让韩希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卓瑶。
这个曾经给了韩希墨无数噩梦的女生，也在云大附中。还在食堂给碰上了。
许哲辛正想问个究竟，却见韩希墨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分明恐惧的神态叫她立刻把想问的话吞进了腹中。她无意间瞥了瞥蔡橙莹和周静宸，三个女孩交了交眼神，一同摇了摇头，把韩希墨往身后拉近了几分。见李卓瑶走过，她们方才继续找位置。
“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刚坐下，韩希御便问道。龙书羽也关切地望着女孩儿们。
“一点小意外，”蔡橙莹在嘴里塞了满口的油爆虾，咕哝道，“碰上李卓瑶那混蛋了。”
“李卓瑶？”龙书羽听到这个名字，神情立刻有些不对劲，“墨墨，她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呢，”周静宸放下手中的汤碗，“要我说，她来不及。我们把墨墨往后拉了一段距离，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大概就被她同学叫走了。就是墨墨给吓得不轻。”
“嘿，我没事儿姐妹......”韩希墨早就缓过来了，便试图掩饰道。
“你还说你没事，刚刚是谁——”许哲辛说着就伸出“罪恶”之手挠向韩希墨，韩希墨灵活地避开了她，两个人就这般打闹起来。龙书羽有些无奈，伸出空余的手崩了一下韩希墨的脑门。
“嘿！”韩希墨抗议道。
事情的结局竟然演变成了韩希墨一人惨遭众女生蹂躏，最终多亏了龙书羽，姑娘们才消停下来好好吃饭。
饭后照例是要散步的。云大附中一向早晚饭，于是饭后当然是看日落的美好时光。
望着太阳缓缓移动，落日的余晖洒下，留下点点关辉，透过山毛榉，斑驳地映射在地面上，裹挟着悠闲自得的餐后时光。韩希墨坐在山毛榉下，身旁的龙书羽打量着这个从六岁开始便与自己一同成长的女孩，嘴角不觉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他合上书，放在身侧，闲不下的手不由得盘起了她的头发。男孩的手飞舞在落日之下，竟意外地显得祥和。女孩儿闭目养神，惬意而自在。
蔡橙莹三人一点也不愿靠近，以免惊扰了二人的美好。
“墨墨和龙书羽要不是兄妹，我就嗑他俩了。”许哲辛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带着一丝丝遗憾。
“为什么这么说啊？”周静宸道。
“不是听说他俩是兄妹吗？不然他俩还挺般配的。”
“这你也信，”蔡橙莹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不知者无罪”这理，便耐心地解释道，“那都他们瞎猜的，墨墨和龙儿才不是什么兄妹，他俩是青梅竹马，从六岁就认识了，然后就一起长大。”
许哲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月在一节又一节晚自习中悄悄爬上了头顶。熄灯铃敲了一下又一下。
FG10801宿舍传来此起彼伏的纤柔的呼吸声。韩希墨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看似安稳，实则，脑子里却充满着可怖的狞笑声。韩希墨皱起眉头，翻了个身，本以为可以挣脱那狞笑声，却感到被深深禁锢。她焦急地想挣脱，那无形的绳索却将她越锢越紧，紧得她几乎窒息......
“嘿，墨墨，醒醒！”
她好像听到了许哲辛的声音。可她感到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
“墨墨，墨墨......”耳边关切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伴随着轻轻的拍打。
韩希墨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的好友眼睛里满满的担忧。
“怎么了？阿哲？”韩希墨压低声音。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是不是和吃饭时候碰到的那个叫李卓瑶的有关？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见韩希墨满头冷汗，许哲辛絮絮叨叨之余，细心地抬起手拂去汗珠。韩希墨对她露出了一丝苦笑。
可以吗？
见挚友担心的样子近在眼前那般真切，她实在忍不住倾诉她的所有，包括那生着疼痛的丑陋伤疤。
“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李卓瑶吗？她是我的初中同学......”
她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初中那三年时光，那时，或许是因为她和李卓瑶的作业在课堂上被当作正反例对比，引起了李卓瑶的不满，从那时起，李卓瑶便盯上了她。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曾经在一节体育课上，被篮球足球排球和实心球砸中过，是李卓瑶砸的；拜李卓瑶所赐，我的胃有长久的毛病，她每次都很用力地踹我，追着我踹，还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记忆追溯到三年前。
下课时的教学楼人头攒动，振华初级中学初一（4）班正下楼打算上体育课，韩希墨和蔡橙莹、周静宸一起往操场走去，却没注意到后面那阴沉的笑。
“啊！”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韩希墨向前倒去，一个排球落在她的后背后弹了起来，眼疾手快的蔡橙莹连忙抓住，免得球再次砸在好友身上。周静宸一把将韩希墨扶起来，瞪了李卓瑶一眼，便将她拉走。
“嘿，看看我遇见了谁？”楼梯口，以李卓瑶为首的一众同学发出了刺耳的笑声。见韩希墨走到楼梯旁，李卓瑶便重重一推，在她猝不及防之时将她从楼梯上推下，她感到骨头重重地戳在了地上......一瘸一拐地回到座位上，却见椅子上沾满了红色的墨水，李卓瑶恶意地目光让阵阵寒意浸透她的后脊。
一次春游后，暴露了自己对蛇的恐惧的她，却在座位上坐下时，脸色煞白地看着从笔袋里爬出的一条玩具仿真蛇。她当然知道是谁放的。
套在头上的塑料桶，一次次的过肩摔，幽暗的厕所里，不带锁的隔间门被无情地打开，侮辱地讥讽声声入耳......
生病时抵在墙上的手不经意移到了门框上，教室的门忽然关上，她的手抽出时一片青紫。
可就连，自己辛辛苦苦读书保持的年级第一的成绩，也被她恶意诽谤为作弊，那次若不是龙书羽，她甚至绝望了。被撕碎的答题卡上沾满泪水，黄昏的落日在树枝的遮挡下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在学校里受到了欺负，要敢于向长辈倾诉。”她听见老师在课堂上这样说，可她不敢啊，李卓瑶威胁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她也不希望家人为她操心。黑暗里小巷子里，她曾经那么多次面对着一群比她壮实了两倍以上的恶霸，不堪入耳的话和砸在她身上的拳打脚踢让她遍体鳞伤，心里的苦只往肚子里咽，被撕破的书她独自粘好，落下的伤她自我疗愈。
韩希墨的语气平静地像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许哲辛却注意到了她紧紧攒着被单，青筋暴露着的颤抖的手。许哲辛黑下来的脸在夜晚漆黑的宿舍并不显眼，可握着韩希墨的手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太可恶了，这哪儿是人啊，”愤愤不平地许哲辛一面打抱不平，一面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龙书羽没在你身边吗？你们俩不是那个什么青梅竹马？”
“他是个天才医学生。初中的时候他忙于参加各种比赛，我不希望因为这些麻烦他。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当然保护着我，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不想让他还有我的家人们这样为我操心。”
“不要这么懂事啊墨墨，以后别这么懂事了，好吗？”许哲辛听到韩希墨越来越重的哭腔，心脏不住地抽疼，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人忍得下心去欺负啊，她下意识地将那脆弱的身影拥入怀中轻轻安抚，“你有我们，你的父母，有老师，你的好朋友，还有青梅竹马，我们都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爱你。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想哭的时候，找到我们就好了。那个李卓瑶你别理她。”
韩希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紧紧地环住了许哲辛的腰，在她怀里低声啜泣，不住地颤抖着。许哲辛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拥抱着好友不安的灵魂。
世间所有的温柔我都能抗，可是你的温柔让我如何抵抗？
这也许正是韩希墨所念的，泪水沾湿了睫毛，敞开了心扉透露过往的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轻松，还有好友怀抱的温暖。当许哲辛再次看向怀里的人儿时，却见那人儿沉沉睡去。无奈地将她的头发拨弄到耳旁，许哲辛蹑手蹑脚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想起自己似乎是触及了韩希墨最痛苦的秘密。
她不禁哑然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