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尉!现在什么时辰!”
襄国宫城的甬道内,一名少年正在用尽全力地奔跑着,他必须得赶在戌时前,将信送到勤政殿陛下手中!不然……
他的身后,一名身着黑色盔甲,腰绑革带的中年男子已经快跟不上他的步伐,行动间开始气喘汗流。
“公子,已经戌时了!”
少年听了他的声音,愣神了一会儿,转而又向着勤政殿方向奋力疾驰而去。
“公子,时辰已经过了!你救不下她!你若还执意面圣,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身后的人好似非常不赞同他的举措,扯着嗓子,激动地说着。
“公子不经通报!夜开宫门!擅闯宫殿!条条大罪!如此罔顾法律,置太子殿下、置宜妃娘娘于何地!”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少年人猩红着眼崩溃地吼道,脸上满是凄楚和决绝。
“公子,你想想侯爷、想想大公子,他们在边境殊死战斗,陛下本就忌惮;夫人和二小姐在家苦等亲人归来,内心的担惊受怕,你真的要拖累他们吗?”
“父亲知道我来是…!”
“你父亲他是让你来给她收尸的!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李都尉厉声喝道,陛下年岁已大,这几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猜忌,他实在不愿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将前途性命断送于此!
“回去吧,公子!快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李都尉看着少年的表情,他也知道这对少年有多残忍。略微放低了音量,柔声劝阻道:
“陛下下令抄家,是没有转圜余地的,她已经死了,公子快回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让她看看你的模样吗,去吧!快去见她最后一面!”
少年低着头背对着他,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怔愣良久,略带鼻音地问了一句:
“李都尉,你说她会痛吗?”
似乎不需要他回答,又紧接着说道:
“怎么不会呢?她最怕痛了,可惜,还没吃到她向我赔罪的桃子和生辰日的梨花糖。”
可惜,她还没看过他真正的模样。
少顷,少年抬起猩红的双眼,眼尾的泪痣闪着妖异的光芒,他深深看了一眼勤政殿的方向,转身便往宫门外跑去。
李都尉望着宫殿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襄王残暴,襄国命不久矣啊!
徐掌珠在意识消退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掩映在月色和雪光中,有个少年向她奔来。
会是谁呢?这个世界真正关心她的,好想再睁开眼看一看,可惜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伏在雪地里,恍惚听到了远处街巷里传来的打更声,马车跑在卧了雪的官道上"吱呀,吱呀"的声音,街市口卖阳春面的老板娘要收摊了,莳花坊外碧莲湖上有游女正在唱道: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襄国的上京城又开始下雪了。
她死在临漳二十一年冬至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