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夜空,天地陷入一片昏暗。
一团邪意凛然的诡异黑气,融入黑暗,在夜空里极速穿行,仿佛身后有追兵将至。
偏远的山村,缕缕灯火若隐若现,但黑夜里又显得格外鲜明,宛如指路的明灯。
黑气疾驰而来,受到灯火的指引,慌不择路一般,一头扎进了山村内。
“汪汪汪……”
慌乱且带着恐惧的狗叫声,顿时连成一片,还未入睡的农户,惊得连忙出门查看,在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后,怒骂一通,便重新返回屋内。
村内的一户农家小院,黑影从天而降,卷起阵阵阴风,然后迅速钻入院内的古井之中。
片刻后,阴风消散,村内的狗叫声亦渐渐停止,山村重新恢复宁静。
黑气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山村数百里外。
一位老者,悬浮在数百丈的高空,看着手里毫无动静的罗盘,眉头不禁直皱起来。
在老者身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脚踩飞行法器,一语不发静静等候。
老者不死心地手掐法诀,朝罗盘打入一道白光,见罗盘纹丝未变,忧心忡忡道:“此前捕捉到的邪灵气息已经耗尽,寻灵阵失去了作用,要想再继续追踪,怕是千难万难了!”
“师尊,此邪灵遭受重创,一路逃亡至今,必然已是强弩之末,它肯定逃不远的,极有可能隐藏在附近,若仔细搜寻,未尝不能重获其行踪。”
青年脸色变得凝重,邪灵逃脱,后果不堪设想,一旦为祸苍生,成千上万的人恐为之丧命。
老者摇着头道:“邪灵太诡异了,哪怕濒临绝境,未必没有脱身保命的手段,否则,我师徒二人,也不会追如此之久,却仍未将其捕杀,而且,就算它隐藏在附近,可一旦附在人身,实在难以辨别。”
“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青年心有不甘。
他师徒二人横跨数国,追了数十万里,就此无功而返,先不说是否会被联盟追责,一想到会有无数人为之丧命,他心里满是自责之意。
老者看出了青年的心思,好言安慰道:“你无需自责,邪灵乃人间之劫,每年为之丧命者不计其数,哪怕我等修士,也未能幸免。”
“此次迷雾林禁地暴动,联盟虽反应及时,但冲破防线的邪灵不少,而且……这些邪灵,并非寻常邪灵,否则,难以在你我师徒手中逃脱……”
说到这里,老者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渐渐有了不安,接着道:“迷雾林禁地虽时有暴动,但这一次尤为激烈,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师尊,您的意思是……此次邪灵突然袭击,是有所图谋?”青年迟疑地问道。
“嗯,很有可能!”
老者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可……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者摇头道:“或许正是为了这些逃脱的邪灵,具体的,为师不可得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返回联盟,将此事禀明。至于眼前这只邪灵……为师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隐灵谷地界,如此的话,那便先去隐灵谷一趟,将此事告知,让隐灵谷小心防范。”
青年若有所思,并未再多言,只是脸上的忧色未减分毫。
“近年来,迷雾林禁地暴动愈发频繁,联盟修士伤亡越来越多,这修真界,恐怕太平不了多久了!”
老者长叹一声。
随即,两人化作流光,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
“你个臭婆娘,打扮得这般艳丽招摇,今日又准备去镇上找哪个老相好厮混?”男子阴阳怪调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不满,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老娘爱去哪去哪,爱找谁找谁,你管得着吗?在镇上赌了那么多天,你还知道有家?现在舍得回来了,看你这样子,又输光了吧,真是活该!老娘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会相信你的鬼话嫁给你这个混蛋!”女人不甘示弱。
男人的话,点燃了她久积心中的怒火,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丝毫不留情面地讥讽起来。
男人输光了钱财,本就十分烦闷,当即扯着嗓门反击道:“输光了怎么了,赌钱哪有不输,要不是当年老子时来运转,赢了大钱为你这个臭娘们赎身,你指不定还在窑子窝里整天伺候男子呢!”
“想当年,老子纵横赌场,十赌九赢,自从娶了你这个臭婆娘,老子霉得跟踩了狗屎一样,赌了十几年,就没赢过几次,照老子看,多半就是被你这个臭婆娘给克的!”
“我呸,输了钱是你自己活该,少往老娘头上扣屎盆子,当初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缠着老娘,老娘会相信你的鬼话?”
“窑子窝伺候男人怎么了,老娘乐意!在窑子窝里,老娘起码不愁吃不愁穿,可自从跟了你这个混蛋,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活,也不知道害臊!”
女人心里的怒火彻底被点燃,直接上前指着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子害臊个屁,现在村里,谁还不知道我李老三的婆娘,成天在镇上勾搭男人,老子头顶都绿成一片了,脸皮早就没了!”
“李老三,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你要是养得起老娘,老娘会去勾三搭四?要不是老娘,家里早就被你输得揭不开锅了,你这个混蛋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
房间内。
瘦弱的少年从睡梦骤然惊醒,屋外传来的争吵之声,他虽习以为常了,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烦躁起来。
少年一把将覆盖在身上的破旧棉被拉了上来,连带着头颅严丝合缝的盖住,以隔绝屋外不绝于耳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举动只是徒劳,哪怕身上棉被足够厚,却隔绝不了屋外或尖锐、或粗犷的声音。
在如此封闭的空间,少年反而渐感燥热,不得已,他只能揭开半截被子,把头露了出来,呼吸外界新鲜的空气。
片刻后,少年无奈叹了口气后,木然看着褐色的屋顶,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屋外,争吵还在持续。
“怎么,想对老娘动手?你尽管动手试试,老娘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瞧你这幅熊样,有贼心没贼胆,我呸!”
男人愤然的脸上,露出了狠色,但又仿佛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挥下高高举起的右手。
女人咄咄逼人,抓起男人的右手,把自己的脸直接贴了上去,嘴里叫嚷道:“来,你打,有本事你把老娘打死,老娘绝不还手!”
男人用力一甩,将手挣脱出来,后退几步,色厉内荏道:“哼,老子不跟你这个泼妇一般见识!”
女人继续讥骂道:“废物玩意儿,脸都凑到你手上了,却不敢动手,还不与老娘一般见识?我看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孬种!”
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要不是你镇上那些姘头护着你,老子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
院里无人注意的古井中,诡异黑气静静悬浮在井底,随着争吵的持续,诡异黑气逐渐翻涌,片刻后,一双充满无尽贪婪的猩红双眼,在黑气中显现出来。
可它仿佛在忌惮什么,并未第一时间冲出古井,去享受古井外的血食。
沉吟片刻,诡异黑气庞大的感应能力席卷开来,一直延伸到数里之外,确定没有任何威胁后,黑气双眼隐隐带着兴奋,朝井口一涌而上。
院内,男人败下阵来,索性不再与女人纠缠,而是转过身,看向少年所在的房间,叫骂道:“这个小畜生,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起来给老子做饭?”
“做饭?家里米都快没了,还做个屁的饭!而且你配吃饭吗,吃屎还差不多!”女人并未打算就此放过男人。
男人不敢直面女人,朝着少年的屋子啐了一口,指桑骂槐道:“这个小畜生,把老子家里的粮食都快吃光了,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真他娘的废物一个,真怀疑是不是老子的种。”
“既然不是你的种,看着又心烦,那你干脆拖出来直接打死算了!”女人一脸不在意,冷笑着接过话来。
“臭婆娘,老子懒得与你计较,总有一天让你好看!”
“老娘就站在这里,有本事现在就来让老娘好看,没用的孬种,你干脆去死好了!”
话音一落地,古井内的诡异黑气涌现而出,院里顿时变得阴气森然,温度也骤然变冷,让争吵的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该死的鬼天,怎么说变……”
男人刚想破口大骂,却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光明,就连意识,都迅速模糊起来。
而距离男人不远的女人,睁眼看着突如其来的诡异黑气,刹那间将男人彻底笼罩,她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看着诡异黑气不停地涌动,并发出细细碎碎的低吟之声,女人心里毛骨悚然。
她张着嘴,想要放声大叫,却仿佛被吓得失了声一般,哪怕用尽全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仅仅持续了片刻,诡异黑气便脱离了男人,悬空而起,露出了只剩一堆白骨,以及些许粗布衣物的男人。
房间内。
少年了解自家父亲秉性,若自己再不起床去做饭,难免遭一顿毒打,所以,在父亲提及自己的时候,哪怕再不想面对屋外的二人,他也不能逃避。
穿好衣服后,少年惊奇地发现,屋外竟然恢复了平静,这让少年感到有些诧异,可心里却没有多想,不慌不忙地穿着布鞋。
“有……有鬼啊!”
可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恐惧的惊叫声,响彻整个院子,传入少年耳中。
有鬼?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少年神色一怔,哪怕他有些不愿相信,可自家母亲的惊叫声,不像是在说笑,这一刻,他意识到,就算真的没有鬼,外面一定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
少年一个箭步,飞奔至门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
“真的……有鬼?”
望着院子里的一堆白骨,熟悉的衣物,还有那悬浮半空的诡异黑气,少年愣了一瞬间,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骇然与恐惧直入心间。
此时,院里诡异黑气中,一双猩红的双眼,带着满足之意,重新浮现出来。
它先是打量了一眼少年,很快便没了兴趣,转而看向院里花容失色的女人,可这一看之下,它像是发现了什么瑰宝一般,眼里带着贪婪之意,朝女人涌了过去。
“你不……不要过来啊!”
女人遍体生寒,想要拔腿逃亡,可这一刻,她悲哀的发现,自己连一丁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气转眼间便把女人笼罩,可它并未像对待男人那般对待女人,而是通过女人口鼻,迅速融入女人的身体。
“娘亲……”
少年惊骇地望着这一切,等到黑气全部融入女人的身体后,亲情战胜了他心中的恐怖,他奋不顾身冲向了自己的娘亲。
“元儿……你别过来,快跑啊!”
女人的双眼开始变得猩红,可她的理智尚未完全泯灭,在生命即将终结的这一刻,一声娘亲唤醒了她的人性。
她脑海中回忆起对自己的孩子非打即骂的一幕幕,眼里露出浓烈的愧疚之意。
此时此刻,她明白自己的下场,也清楚若自己的孩子继续停留,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所以,凭着仅存的理智,她必须为自己的孩子争取逃命的时间。
“娘亲,我……”
少年固执得没有停下脚步,从小到大,他遭受了无数的责打与谩骂,尽管他怨过,也恨过,可无论如何,这二人终究是自己的父母。
如今父亲已故,母亲也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他如何忍心弃之不顾?
女人望着瘦小少年坚毅稚嫩的面孔,脸上闪过一抹笑容,可她很快收敛起来,歇斯底里怒喝道:“滚啊,你个小畜生,老娘就算是死了,也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啊!”
少年脚步一顿,望着母亲狰狞的面孔,脸色变换不定,心里也渐渐迟疑了。
自记事起,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也从未有过一句好听的话。
“或许……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吧!”少年悲从中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啊!滚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少年惊醒过来,看到双目猩红的母亲,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溢了出来。
内心挣扎片刻后,他心里有了抉择,当即转身向院门狂奔而去。
等少年跑出院子,女人狰狞的脸色一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她没有放弃抵抗,依旧以仅存的理智与身体里的黑气僵持,给自己的孩子争取逃命的时间。
半晌过后。
女人双目中的理智,已然被猩红之色全部取代,“女人”活动了一下手脚,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这具身体还真不错啊!”
漫步到院门前,放眼望了眼跑远的少年,“女人”邪魅一笑,不在意地自语道:“区区一具肉食,若非这具身体太羸弱,岂能让你轻易逃走?”
“而且,村内还有那么多血食,或许可以助我恢复些许实力,不过这里不是长久之地,享用完血食后,得抓紧时间离开,否则被修真者盯上,恐怕会影响后续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