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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福

元隋西南边有一小村庄,叫徐家庄,今日村里的老人都聚在宗族祠堂,要为外人阿福赐姓。

阿福是个苦命人,出生不久爹娘就死了,连名字都没有。别人见他憨厚老实,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阿福,祈愿他福泽恩赐。

五年前阿福家乡闹了旱灾,正值贪官当道,朝廷又不作为,以至于死了不少人。为了逃灾,他孤身一人来到了徐家庄,徐家族长见他可怜,便让他住下,在村里做些柴火的买卖。

阿福做事勤快,每日早早上山去砍柴,把柴段劈得整整齐齐地然后拿到市集上去卖,到了日落才归。途中遇到一些家里穷苦的,也会不收钱赠予一些柴火。

由于心地善良,为人老实,在村里媒婆的撮合下,阿福很快便成了亲,日子过得平静安好。

就在半个月前,村里的几个孩童上山游玩,不慎遇到了人贩,当时在荒郊野外,大人们根本听不见孩子们的呼喊。得亏阿福在附近砍柴,听到呼救声,二话不说便拿起柴刀与人贩搏斗,几个回合下来,拼死救下了孩子,不过自己也中了几刀,幸亏没砍中要害,只是伤了筋骨罢了。

村里人得知此事,纷纷称赞阿福为大英雄,而族长也决定给他赐姓,纳入族谱,让他百年之后可以进徐家祠堂。

今日是吉日,祠堂里站满了人,阿福被众人围在中间,一直傻笑着,被赐姓对于他来说是好事,以后可以在此落叶归根了。

老族长拿着族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示意族人安静下来,开始宣读礼誓:“元隋二十六年,今有外人阿福,生于元隋开年,如今二十有六,为人老实果敢,舍己救人,得族人认可,遂赐予姓氏徐,让其入宗门。从今开始,徐福便是徐家庄族人。阿福幼失双亲,无姓无号,赐姓不违论纲。但望日后与族人守望互助,枝干相待。入礼!”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族长手执毛笔,在族谱上写下徐福二字,又命工匠在族碑上刻上徐福的名字,自此礼毕。

礼成之后众人纷纷散去,阿福还留在祠堂,看着族碑上的名字,傻傻地笑着。

日落西山,阿福拿着祠堂分的猪头肉,心满意足地回了家,将猪头肉交与妻子芙蓉做饭,又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衣衫脱掉,折好收入柜中。

这套新衣是芙蓉亲手做的,平日他都舍不得穿,只是今日入宗才翻出来穿上。

芙蓉长得清秀,为人温柔贤惠,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阿福常说,娶的芙蓉为妻,胜过良田万顷。

每当芙蓉听到阿福的称赞,都会笑得乐呵呵的。当日媒婆介绍,芙蓉见阿福说话支支吾吾,汗流洽衣的,也被他逗乐了,不过心里倒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阿福虽为人憨厚,看起来傻乎乎模样,但长得也不难看,而且心地善良,对妻子芙蓉也很好,平日疼爱有加,每次到市集去,看到有好看的首饰也会给她捎上一两件。不过每次芙蓉都会责怪他浪费银两,尽管说的时候面带愠怒,但心里却是欢喜的。阿福倒也不在意,被责骂也是乐呵呵的。

到了第二日,阿福吃过早饭,收拾下行当便要上山去砍柴。

临行前芙蓉给他装了一壶茶水,叮嘱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自己要小心点,不要勉强。”

阿福点点头,答应芙蓉今日会早些回来。

来到街上,行人纷纷跟阿福打着招呼,有些还叫他砍柴回来给自己留一些,阿福都笑着答应了。

几个孩童迎面走来,见到阿福,便大声喊道:“徐福,徐福,阿福哥以后叫徐福咯!”

阿福听罢傻笑起来,摸了摸孩子的头,从怀里拿出几块馅饼,分给孩子们,馅饼是芙蓉做给他上山砍柴做干粮吃的,不过见孩子们喜欢,阿福每日都会分几个给他们。

孩子们拿了馅饼,满心欢喜,又到其他地方嬉闹去了。阿福出了村,站在村口停顿了一下,看着村口卖冰糖葫芦的老伯,又自顾自地傻笑了起来,心想着,这糖葫芦好吃,回来要给芙蓉带上一串。想罢又看了一会,才往山上走去。

牌坊后走出两个生面孔,见阿福走远,相视一眼,也快步离开。

离徐家庄十几里开外的鹤山上,有一伙马贼长期占山为王,为首的是一名光头大汉,叫马长山。

约莫半个月前山上有几个兄弟外出想做些买卖,没料到被个山野柴夫给坏了事,还把几个兄弟打伤了。

马长山听到对方只是个柴夫,便想着率众马贼前去讨回场子,但一名神秘男子却把他劝了下来。

那男子看了看受伤马贼,每人身上各中两刀,但刀口刚好避开了要害,伤口细长而深入骨头,看得出此人落刀干脆利落,这伤口显然不是一个山野柴夫用蛮力所能砍出来的。

男子又叫马贼把当时的搏斗的情形告诉他。

几个马贼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那柴夫双手笨拙,不会武功,只有一身蛮力,但每当想砍他要害,总是阴差阳错地给他避开,反而我们自己稀里糊涂地中了两刀,幸好那柴夫眼拙,也没有砍到要害。”

听完马贼的描述,男子冷笑一声,心里也有些眉目,告诫马长山先不要急着报仇,待他三日后再上山与他计议。

马长山听罢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神秘男子来路不明,两三下功夫便避开了山脚得眼线来到山门,从身形步伐可以看出他是个高手。

男子一上山便托他们寻人,而且出手阔绰,如今男子叫他再等三天,便等他三天。毕竟他马长山能在鹤山占山为王如此之久,靠的就是小心谨慎,不得罪有实力的人。

到了第三天,男子如期而至,将一枚令牌还有五万两银票交与马长山,让他带众马贼前去十几里外的徐家庄,将村民屠杀殆尽,事成之后,可以再获五万两,令牌作证。

马长山咽了口唾沫,他在山里做了这么久买卖,也没有拿过这么多银子,当即便允诺了下来。

男子只说了一个条件,便是要等到柴夫离开,才可动手。

马长山不明所以,想要询问一二,但见男子目光凌厉,也识趣不再过问,于是派了两个马贼到徐家庄守候,等柴夫一离开,就回来通告。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半个时辰前还是烈日炎炎,如今却乌云密布。

阿福把砍落得柴小心捆好,看了看天,看来要早点下山,不然待会下雨了,把柴淋湿了就卖不出去了。

刚背起柴火,天就下起雨来,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阿福担心柴火被淋湿,见山里有座破庙,就打算先打里面避雨,奔跑着来到庙中,将身上得柴火放下,拿出馅饼,大口地吃了起来,看着门外大雨稀里哗啦地落下,郁闷道:“真是天公不作美,这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了。”

大雨滂沱,徐家庄的村民纷纷走进屋内避雨。

村外,几十个马贼正在逼近,骏马的蹄声如闷雷轰鸣一般。有村民感到了地面在震动,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便想着打开窗户看看,刚探出头就见一把大刀迎面而来,咔嚓一声,村民的头颅便被切了下来,滚落在地上,染出血红一片。

“啊!!!”

随着一声惊呼,村民纷纷探出头来,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马贼,他们哪见过这等阵仗,个个都惊叫起来。

“杀!!!”

首领马长山一声令下,一个个马贼便从身后冲了出来,举起大刀,在村中肆意屠杀。

马蹄过处,血肉横飞,此时的徐家庄活脱脱人间炼狱,到处充斥着村民的悲鸣声,孩童的哭喊声,顷刻之间,便血流成河,遍地尸骸。

芙蓉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转身要逃,却被身后的马贼一刀穿过胸膛,口中流出鲜血,浑身颤抖,双目瞪圆看着山的方向,嘴里只挤一句:“阿···福···”

山上的阿福似乎有所感应,心里忽然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见雨水渐小,急忙跑出寺庙。阿福还没下到山,就见到村子方向冒起滚滚浓烟,不禁心头一颤,朝着村子飞奔而去。

等到赶回村子的时候,村子已经变成一片火海,阿福没有犹豫,冲进村子,此时像是失了魂一般,嘴里不停念到:“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回到家门前,见到芙蓉已满身鲜血倒在地上。

阿福不敢相信,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神情恍惚,慢慢地向前爬去。

“不,不,不,不!”

抱起芙蓉的尸体,阿福仰天长叫,哭得撕心裂肺,痛苦不已。

二十六年,他从没试过如此心痛,小时候即使过得再残酷,也从没掉过一滴眼泪,原本以为,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料到最后却是这般境况。

雨已停,火已灭,阿福拖着疲惫得身躯缓缓走到村口,看着泥泞的路上布满了马蹄脚印,不再是平日憨厚模样,反而面容冷峻,双目凌厉,如修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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