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出落古城不久,墨凡眼睛一亮,他在前方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那是一头全身雪白的幼虎,毛发极软,往日墨凡最喜拿它当枕头了。
“呜呜!”
幼虎神色不善的盯着墨凡,一阵张牙舞爪,墨凡顿时一脸尴尬。
“不就是前段时间看了看你是什么性别吗,至于离家出走一个月?”
墨凡摆了摆手,故作不在意的道。
这头小老虎是十年前凭空出现在他家门前的,当时以为是一条小奶狗,谁知道十年过去了,这货身体没长多少,额头间的王字却显露了出来。
以前墨凡还很疑惑,这个世界只要是虎类,成就最少也是一阶的妖兽,可小白过了十年都没长多少,灵气也全无,近几年他却是想明白了,一定是落古城中灵气稀薄,这才耽误了小白的成长。
小老虎显然听明白了墨凡的话,一张小脸立刻狰狞起来,隐隐有些红晕,奶凶奶凶的样子让墨凡眸子大亮,不由分说把它抱在了怀里,当即来了一场亲密的抚摸。
“嘿,你是不是脸红了,还真是奇了怪了,老虎也会脸红的吗?”墨凡发现了小老虎脸颊两旁的红晕,顿时一阵啧啧称奇,让小老虎更加无颜,干脆双眼一闭,用两只小爪子捂脸,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落古城头。
“跪下!”
安澜背负双手,目光注视着正远去的墨凡,对着身后冷然道。
“将军,属下知罪,甘愿受罚!”
高大的兵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显然知道将军为何发火。
“人皇之子,我们的少主,你竟敢伤他,该当何罪?”安澜话音冰冷,没有任何动作,恐怖的威压却狠狠撞击在高大兵士身上,后者顿时闷哼一声,七窍隐隐有鲜血流出。
“属下……知罪,甘愿受罚!”高大兵士强行稳定身形,身躯虽然颤抖,汗水也不住滴落,但却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样子。
“本座知道你也是怒其不争,可有些事你并不明白,他所受的……算了,你挑选二十名不怕死的弟兄暗中保护,到时候你会看到几分真像的。”
“领命!”高大兵士没有任何迟疑,咧嘴一笑,根本不管这注定是十死无生的任务。
安澜摆了摆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随即看向远处,低声呢喃道:“小白虎出现了,这小子的安全最少增加了半成。”
“可……还他娘的是九死一生,愁啊!”
……
墨凡要去的地方是落古城西面的一片无边山脉,名为落古山脉,六年前那里生机盎然,有数不尽的参天古木傲然林立,可在六年前那一战过后,整片山脉中的生机都被摧毁了,如今仅剩光秃秃的一片,说不出的荒凉。
行走中,墨凡身形一顿,看向怀中的幼虎。
“小白,我要进山了,里面很危险,谢谢你陪我十年。”
此次进山,生死不明,相处了十年,他不想连累这可爱的小家伙。
望了一眼山脉深处,墨凡又回望了一眼落古城,抿嘴苦道:“落古城和这落古山脉都很危险,小白你去落日森林吧,那里的妖兽相对弱一些……”
若没意外,今夜落古山脉将有战斗发生,落古山脉与落古城都将极其危险,这也是他走出落古城的原因之一。
在这小城里生活了近十六年,感情总还是有的,不能连累了城中之人。
恋恋不舍的将小白放在地上,墨凡沉默片刻,起身率先离去。
“呜呜。”小白在身后一阵呜咽,没有反驳,果然如同墨凡所说,朝着落日森林方向掠去,很快就没了身影。
“你这小家伙可真没良心……”
墨凡驻足,呆呆望着小白离去的方向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眼见天色渐黑,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继续走向山脉深处。
约莫过去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小白晃晃悠悠的重新来到原地,小小粉红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胡须,同时暗金色的眸子翻了翻白眼,一溜烟向着墨凡离去的方向追去。
又十几分钟,大地震动,一行二十名黑甲骑兵呼啸而过,同样冲向墨凡离去的方向。
落古山脉深处。
“整整六年了,这才来看你,是我来晚了!”
墨凡出现在一座高耸的山顶,他眼前有一座小小的土堆,土堆前有一块暗红色的无名墓碑。
他将一葫芦酒先放在小土堆前,随后又起身来到一片数之不尽的土堆前,细数起来,足有三千余座。
这些,都是为他而战死的兵士,每一人都曾跟随人皇征战过,是人族不可多得的基石,当初为救他奋不顾身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这也让墨凡心中常常自责。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将另一葫芦瓶盖拔开,酒香扑鼻,随之洒地,墨凡红着眼对这些坟墓深鞠一躬。
自那三千坟墓回到小土堆之时,已过了一个时辰。
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水渐渐急了起来。
“该我们了,来,喝酒!”雷响风急,雨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服,但却置若罔闻。
小土包中埋有一人,是墨凡在落古城中唯一的朋友,也是这个世界第一个真心接纳他的人。
思绪涌动,红着眼的墨凡似乎回到了六年之前。
那是一个清晨,十岁的墨凡与九岁的小金第一次走出了落古城,那一日他们被一只奇异的小兽所吸引,不知为何就来到了落古山脉,等他们发觉时已经身处无尽的密林之中,当时四周突然出现十几头凶猛的妖兽,两人自然害怕极了,最后要丧命之时城中的兵士突然出现,救了他们一命。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无数黑袍身影密密麻麻,占满了整片天空,这里的异动同样吸引了落古城中的兵士,他们几乎倾巢出动,苦战一夜才将战斗结束。
那一日,神通漫天,山河破碎,无数兵士喋血虚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活下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那一日,山河血染,入眼所见皆是尸体,触目惊心,就连天空那轮高高在上的圆月,都似被染成了猩红之色。
那一日,十方皆敌,危机四伏,小金为了保护他……死在了自己眼前。
也是在那日,墨凡刻骨铭心,血与泪让他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无边险恶。
他自怀中掏出两只木质酒杯,是他亲手雕刻,双双斟满。
“我自罚一杯,罚我明明比你年长一岁,可却是你处处照顾于我,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独立。”
“我自罚一杯,罚以往那个矫情的自己,明明你身世才最凄苦,可你却从来不提,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坚强。”
“我自罚一杯,罚你明明可以不用死,却奋不顾身挡在我身前,让我……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勇敢。”
小金,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少年,身世孤苦,但却是墨凡在这个世界的领路人。
墨凡泪目,怔怔望向天空久不言语。
他很想问问如今这天道:这一切可是小金做错了什么?
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同时,这两句话墨凡在心中问了自己无数遍,最终得出了结论:错的不是他,而是整个世界!
“终究还是我太弱了。”
他嘴角咧起,自嘲一笑:“弱到守护不住身边之人,弱到被人夺了根骨,弱到被人夺了气运!”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这就是实力为尊的世界。”墨凡摇头讥笑。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弱……就是原罪!
“终有一日,我会改变这不平等的规则!”
他缓缓站起,尽管眸子通红,可神色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些年无边的痛苦没有打倒他,反而被他化为了潜藏的力量,只待一飞冲天。
“呵……不当废物了,是时候修修仙了!”
“咳咳!”
突然,墨凡脸色灰败,身躯一颤,跌倒在地:“该死,又来了!”
一丝丝灰色的气息自墨凡体内钻出,形成一道道散发灰色光芒的锁链,刺破他的皮肤,数不尽的鲜血破体而出,与雨水掺杂,瞬间染红了他那身白衣,成为一个血人。
“折磨了小爷十六年,你也……不过如此!”
墨凡神色狰狞,艰难爬起身盘膝坐下,虽面色扭曲,但却牙齿紧咬,一点哀嚎声音都没发出。
“那是……诅咒规则!”
隔着一座大山,高大的兵士双目流转神芒,清晰锁定了那股灰色诡异的气息。
“他……他体内怎么会有诅咒!”高大兵士头戴黑色盔甲,让人看不清脸部的神情,但从他语气中可以肯定他现在慌了神。
“该死,沾染诅咒之力连我都撑不了几天,他……怎么能坚持到现在?”
诅咒之力极为诡异,就算圣人强者沾染都极为麻烦,他一个半圣若是沾染,怕也支撑不到一天,墨凡一介后天武者,怎么可能坚持得下来?
难道是……人皇血脉!
阴谋?
高大兵士浑身骨骼爆鸣,他此时想到了安澜将军的话,人皇血脉自然是人族至尊血统,可若用诅咒之力限制,那无疑会限制他的潜能,且还会时时让宿主痛不欲生。
望着那在雨中全身都在痉挛而默默忍受的少年,高大兵士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原来,不是他辜负了人皇血脉,而是被废了血脉……”
他终于知道所有人都误会了墨凡,原来不是他不努力……原来不是他废物……而是因为沾染了诅咒之力,他……没办法修炼啊!
“该死,该死,怎么会是诅咒!”他恨欲狂。
诅咒释放时他人并不能靠近,否则诅咒爆发,宿主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诅咒入体,痛不欲生,无异于世间极刑,他还整日一副玩世不恭?他……就是这样坚持了十六年?”
高大兵士目眦欲裂,仿若感同身受,一拳砸在身下的山石上,顿时鲜血四溅,山体开裂:“这该是怎样的意志,才能承受的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