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清冷，略带有一丝的寂寥。两人坐在火堆旁，一夜未睡。
赫伯特把手靠近火堆，融化着手指间的碎冰。
“你的手被冻红了？”毕维斯关心地递给赫伯特一块烤过的龙肉。
“你为什么不继续戴上那双熊皮手套？”
“那是只有在祈祷的时候才能戴的，这是屠龙人的规矩。”赫伯特接过龙肉，放在嘴里咀嚼。
“如果手被冻没了，你也就不用继续祈祷了。”
赫伯特一笑，默认点头。又把口袋里的熊皮手套拿出来套在手上。
“你说的对，孩子。规矩是人定的，不是神定的，我其实一向反对这些繁文缛节的，但是却一直不敢做出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继续装模作样了。”
“你还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是啊……我一向如此。”赫伯特拿上扣在地上的斧子，站起身来。
“我们该走了，在出发之前，你要先从龙的身上取下一些东西当作战利品。”
“我还以为我可以把整个龙头都给带走？”毕维斯跟着也站了起来。
“你说的对。”赫伯特轻轻点头，又说道“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要根据实际情况出发，来判断你的下一步计划。很显然只有我们两个人，想在这片大雪覆盖的森林里带走一个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重的龙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太可惜了，可我不记得我已经拜你为师了。”
赫伯特用脚踢灭火堆，笑道“我确定，你会拜我为师的。至于龙头……下一次吧。只要你还活着就有足够的时间收集这些东西，你会慢慢地适应，这就像你第一次进妓院的时候一样，要细水长流。”
“少来，如果不是你用马来充当诱饵，我确定可以带走一个龙头。”
“可是如果没有诱饵，这只狡猾的黑龙怎么会掉进我的陷阱，你的龙头更是无从谈起。”
毕维斯自觉理亏，说不过眼前的老油条，就闭嘴不言，只把心思放在挑选战利品上。
“牙齿、爪子、背刺、脊骨、龙角……都可以，如果是我选的话，我大概会选这个。”赫伯特把手上的斧子放在黑龙粗糙的鼻尖上，来回刮磨着“可是黑龙是你杀的，选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毕维斯犹豫不定，围着黑龙的尸体来回转圈。
“我想选这个，我母亲会喜欢的。”
赫伯特皱了皱眉头，顺着毕维斯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黑龙的眼球。
“这种东西可存不了多长时间，你的母亲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我母亲的眼睛被人毒瞎了，我听说把龙的眼睛做成药剂可以帮助人们恢复视力。”
“我可没听说过龙眼还有这么一种功能，不过既然你有这一片孝心，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赫伯特耸了耸肩，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他尊重毕维斯的想法“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我不得不说在我见过所有第一次猎龙的新人里，你是最勇敢的。”
“感谢上帝，感谢诸神。”
“感谢上帝，感谢诸神。”
两人同时默念祈祷之后，毕维斯才拔出皮质套里的匕首，刺进黑龙的眼里，去除眼球，混着冰雪用一块亚麻布包裹着放进口袋里。
黑龙，威尔迪亚大陆特有的龙种，与普通的亚龙不同，它们更加狡猾、更加残暴，是龙族里名副其实的暴君。在石壁上刻画着它们曾与赛尔米亚人的先民搏斗的场景，它们是赛尔米亚人的噩梦，它们的体型比一头成年的猛犸象还要巨大，浑身遍布着鳞甲，通体是乌黑色的，两侧的翅膀完全长开，足以达到遮天蔽日的效果。
数千年来，龙族一直统治着这个世界，而人类也一直被它们所支配，直到屠龙人组织的成立。在较为权威的古典记载中，屠龙人是在大约一百年前，由一个公爵成立的自发性组织，在这个组织里没有头领，也没有帮派，每个人都是自发的加入进去，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就会被同行嘲弄。
所以每一个屠龙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有的擅长剑术、有的擅长布置陷阱、还有的会使用魔法，他们虽然各自具备的能力不同，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屠龙。能够杀死龙类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最惹人仰慕的事情，人们纷纷向屠龙人送上金钱、食物，为了表达人们的感谢，屠龙人往往都会用一个龙头作为回报。
这一次赫伯特和毕维斯就是为了获得报酬而前往的冰乌林，只不过他们带回的不是龙头，而是一个龙眼。
“翻过那座山，就到了凯拉克城。”赫伯特靠在一棵老梧桐树下，喘着粗气。
“被誉为王国上的钻石，河流里的珍珠。”毕维斯眼神发光地附和道“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听说那里的房屋像巨人一般高耸入云，那里的街道想萨瓦缇河一样宽广，那里的女人像魅魔一样摄人心魄。”
赫伯特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他的烟斗，塞进烟丝和几片薄荷叶，放到嘴里享受着。
“你从哪里听说的？”
“小时候，我奶奶在火炉旁边对我讲的故事里。她还特别警告我，不要靠近凯拉克城里的女人，因为你分不清她们是魅魔还是女人。”
“你见过魅魔？”
“没有，但是我奶奶说过，魅魔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妖怪，专门吸食男性的阳气，别说和她们亲热，就是接吻、拥抱都有可能会把你吸成半身不遂的废人。”
赫伯特取下嘴里的烟斗，磨着火石点燃里面的烟丝，又放回嘴里吐着烟圈。
“有这么严重吗？”赫比特用一种猜疑的语气问道。
“当然。”毕维斯一怔，看着满脸自在的赫伯特“老家伙，你该不会……”
赫伯特吐出一个三环，饶有意味地看着毕维斯。
“总是听别人说，倒不如亲眼看看。一切未知的事物都是会被打破的，就像这个烟圈，迟早会消失在空气里。”赫伯特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取下烟斗细心擦拭一番后放回胸前的口袋，拍了拍手上的泥垢。
“走吧，休息时间结束了。”
“什么，可我还没坐下过。”
“等到进了城，我会请你一顿，那时候你在好好的休息也不迟，前提是在这之前你得活着，我们不能等到天黑，天黑会让人类存活的几率逐渐减小。”
冰乌林的大雪下得越来越紧，即使是在白天，也终日看不见阳光。距离凯拉克城还有一个山头，赫伯特蹒跚在积雪铺满的山路上，他穿着一件兽皮护甲，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肤色黝黑，留着短须，看起来不够强壮。而毕维斯就显得比赫伯特高出一个头，他看起来肌肉发达，皮肤白皙，充满年轻的澎湃朝气。
越往山上爬去，地形就越陡峭险峻。两人互相扶持着挪动脚步，大雪已经到了淹没膝盖以上的厚度，随时的一声响音都有可能造成坍塌雪崩的危险。赫伯特向年轻的毕维斯演示着他的动作，只见他匍匐在雪面之上，靠着两只手在前面挪移，后面两只脚不停地蹬地发力，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去。伟大的屠龙人是不需要骑着白马，走过雪山的。塞尔米亚人的先民们曾征服过雪山、沼泽、沙漠，没有那种地形是他们无法应对的。
毕维斯半信半疑，将亚麻布包裹的龙眼挎在后背上，学着赫伯特滑稽的动作，他心里不禁咒骂几句，对于他来说这是在嘲弄自己祖上高贵的身份，但是漫漫长路加上风雪的击打，让他又乖乖的跟在赫伯特的屁股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