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出声,轻轻地推开屋门,想给爷爷一个惊喜,但我眼前看到的一幕却把我惊呆:爷爷坐在椅子上,神色呆滞,两眼流泪,手上拿着一只黄灿灿的金手镯!
我急忙跑到爷爷面前,蹲在爷爷膝下,紧张地问道:“爷爷,爷爷,您怎么了?”
爷爷看见是我,用手擦了擦眼泪,和蔼地说道:“爷爷没事,爷爷挺好的,就是又想起了五十年前的事情,难免有些伤心。”
五十年前?那时候爷爷才二十岁,跟我现在的年龄一样大,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伤心了五十年?
我问爷爷时,爷爷告诉我说是五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民国三十三年的六月初六,他和丁志坚的爷爷以及马建设的太爷爷都在马家军当兵,一起在祁连山里巡逻,遇上了红沙暴,丁志坚的爷爷和马建设的太爷爷,为了救他而牺牲。
我说:“我知道呀,您以前给我讲过这个故事的。后来您认了丁志坚的父亲做干儿子,收了马建设的爷爷做徒弟。那这个手镯是怎么回事?以前没见过,也没听您说起过。”
爷爷听我问起手镯,脸色马上变得异常凝重,看着我,好久没有说话。
爷爷这神色我从来没见过,不免心里有些发毛,勉强地笑着说:“您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就当我没问过。”
爷爷长叹一口气,慢慢地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你不要以为爷爷是在讲神话故事。这个事情,我五十年来没讲给任何人,就是因为它太离奇。但这却是我亲身经历的,虽然说过去了五十年,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爷爷说到这里,又问我道:“咱们家药店以前泡的三瓶雪山蛤蚧的药酒,你还记得不?”
说起那三瓶药酒,我还有印象:那是我上初中的时候,爷爷泡的药酒。我当时觉得里面的东西奇怪,还问过爷爷,爷爷说是雪山蛤蚧。所以我就回答爷爷道:“记得啊。难道这雪山蛤蚧跟五十年前的事情有关系吗?”
爷爷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又看了看我,好像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终于下定决心了,郑重地对我说:“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相信,但一定要有个思想准备,因为这里面会有点离奇和吓人。”
我一听爷爷要讲恐怖故事了,兴奋地点头回答道:“您讲的我都相信。”
于是乎,爷爷就给我讲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从被抓壮丁讲到走进山谷,从红沙暴讲到黑沙暴,从大风讲到风声中夹杂着的和尚念经的声音,从三个人掉进山洞讲到吸铁器的磁石,从藏巫邪烟讲到丁连长受伤,从雪山蛤蚧讲到丁连长救人,从丁连长死在爷爷的怀里讲到在山洞里休息,从夜光石讲到和尚的骷髅,从老和尚的牌位讲到骨灰坛子,从马二尕子拿金手镯讲到爬出的尸虫,从躲避尸虫的袭击讲到用火烧尸虫,从马二尕子死在爷爷的怀里讲到两个人的遗嘱,从遇见冰蟾讲到跳进地下暗河……
一直讲到冲出大山、路上遇到驼队,还讲了认丁志坚的父亲做干儿子和收马建设的爷爷当徒弟的事。
最后,爷爷讲了那个驼队的领队说起的关于一笔宝藏六十年一现世的传闻。
爷爷慢慢地讲着,时不时擦擦眼泪。我却是目瞪口呆,简直就是听傻了: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有这么恐怖的地方!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了的,因为我相信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我更相信我的爷爷!
爷爷见我满脸认真,也完全相信他那恐怖离奇的经历,就把那只金手镯递给我说:“这东西我一直藏着,就怕有人不知道来历,拿出去换了钱,再惹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上面刻的字,我后来也认识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来看看。”
接过手镯,我细细打量:手镯很大,应该是男人戴的,这个男人的手腕还很粗,爷爷说的那个小和尚应该是个彪形大汉。手镯宽有三厘米,厚三毫米,放在手里沉甸甸的,有大半斤重。通体黄灿灿的,金子的纯度应该很高。没有特别的造型,也没有装饰花纹,打磨得非常光滑。上面刻着四个字:老营李过。
我看着也很是不解:这东西与其说是手镯,倒不如说是手环,是用来证明身份的,就象胸牌、吊牌一样。但听说过银手环,还没听过用纯金做手环的。更没听说过和尚戴纯金手环的,这和尚以前肯定是个有钱人。“李过”应该是个人名,可能就是这和尚出家前的名字。至于“老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暂时还搞不清楚。
见我也说不清这手环的来历,爷爷很是失望。
我看爷爷面露失望神色,赶紧说道:“这东西看着也有些年头了,可能还是个古董,我可以拍几张照片给我的老师看看,那可是位专门研究历史的老专家。”
爷爷说:“也只能这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脑子里总是反复出现爷爷描述的那个山谷和那个山洞,还有那些离奇古怪、阴森恐怖的事情。终于,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也要去那个山谷和那个山洞里看看!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爷爷后,爷爷大吃一惊。我这疯狂的念头把爷爷吓得着实不轻,听我说完脸都吓白了,随后几天更是躲着我,不跟我说话。但实在是架不住我软磨硬泡,也是怕我不打招呼就偷偷进山。再者,爷爷知道我一旦下了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做,所以就同意我一个人进山,但必须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多带水和食物,带上打火机、火柴、火折子,带一根五十米长的绳子,一把青铜的匕首,身上不要带任何铁器。还有一点至关重要:不要轻易触碰任何可疑的东西,也不能拿洞里的任何东西。
准备妥当就要出发时,爷爷还是不放心,拿出两个小药瓶交给我,吩咐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雪莲定神丹,遇到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含一粒在舌根底下;如果进了山洞,一定要赶快含一粒。这是我用那雪山蛤蚧做的回魂丹,是把那在酒里泡了三年的雪山蛤蚧捞出来阴干,用麦麸炒一天、用盐炒一天,再配上人参做成的,是补充能量和元气最好的东西,在极度疲劳和寒冷时吃一粒。”
收下爷爷给我的两瓶药丸,我踏上了去往镜铁山的路。
到了镜铁山我却傻眼了:原来这一带在五十年代发现了铁矿,挖了将近四十年,早就把成片的小山包挖没了,到处都是深坑。
祁连山大体上是东西走向的山脉,从北到南排列着九列东西向的山脉和宽谷,要进入山谷就要找到山口。当年做标志物的山包没了,我只能一个山口一个山口地找,再结合爷爷对那个山谷的描述来判断。
一连找了三四天也没有找到爷爷所说的那个山谷,倒是让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我见识了戈壁荒漠的厉害。白天走在骄阳似火的戈壁、山谷之中,脚底早都磨出了血泡,晚上在避风处找个山坳,找些干草死树点上火堆,睡在睡袋里。还不敢睡得太死,每睡半个小时就得醒来给火里添点柴。夜里火不敢灭,这山里有野兽,大意不得。
这些天虽然没找到爷爷说的那个山谷,但我也弄明白几件事:这一带有铁矿,赤铁矿的主要成分是红色的三氧化二铁,被大风吹起来就形成了红沙暴。还有一种黑铁矿,主要成分是黑色的四氧化三铁,这种铁矿有很强的磁性,风化之后再被大风吹起来,就形成了黑沙暴。爷爷说的磁石可能就是这种带有磁性的黑铁矿。
带来的水和食物不多了,要是再找不到,就该回了,否则就要饿死、困死在这山谷里了。
进山的第五天,我又走进了一个山谷,两侧还是高大的山体,乌黑发青的石头,怎么看都看不出有石门的痕迹。
正午时分,原本被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发白的天空突然红沙扑面,从西边而来的大风又吹起了红沙暴。我急忙紧贴着山石,把护目镜戴好,头侧向一边,努力地朝着左侧移动,想尽快找个凹陷躲起来,再做打算。
风暴已经吹入山谷,红色的沙粒果然变成了黑色的了。好在我摸到了一处凹陷,虽然不深,但足以躲避可怕的沙暴了。
这时隐约听见风中夹杂的念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辨。爷爷说的没错!
隔着护目镜,我能看见黑色的沙子相互追逐着、撞击着、摩擦着,时不时的还有电光在空中划过,样子可怕极了,就象是黑色的妖魔舞动着刀剑,在空中划过的刀光剑影。
空中那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甚至都能听出不是一个和尚在念,而是一群和尚在念。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电弧劈在山谷另一侧的黑色山石上,迸裂出耀眼的火花,山上的石头被炸开,四下飞溅!
接下来的一幕我是听所未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眼前突然呈现出一幅画面,就象放电影一样,对面的山体就象是电影幕布。准确的说,电影幕布是在空中,就在山石前面的空气中!
画面中赫然出现一群和尚,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大声的念着经,山谷中的念经声也更大了。看这群和尚的样子,应该不少于二三百人。
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但我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幻觉,我还没有累到产生幻觉的地步。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比刚才的那一道还要猛烈,“咔嚓”的炸雷声响彻整个山谷,对面的山石被炸碎了一大片,空气中又闪现出一幅新的画面:两个和尚站立着,身材魁梧,一个是黑色的长髯飘飘,另一个是黑色的大络腮胡子。二人站在一起,好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画面同样是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太匪夷所思了!我顾不上紧张,也顾不上害怕,脑子飞快地运算着:这里是不是爷爷说的那个山谷?那个山洞的入口又在哪里?是否真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今年距离爷爷上次进洞还不满六十年,山洞里的宝藏还不到出现在世上的时候?这“电影”又是怎么回事?是谁拍摄的?在哪里拍摄的?拍摄的又是什么人?这“电影”又是什么人在播放?“电影”中的那两个和尚是不是爷爷说的山洞里的那两个和尚?那一群盘腿而坐的和尚又该如何解释?爷爷在山洞里只见到了一具骷髅和一个骨灰坛子,也只有两个和尚呀!
越想越觉得诡异,比听爷爷讲的故事还要恐怖!
这山里的古怪太多了,已经不是我这个小脑袋瓜子所能理解的啦!等风停了赶快出山,我可不想继续留在这山里被吓得半死不活了。
沙暴也没有刮一天一夜,到天黑时就停了。于是我就在山里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收拾东西,赶快回家!
回到家里,我给爷爷说了我在山里的遭遇,爷爷听了也是万分的诧异。见我安全到家,爷爷很高兴,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马建设从四川回来了,说有要紧的事情跟我说。