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法衍出使陈伟的过程中,蜀中发生了一暗一明的两件大事。正是这两件大事的发生,将表面平静的蜀中大势开始变得暗潮汹涌了起来。
贾龙参加完会议之后,这几天都是独自回府后便闭门谢客。其性格孤僻,又受到吴懿等人为代表的东洲人士的打压,手上又无实权,所以也没人过多去留意他。
这天晚上,贾龙照常用完晚饭去书房夜读,家里人都知他有夜读的习惯,也知道他的脾气,所以都不敢打扰和靠近他的书房。贾龙的书房也建的奇怪,选建在大院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围除了一些他亲自种下的竹子以外便没有其它建筑,不知道还以为是一个小仓库。
贾龙刚进书房点起油灯,油灯那脆弱的微光亮起后,贾龙便挑灯夜读了起来。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哼之声和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语:
“不知贾大人诛马相迎焉入川之大功,现授予何职?竟让当朝光禄勋赵大人等汝一整天,汝好大官威啊,贾大人。”
贾龙并没有被身后阴暗之中传来嘲讽问罪之声吓住,好似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缓缓道:
“自古成大事者,非谨慎精密之计不可成。若汝等想完成董太师交待给汝等的任务,最好还是从吾之意。”
那站立之人听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赵大人从座位站起,厉声呵的道:
“放肆,汝现又为何职,竟如此对贾大人出言不逊,贾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跟汝计较还不知足,还不速速退下!”
站立之人听闻赵大人的指令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现书房之中只剩下贾龙与那当朝的光禄勋赵谦。
贾龙这才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身拜罪道:
“下官卑鄙之徒,怎劳赵大人亲临蜀地。现下开春绵竹杂事众多,竟让赵大人等下官一天,下官之罪也。”
“无妨,将军所任要职,自不似吾等闲杂人等可比,情有可原,何须自责。”
见贾龙未答,赵谦看了一眼贾龙所看的竹简,竟是《战国策》,便继续道:
“自古成大事者,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将军行谨慎精密之计者是为人和也。吾刚探得情报,董茂安前日重疾复发,病卧在床,口不能食,语不能言,恐离仙去不远矣。刘益州因得以益州者,无非得董茂安之助。若其身死,益州上下无不振动,如此之机,可为天时呼?如此之时,若苏固引兵攻于外,将军起义乱于内,任岐,甘宁等相继反叛,则焉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上下等势攻于中,将军,此可谓地利呼?”
贾龙听完赵谦的分析之后双眼放光,有点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随之回道:
“可!”
赵谦自然知道贾龙的那点心思,清楚自己已经完全把贾龙给拿捏住了,便抚须笑道:
“即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皆归将军,将军何不速行,已成千古之名,当世之功?又何虑哉!”
贾龙略有沉思,道:
“下官所虑者,苏固尔!”
“此事易尔,吾自去劝说其反焉。”
“若赵大人亲去,吾大事成矣!苏固出兵之日,便是吾行大义之时。”
“善,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吾去矣。”
赵谦笑眯眯的说完后,便与贾龙拜别,转身走出书房,然后悄无声息的与黑夜融为一体。
贾龙见赵谦走后,瞬间收起那情绪激动的神情,一脸严肃的望向远方,右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竹简,暗道:
“此计甚妙!赵谦无能之徒,若有此智谋曾任汝南太守时怎被黄巾贼击败。此谋必是董贼谋主李儒所教,若此计可成,吾胜算亦有七八,刘焉诚不足为惧也。哼,千古之名,当世之功岂是刘焉可抵?待吾除去刘焉,苏固之流,稳居益州之时,便是汝董贼覆灭之日!此才堪为千古之名,当世之功也。”
贾龙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困龙于飞,便连忙研墨写信,一连写了十余封后,小心翼翼的将信封好,然后唤来心腹们,令其送于苏固,任岐,甘宁,陈伟等人。
见心腹都消失在黑夜之中后,便抽出被他挂在墙上的尘封已久的宝剑。不愧为宝剑,剑身还未完全出鞘,剑气已是灼灼逼人。剑出鞘,剑身笔直修长,在油灯的照射下反显出阵阵寒光。
贾龙痴迷的看着手中之剑,仿佛他用此剑斩下马相的头颅之时正是昨日。
许久,贾龙喃喃自语道:
“李文优啊李文优,汝计甚妙,欲使吾为棋子以乱益州,汝想混水摸鱼?哼,那就让吾等拭目以待吧!”
话音未落,剑已出手,剑如闪电,一闪而过的银光正恰巧落在油灯的灯芯之上,霎那间,书房归于黑夜。
.........
赵谦身裹一身夜行衣进入了一小家客栈,打开门一看,里面坐着七八位身穿夜行衣的大汉,个个腰挂首环刀,一见赵谦归来便纵星捧月般涌了过来。
赵谦知道众人想要什么结果,他完成了,皆大喜,众人皆知要是完不成那魔头交待的任务,回去怕是要被做成人肉宴供其作乐。任务完成不仅小命暂保,那赏赐也绝不会吝啬。这就是董卓收集人心的方法,顺我者大赏,逆我者嘛,就一条路,那就只有亡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所以还是有人会去董卓手下工作,这种人他们不在名,只求利,赵谦便是其中之一。
赵谦安排他们收拾完行礼后,便连夜出城往汉中奔去。路上赵谦时常无聊暗暗想道:
“果如李文优所料,贾龙中计矣。贾龙兵子尔,却有小诈,其忧苏固?无非恐己先反焉不敌,让固先动其寻机矣。不过也好,董茂安濒死之际,其亡后绵竹必严,正借机入汉中。待吾入汉中再说完苏固后,便可回朝领赏。”
...........
不日,董扶病逝的消息传遍蜀中,刘焉知后大哭,亲自为其操办葬礼,蜀中各地官员都赶来奔丧,一时间声势浩大,传遍蜀中,法衍刚到南郑时,县中早已传遍此消息。
法衍临近南郑时却见一队人马约有两百余人,早已在官道上等候,将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陈”字。法衍本想出其不意的入南郑让陈伟与满宠没有丝毫准备,趁满宠计来不及谋,陈伟策来不及断时,迅速说服陈伟让其归于刘焉。现在看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让自己的计划落空,其又观陈伟带来的人马整齐划一,队形严整之时。
心中暗道不妙,此为陈舟挽摆其兵锋示威与我,看来其心向苏固,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多半泡汤。
两人现在的目的对方都早已是心知肚明,法衍见陈伟如此强硬,暗叹了口,他已心知,南郑之战恐不可避免了。
但两人还是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见面后一阵商业互吹,欢声笑语的向南郑而去。
法衍路上心中一直疑惑,是何人为陈伟通风报信时。陈伟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何人给自己写密信告知于他,不然自己压根不知道刘焉会派人过来请他入蜀接见。
就在法衍到来的前几日之前陈伟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写着刘焉差法衍出使南郑,邀请自己入蜀赴宴,信上明确写到此为鸿门宴,刘焉意在南郑,不安好心不管他从不从皆会出兵攻南郑。
陈伟看后大惊失色,自己穿越过来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要快进到打仗了,慌忙找满宠商议对策,满宠也没想到刘焉动作如此之快,看来是时候在刘焉与苏固之间做个决策了。
两人商议了两日之多,觉得投刘焉不如归苏固实在。一是,苏固虽然能力较差,但其待人不差,陈伟上任时不仅亲自出城相迎还实打实的送于金银,知南郑贫困无粮,还差人送来不少粮草,不然南郑县早已闹起来饥荒。反观刘焉这边,除了这次差人请自己入蜀以外,便没有后续了,再就是刘焉与苏固视同水火,战争只是迟早的事,一旦发生战争,那南郑便是蜀地与汉中的缓冲带。所以不管信中刘焉是否要动用武力,陈伟在对待两人的天平早已倾斜。
二是,苏固能力差,手下也没听说过太多能人,所以自己和满宠投奔过去可得重用,在苏固与刘焉战争之中再表现的出彩一些,可得苏固信任,再唯已重任不是问题,还能以待天时窥视汉中。
所以才有了今日陈伟示威与法衍,企图惹恼法衍,令其回蜀后,教唆刘焉发兵,满宠与陈伟已有退敌之策,若其来,必有信心御之。可法衍一路与陈伟有说有笑,丝毫不在意示威之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法衍又是名士,所以自己也不好摆张臭脸接连挑衅惹其不快,也只好陪其做戏。
两人到县中,已有满宠为法衍接风洗尘,三人又入宴作乐,宴会虽贫酸,没有丝竹舞姬作乐,但野味不断。又因为陈伟在味道上进行过改良,也算是一道佳肴,这也是南郑唯一拿的出手的一点东西了。法衍这人也是随性,入宴便与陈伟,满宠吃喝作乐,脸上不见丝毫不快,除了开始说一句“吾主得派吾来请大人入蜀赴宴”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直到此宴会结束,也没再聊起此话题。
三人皆肉足饭饱之后,法衍便起身告辞回驿馆之中。为什么是肉足饭饱呢,因为南郑粮食短缺,百姓吃食都不够,那来的食物酿酒。所以只能靠打猎维持生计,法衍来的也正是时候,开春野怪复苏,百姓猎到不少新鲜野味,感恩谢德送于陈伟不少野味,要是夏季过来,可能招待他的只有蜀中常见臭味腊肉条与稀粥。
宴中法衍探知陈伟是不可能随己入蜀,回驿站又想自己出其不意之计被人泄露提前告知陈伟,让其做出反应失效。便又思一计,邀陈伟在小茶馆商讨入蜀之事,众目睽睽之下,想借百姓之口传于苏固,令苏固对其心生猜疑,可又被陈伟看破,从容应对。
便心灰意冷,知其任务失败,不日便归蜀而去将结果告知刘焉,刘焉听后大怒,又在吴懿等人的煽风点火之下决定发兵攻打南郑伺机吞并汉中。
法衍听后极力劝阻,认为陈伟深得南郑人心,满宠刚勇有谋,其若心向苏固,必有防备,又加上蜀中刚丧智谋,军心浮动为由不益开战。
可刘焉因刚失去谋主与最支持自己的蜀中名士董扶,董扶突然病逝又导致蜀中人心惶惶,所以自己正好借此立威稳固自己的统治。又因法衍未完成任务所不喜,所未纳其言,法衍见状又建言道:
“主公,兵者,凶器也,万不可轻动。董老临终之计便是三请陈伟,事若过三其还不来,再行兵不迟!”
刘焉闻言稍减恼火,点头称是,便又安排法衍继续出使,法衍连忙推脱说自己能力不足,难堪大任,可刘焉却执意让他出使,法衍无法,只好领命。
法衍回到家其妻子见他一脸忧愁,便好心问道:“老爷未出使之前品茶习字好不悠闲快哉,怎今日归来如此愁眉苦脸?定是有烦心之事,可说与妾身听否?”
“唉,官场之事错综复杂,汝怎可解?还是莫要徒增烦恼了。还请夫人为吾砌壶好茶,下人手笨,不似汝精妙,饮之如饮甘泉也。”
妻子听后,笑骂着起身为其沏茶,道:“是了,妾身妇道人家怎知大丈夫之智?正好正儿求学归来,正儿聪慧,不妨去询问他,亦可当做考验,反正之后正儿也得从政。”
“哦?正儿回来了,汝言甚是,吾先去书房,可叫其来见吾,茶也一并送去。”
法衍是名士法真之子,所以其婚姻虽是带有政治因素,但这十几年来妻子知书达礼,两人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所以法衍也再未纳妾,几十年来只生下法正一子,对其也是疼爱有加。法正从小聪慧好学,语出惊人,法真曾在时闻其言论笑曰:此子之智,佐国之智也。
所以法衍一直让其求学至今,如今学成归来,当然要出题考考他这些年学业是否荒废。
法正恭恭敬敬的端着沏好的茶走进了法衍的书房,法衍正在静坐看书,见法正来了,放下书接过茶,仔细打量了这个几年未见的宝贝儿子后。
法衍何等慧眼,一眼便瞧出宝贝儿子这趟求学之旅收获不少,一直饱受着风餐露宿,自然是变瘦,黑了不少。几年前作为“神童”的那种自傲感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稳重的神情,双眼比之前更加清澈,嘴角微微上扬总是露出一种自信的微笑,这种笑容给人带来一种“放心,有我”的安全感。
法衍微微点了点头,笑问道:“吾儿求学蜀中多年,蜀中年轻俊杰自是见过不少,与父说说,当今蜀中年轻一辈,何人可堪俊杰?”
一说到这个法正就亢奋起来,立马回道:“回父亲,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日得见果不欺吾也,书中写不尽天地鬼斧神工之妙,人杰地灵之智,儿所见所闻皆比书中描写更胜一筹。如此千里锦山河,玉龙金凤何其多!
广汉郑度郑伯玉①,彭羡彭永年,秦宓秦子敕皆为人杰,伯玉性情刚直,智谋超群,筹谋擘画之士;永年虽年少孤傲,然才华横溢,日后必成大器;子敕熟读经史,能言善辩之士;阆中黄权黄公衡,智慧敏思,弘雅思量,此几人无愧为凤首之位。还有甚者如成都张肃张君矫,广汉王甫王国山,新都王累王文君①等辈皆智谋过人可为凤尾。”
法衍听后抚须点头称是,此几位年轻才俊都是蜀中本地士族子弟,他避难益州多年,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年轻小辈的名字。继续问道:
“凤即翔,龙随鸣。此金凤之人吾皆有耳闻,皆是蜀中杰出之辈也,即如此,那何人可堪为玉龙耶?”
法正正等法衍问他这个问题,闻言后他抖擞精神,正色道:
“以孩儿观之,堪为玉龙者可有五人!”
“喔?那五人,且说与吾听。”
“避祸于汉中的洛阳李氏大族其族长李乾之侄李典李曼成,聪慧好学,尊师儒雅,虽不乐兵事,然颇有见解,此人可为龙尾也。
随父避难于益州的扶风郡人孟达孟子敬,闲情雅致,才辩过人,好乐军事,有上将之才,此乃龙爪。
成都张松张子乔,张君矫之弟,虽身形矮小,然才华横溢,识达精果,有过目不忘之能,胸怀天地之志,颇具晏子之风,可为龙躯。
小子不才,堪为龙鳞。”
是什么大才能让他宝贝儿子甘愿做龙鳞不做龙首,法衍来了兴趣,知子莫若父,他宝贝儿子的智谋才能不是他自夸,确实高于常人。许多事情他怕拿捏不当还常常写信寻问法正的意见。有些事就连他这个当父亲都看不清,法正却能一眼能看透,从而保全自己在刘焉手下摸鱼至今,佐国之智可说展现无疑,说是犬父虎子也不为过。
“那龙首竟为谁家贤少?汝已言尽蜀中年轻才俊,这些人为父或多或少皆略有耳闻,实不记还有何俊杰能堪龙首之位,何人之才竟高汝之才耶!”
“回父亲,此人名声不显蜀地,父亲自是不闻其名,然其之才让儿心悦诚服,蜀中龙首之位唯其可堪。其乃巴郡一寒士,戏忠戏志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