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我高中毕业,18岁
我出生在尖山脚下,这里离县城60多公里,山上有个寺庙,各村的祈福地,爬到山顶也就半天而已,尖山脚下环境不错,背靠大山,前有长江,家家排排建房,这里少有重男轻女,少有贩毒吸毒,少有奇葩事件,如果自问那年最大的缺点,那就交通不便吧
回忆18岁前的事,记忆深刻的几件
有一年,我和同伴在家里扮还珠格格,特别开心,妈妈回来看到,骂了一通,小伙伴走了,我也乖了,妈妈为什么要骂我呢,我回想应该是妈妈农活一天累了,应该是父亲身体不好,赚不了钱妈妈有怨气,应该是奶奶生了兄弟姐妹9个,有6个弟兄,分家没有地基,老四的父亲被分到大寨子外面,应该是我和妹妹不是儿子,妈妈难过了……具体是什么,我真的分不清,只记得妈妈脸色不好,骂的很凶,告诉我和妹妹要听话,要乖,要争气,……乖这个词在我这里后来很多年都是贬义
有一年外婆家有事,妈妈背了一背篓核桃去,那时没有车,只能走山路,嗯正常走也就半天左右吧,还太小嫌我们走路慢,她一个人去,背着满满一背篓核桃,带着草帽出门了,要经过对面的黄坡地,一片陡坡,走了一会父亲追出去,高喊,草帽要带好,不要让它淋雨,不要忘记带回来了,不要折到它,不要……妈妈听了很生气,把核桃顺着坡头倒了下来,一背篓核桃在山坡上舜坡而下……具体为什么,那时太穷了,父亲没有钱给妈妈带去外婆家,那时太苦了,父亲内向又病多,那时草帽真的很值钱,坏了可能买不起了,那时父亲真的不会关心人,嘴巴很笨……妈妈哭了,哭的很伤心,村里很多人出来七嘴八舌安慰,我不记得后来了,只记得妈妈边哭边骂,都是因为你们两姐妹,让我过这种日子,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走了……后来的后来我特别害怕给人带去麻烦,交朋友也尽可能保持距离
有一年父亲和妈妈吵架,那天一家和大妈坐家里聊天,中间我和妹妹很闹腾,妈妈骂了几句,还在闹腾,妈妈生气了,是的很生气,生气到顺手拿了一把长刀就顺着我扔,吓哭了,父亲骂了她几句,两个人吵起来了,晚上吃饭,不知怎么又聊起,又吵起来了,边吵边说,我吃老鼠药死了算了,总比和你过好,边吵边哭边出去,父亲一个人坐在灶房边不说话,夜里很黑,我和妹妹哭的很凶,跑到隔壁家,叫大妈和我们找妈妈,找了好久在家外面的地上看到她,一个人坐哪里哭着,看到我们说,要不是有你们,我早就吃药了……
有一年妈妈摔了一跤,把腰摔伤了,是在我们楼上摔的,那年建新房,因为是独家村,家周围没有邻居,所以我们有个名字叫芡桥寨,因为是和大寨子隔着一点路,中间有个桥,我们在桥外,一共三家人,都是没有地基分出来的,听父亲说以前我们这里是坟墓地,他们小时候开荒才开出来的,所以三家人都努力建房子,把家围起来,晚上不要看到附近的坟墓和山林,那年我家建,因为没钱请不起人,请不起骡子,只能自己弄,挖地基,山里背石头切地基,山里砍树,山里挑沙子,自己家烤瓦片满地基上堆着东西……那天妈妈从楼上下来,没有楼梯,妈妈跳下时不知怎么就摔了,伤到腰,找了很多草药,我和妹妹就去大寨子给一家背砖,从砖厂到他家,走路15分钟左右吧,一分钱一块,记得背烂了背篓,特别卖力,当然我也偷了家里鸡蛋换了水果糖和妹妹吃
有一年六一儿童节,学校要求穿白球鞋,妈妈没钱,晚上妈妈采了好多不记得名字果子,拿出一瓶敌敌畏,叫我给果子涂上,打着火把带着我去了山里,爬了很高树把果子放上去,第二天妈妈叫烧火,看到家里有鸟,好几只,妈妈剃了毛我们用火烤,烤到下午有人来收了,妈妈给商贩倒水,笑的很开心,六一儿童节那天我穿着新鞋,还有6毛钱的零用钱,穿着绿补丁的裤子,特别开心……
有一年父亲总是吃药,很多草药,那天晚上父亲去田里没回来,家到田里走路半天,常常去田里都问为什么我家田这么远啊,父亲说因为你爷爷去世早,我们兄弟姐妹多,分田时地主不给奶奶选啊,是啊,晚上我们三人在家,房子断断续续建,总是围不圆,又没电视又没邻居伙伴,天一黑就睡觉,睡了一会有人在外面骂人,笑父亲病秧子,怂包……细听喝酒了,妈妈起来不出声,也让我们不许说话,不许开灯,好像是几个男的,骂了很久才走,那几个人直到今天我31岁,我依然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的话,是的,我记的,后来我择偶第一条标准,不喝酒
有一年,妹妹和我在家,妹妹去田边玩水,我在井边洗衣服,听到有人哭,妹妹掉深水田了,拽起来她晕过去,边哭边喊,妈妈跑了叫醒她,用火掌叶打了我好久,打一身疙瘩,直到今天妹妹吓到就晕到,不知道是不是那年留下的,摔跤晕倒,饿了晕倒,紧张晕倒……总是害怕她一个人……
有一年整村都种烤烟,可能我家地少啊,5兄弟分家(三叔上门了)还都在石头缝了,种完也没有多少,妈妈带着我们去山里开荒,那年我不记得打了多少烟头,穿了多少烟叶,背了多少柴,挖了多少土建考窑,从香料烟到大叶烟,从地到田,今天回想我记得穿烟我很厉害的……还好,那年我父亲没有吃药
有一年整村去山里烧碳,自己家山里,可是我家父亲兄弟几个分了家,分了田和地,没有分山啊,所以我家没有山烧,妈妈就给别人家烧,好像跟人包了几片吧,那年除了上学就是砍柴,挖窑子,守火,出碳,背碳……烧碳的树很高,爬上去,没有油机,长长的砍刀到拉锯,妈妈总骂父亲磨刀不行,最难的是守火,总是夜里,闷蚊虫叮咬,没有录音机,只有搭的小棚子和噼里啪啦的火声,看着从浓烟到白烟到青烟……出碳时窑子温度高,出一会要拿水冲一会身上,出完只看到两个眼珠转,一个笑一个,满山的笑声……碳凉了背到大路给主人家,又没骡子,又没路,大背箩一背,边划边跑,有时背箩绳嘞到脖子,就大叫妈,妈我要死了……那年我刚上高中,妹妹上小学,没有借钱,那年我家好多好多南瓜,碳堆旁边种南瓜特别厉害,若是今天还有这么多南瓜,我定卖南瓜
记得烧了两年多碳吧,直到有个叔叔出碳时窑子塌了,闷死在里面了,有个二爹和父亲一起砍树,从树上摔下来,头着地,去世了,那年父亲变的很胆小,还在街上买小刀放床下面,晚上从家到大寨子都不敢一个人……山里树也坎的太多,政府也封山了,烧碳也就没有了
有一年妹妹晚上总是哭的撕心裂肺,睡觉总说鬼压身,吓醒,病恹恹的,请人看了迷信,送了鬼神,枕头底下压了刀,改了大门,动了正房方位……不记得怎么好了,只是在整个记忆里,大寨子只要有人去世就在我们和大寨子中间路上送鬼,停棺,烧林,烧衣服……而外面是我们三家,我们上学在大寨子,每晚放学,我们三家孩子就点几个大大火把,边喊边追边唱边骂边闹回来,谁也不想第一个,谁都不要最后一个,三家的父亲都内向,谁也不敢和大寨子管事说,有次三家女主人说了,大寨子人回,怕什么?从来都是在哪里做的,是啊怕什么,他们家孩子晚上从不用经过哪里,回忆白白的孝包头,显眼的棺材,花花绿绿的钱纸衣服和哭声……这件事情直到我29岁那年回家,刚好碰到有人去世,依然抬到哪里,我站在那里大声谩骂才停止,当然后来火葬了,喪事也就变得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