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我们去那里,去那里!”棠宝吞下最后一颗糖葫芦,腮帮子圆鼓鼓地,拉着沈沉鱼就朝着不远处的铺子走去。
那是一座银楼,站在门口就能看见里面一片金光闪闪。
沈沉鱼被棠宝拽着小跑着过去,刚进去就看到温怀瑾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蹑手蹑脚地要从后门出去。
“温叔叔!”棠宝兴奋地喊了一声。
“嘘……”那姑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跑过来拉着沈沉鱼和棠宝二人,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去之后,姑娘昂首挺胸神清气爽,还顺带白了一眼温怀瑾,“我说大哥,你长那么好看做什么,每次跟你出来都要被人堵门。
你瞅瞅,你瞅瞅!长安城的姑娘们何时变得这么彪悍了,那拳头大的金元宝吧,给我头都砸肿了。”
沈沉鱼忍俊不禁,伸出手在她几个穴位揉了揉,“放心吧,不会留疤。”
“你是?”温怀姝眨巴眨巴眼睛,惊喜道:“真的不疼了哎,姐姐,从前怎么没大见过你啊?”
“这是你沈家姐姐。”温怀瑾拍了拍温怀姝的脑袋,对沈沉鱼笑道:“家妹无礼,沈姑娘见笑了。”
温怀姝眼睛更亮了,一下子凑了过来,“沈姐姐,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真的把那个姓赵的休了,还把用菜刀把他剁了?
哎哎哎,细想她们说的也不对。她们都说你凶得女罗刹一样,我今天见了,你分明就是神仙妃子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女罗刹呢!”
“是休了他。”沈沉鱼拍了拍棠宝的背,“不说这些了,今日是带棠宝出来玩的。”
温怀姝还想再问什么,被温怀瑾斜了一眼,立即乖巧地不再提这件事情。只是她看着沈沉鱼的目光还是带着明晃晃的崇拜。
几人才走了没多远,前面又是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不是吧?”温怀姝有些惊恐地看着前面,“难不成大哥你如今男女通吃?”
“男女通吃?”沈沉鱼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看着温怀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人群朝着这边跑过来,只听到有人喊着:“死人了,死人了,医馆死人了!”
听说是医馆死人了,沈沉鱼站上了高高的台阶朝着不远处人群的中间看了一眼。
“那人没死,还有救。”
沈沉鱼脸色不太好看,前世十数年职业生涯,她作为医生的使命感促使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温公子,劳烦你帮我看一下棠宝。”沈沉鱼将棠宝交给温怀瑾,一边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一边将宽大的袖子扎了起来,还顺带拿了一块手帕蒙住口鼻。
温怀瑾看着那个表情严肃认真的女子,吩咐了银楼的一个伙计去报官。然后也跟了过去。
病人旁边一个妇人正呜呜咽咽地哭着,另外两个少年模样的人和医馆的药童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医馆里的大夫却老神在在地坐在诊室里,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沈沉鱼已经掀开病人身上盖着的破破烂烂的薄被给他检查身体,“都散开,他还没死,这是肺疾。”沈沉鱼扬声道。
看热闹的人却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你是谁呀,刚一来就赶我们走,难道是医馆派来托吗?”
“就是,你这小女娃娃才多大点年纪,口出狂言。”
“他这是肺疾,你们若是不怕被传染,那就在此处看热闹也无妨。”沈沉鱼冷眼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她声音清冷,围观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医馆的药童急了,“真人分明就是风寒严重了,一直拖到快死了才来看病。
我们家大夫都说他这是风寒,你凭什么红口白牙地就说这是肺痨?”
围观的人还是不愿意散去,许多人都跟着起哄。
温怀瑾抱着棠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温声道:“都说了是肺疾,会传染,诸位难道不怕自己也染上病吗?”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众人都看向温怀瑾。
男子面冠如玉,脸上虽然带着清浅的笑意,通身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和他对上视线的人皆是一个哆嗦,连忙后退几步。
“她说肺疾就是肺疾啊?”药童扯着嗓子吼道,“她这是要害死人啊!”
温怀瑾扫了眼药童,药童愣了愣,话卡在喉咙里,看沈沉鱼已经在给人把脉了,就要扑过去拦住她。
“怎么,怕她治好了人,坐实了回春堂的大夫是庸医?”
“我们才不怕呢!”药童不再动了,“可是,那也不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给人治病吧?她明明就是胡言乱语!”
“如果她都治不好,那你们更没办法。”温怀瑾神色自若,抱着棠宝站在沈沉鱼身后,凭一己之力挡住了所有人。
昨天他是见识过沈沉鱼的医术的,他也相信这个正认真把脉的姑娘,不会拿人性命开玩笑。
温怀瑾控制住局面,沈沉鱼便不再管这些闲言碎语,专心给人把脉。
给病人把完脉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随后露出几分懊恼,站起来走到医馆门口,“给我拿一副银针来。”
药童看了眼大夫,随后道:“没有!”
“没有?”沈沉鱼撇了他一眼,“这么大的医馆连一副银针都没有呢,莫不是果真徒有虚名?”
刚刚和那两个青年争执时还面不改色地药童愣了愣,脸涨红了,又看了眼大夫。
那大夫这会儿才斜着眼睛看了过来,笑道:“在下从未见过这位姑娘,更没得罪过你,姑娘为何要败坏我们医馆的名声?”
“你们医馆的名声还用我来败坏吗?”沈沉鱼不屑道,“开错了药治错了人,他得的是肺疾,你却用伤寒的药来治。”
大夫听完沈沉鱼的话,脸色猛得沉了下去,还要再说什么,就见沈沉鱼已经越过他自己去拿了柜台上的针灸包。
医馆中所有人都惊呆了,呆愣愣看着她检查了一下银针后,就解开病人的上衣,在他身上扎针。
药童气得直跳脚,指着沈沉鱼“你你你”了半天,才算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小姑娘怎么样子,这治病救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们几个不是他的家人吗,他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原本还可以走得舒服些。
要是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治得当场就死了,这可和我们医馆没有半点关系!”
人群中也有人凑热闹,:“穿得这样体面,瞧着像是大门户出来的,莫不是真的是拿人命取乐的贵族子弟?”
“若要你们来治,那的确没几天活头了。”沈沉鱼手上动作娴熟,好像做了无数遍一样,头也不抬道:“娘子放心,我绝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庸医。”
她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能让人安心的魔力一样,妇人和两个青年心中的焦躁逐渐褪下。
又见丈夫/姐夫看着脸色确实比刚刚好一些,呼吸也平稳了,彻底信了沈沉鱼。
药童眼看着阻止不了沈沉鱼了,身长了脖子想要去看,却被两个青年拦住了。
看了看面前两个气势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青年,药童泄了气,求助地看向了还坐着的大夫。
大夫终于站了起来,看着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颧骨高高凸起,吊梢眼,一副刻薄像。
“诸位也都看到了,是这位小娘子执意要给人家看病,就连针灸包都是她抢去的,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可和我们医馆没有半点关系。”
“是,我们都看到了,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
“小娘子,要我说你若是真的想要帮那人,随便从你头上卸下来一个钗环都足够她厚葬她相公,剩余的银两就够她们吃喝好几年的了,何必这样给人胡乱扎针?”
人群中本就有许多盲从大流的,这会儿纷纷跟着开口,温怀瑾抱着孩子站了出来,笑道:“若再有人诋毁她声誉,我倒是不介意再派人去官府走一趟。”
刚刚还自觉是仗义执言的众人一下子鸦雀无声,药童看着不好,左右看看,便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地上刚刚看着还有好转的人脸色突然涨红起来,看着都觉得十分难受。
大夫沉着脸站在那里,看到这一幕,眯了眯眼睛,叹息道:“老朽方才不是没有劝过你,娘子执意不听,这下好了,需要报官的恐怕是我们回春堂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地上的男子脸色越来越红,直到最后,猛地咳了几声,竟然真的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